第四章 逼婚風波
雨後初晴,地平線上爬起的太陽,一寸寸地掠過南楚皇城的角角落落,朱雀大街的盡頭,威武候沈家的朱漆大門剛剛打開,就迎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阿湛,這事你怎麼看?”威武候沈君灝瞥了一眼旁邊的平陽王薛標,又轉頭看向了下首的大兒子,語氣平和地問。
提起沈家世子沈湛,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升斗小民,都得先“嘖嘖嘖”一番,這位南楚的風雲人物,是無數待字閨中少女的夢中情人,也是無數士族家長眼中的乘龍快婿,更是楚帝器重的紅人。要不是這位爺是個冷清冷性的主,這沈府的門檻怕是一天得換一根。
不等他回話,另一道清揚富有活力的聲音自外而來:“各位,這麼早啊,吃過早飯了沒”,又有一少年迎着朝陽,哈欠連天的走了進來,只見他一進來,向著平陽王鬆鬆垮垮的行了個禮,就直接癱在了沈湛旁邊的椅子上,睡眼惺忪,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熙兒,王爺在此,不得無禮”,看着自家小兒子在外人面前也是這副紈絝模樣,沈君灝的兩撇鬍子氣得抽動了好一會兒。
沈熙聞言撇了撇嘴,倒是坐正了不少,但還是一副“我的地盤我做主”的架勢,悠悠地開口道:“爹,她人在我哥房間,可是睡了她的,是尚書家的兒子,憑什麼找上我們家,我們還沒計較,我哥被連累的名譽受損,吃虧了呢”。
幾日前,楚帝六子晉王薛銳在府中大宴賓客,結果平陽王之女,安定郡主薛黎卻衣衫不整的出現在了沈家世子沈湛的床榻之上,然而睡在她旁邊的卻是一尚書家的庶子……這事在當天的小圈子裏鬧得個沸沸揚揚。
這位平陽王也不是無欲無求的閑散王爺,尚有自己算計,難以容忍計劃被打亂,這才有了今日沈府的這一出,想着能不能鑽個空子。
“放肆,怎麼跟王爺說話呢”,薛標尚沉得住氣,只是他身後跟着的小廝實在看不下去了,疾言厲色地吼了一句,平日裏他們都跟着薛標欺行霸市慣了,還不曾受過如此怠慢,情急之下倒也沒注意這是誰家。
沈君灝一介武將,家裏還是軍隊裏,都是出了名的“護犢子”,自己的兒子,平日裏,他怎麼收拾都可以,卻不允許一個家奴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頓時面露不悅。
薛標是個人精,不等他發作,趕緊“陰陽怪氣”呵斥小廝,畢竟現在沈家可得罪不得,然後變臉似得,“笑眯眯”地轉頭問道:“賢侄的意思呢?”
雖然正堂之中,兩方“交火”,硝煙瀰漫,然而事件的主角則始終“遊離”在外,乍一被點名,倒也不緊不慢地小酌了一口新泡的茶,茶杯與桌面相觸,發出一聲清脆的響,然後輕飄飄地反問了一句:“我為什麼要娶?”
薛標抬頭,目光正好與沈湛對上,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少年,長了一副好皮囊,光風霽月、公子無雙這些詞似乎都不足以形容他,年紀輕輕遇事沉着冷靜,波瀾不驚,深邃的難以見底的眼睛彷彿難以捉摸的黑洞,很容易讓人深陷其中,更重要的是,還深受楚帝器重,妥妥的天選之子,優秀的令人嫉妒。
而他自己呢,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自恃縱橫兩朝,權勢滔天,朝野上下,都要給他幾分薄面,這次要不是為了他那不爭氣的女兒,他怎麼會屈尊來這小小的侯爺府,讓這兩個毛頭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諷刺,沈湛是很優秀,可也沒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畢竟這個少年的實力深不可測,難以駕馭。
沈君灝輕咳了一下,緩解了一下尷尬的氣氛:“王爺,你聽見了,他說不娶”,雖然他的語氣沒有兩個小輩那麼沖,但也是鏗鏘有力,帶着武將特有的渾厚,說一不二的力度。
“沈老弟啊,小女回家再三強調過,她和胡家那小子沒有發生什麼實質性的事情,風聲已經壓下了,現在大家也只知道那是賢侄的屋子,所以我們何不順水推舟,小女也說了,她不奢求正妃之位,就是侍妾也無妨”,薛標厚着老臉,將來意說的又清楚了一些。
薛黎是楚帝親封的郡主,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做他沈湛的正妃都綽綽有餘,外人還得說一句是沈家高攀,哪輪的到他來這低三下四,不過與其說他很在意沈湛這個乘龍快婿,倒不如說他捨不得沈君灝手裏的兵。
“王爺說的好聽,那讓胡家娶也是一樣的”,沈熙默默的衝著薛標翻了個白眼,嘀咕了一句,聲音卻也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在座的人聽見。
“你……”薛標剛要發作,沈君灝趕緊接過了話茬兒:“王爺息怒,熙兒他還是個孩子,童言無忌,不過話糙理不糙,怎麼著這責任也不該由我家湛兒負責,若是他願意呢,娶也就娶了,可他不願意,我這個做父親的也不好強求,王爺,你還是去問問胡尚書家,願不願意娶吧……”這郡主倒成了誰也不想要的燙手山芋。
結果可想而知,薛標碰了一鼻子灰,兩家也是不歡而散,沈君灝送走了薛標,心裏盤算着平陽王的如意算盤。如今
楚帝年紀大了,又子嗣單薄,太子薛鐸常年身體有疾,弱不禁風,六皇子薛銳性格乖張,處事暴戾,一旦皇帝馭龍賓天,皇位落在誰手裏還真不好說。兩相比較下來,平陽王這個皇上的親弟弟就多了猖狂的資本,勝算還是蠻大的。
加上平日裏對薛標的飛揚跋扈,楚帝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風聲傳言也屢禁不止,但聖心如淵,最難揣測好,這种放任是壞,還不能蓋棺定論,他更不想過早的惹一身騷。
“行了,別哭喪着臉了,又沒讓你真娶”,薛標走後,正堂就剩了父子三人,沈君灝突然說道。
沈湛一臉“狐疑”,但早已習慣,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和沈熙對視一眼,後者也聳了聳肩,實在想不通自家老爹的腦迴路。
“再說了,這樣的女子,你想娶我還得斟酌一下呢,手段腌臢,有辱家風,萬萬不能入門,我沈家的兒媳,不求國色天香,出身名門,但有一條,必須行事光明磊落”,別看這位威武候在外名震八方,威名赫赫的,在家裏就是個時而溫和時而暴躁的老父親,被兩個兒子吃得死死的。
沈府沒有女主人,一門三父子,每天斗的不亦樂乎。人上了年紀,關起門來也是逮着機會就循循善誘,可兩個兒子,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實屬操心。
“嗯,聽說西洲八皇子玉啟軒玉樹臨風,風華絕代,年紀輕輕便已登基為帝,這出身、這名頭,確實很不錯”,沈熙這冷不丁的接茬兒,聽得沈君灝一下愣住了,一時不知如何接。
搖頭晃腦的沈熙,笑得一臉狡猾,當他的餘光看到沈湛那兩道劍眉,微微動了動,向上一挑,根據多年被“收拾”的經驗,他立刻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知道大事不妙,趕緊雙手合十“求饒”道:“哥,我錯了”。
沈君灝還沒弄明白兩人在打什麼啞謎,就聽見沈湛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句:“爹,他,今天翻牆,出門賽馬去了”,任憑沈熙擠眉弄眼到抽筋,也沒能阻止被告狀。
“沈湛,老子記住你了”又被揭了短兒,他當然不開心了,氣呼呼的小臉,鼓的像只生氣的河豚,絲毫沒注意到自己口不擇言,說了什麼……
他這邊還自顧自地正對着沈湛離開的背影“咬牙切齒”,忽然感覺背後涼颼颼的,一扭頭就看見沈君灝一雙冒火的眼睛在盯着他,心裏暗道:這下完了。
“沈熙,你給我滾回祠堂去,家規再加三百遍,劉副將,你去盯着,再加三把鎖,他不抄完不準離開”,沈君灝河東獅吼般的聲音震飛了不少棲息花園的歸鳥……
沈熙揉了揉差點被震聾的耳朵,臉上堆着虛偽的“假”笑,一對小酒窩顯得他十分呆萌,但這樣撒嬌對沈君灝來說,似乎並沒啥用:“爹,我開玩笑的,您是老子,您是,我這就去祠堂,這就去,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
“再加二十軍棍,給我狠狠地打,不準留情”,望着腳下生風,倉皇而逃的背影,沈君灝更加生氣,錘着桌子,又是一頓狂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