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賭約
泥菩薩是怎樣的存在,儘管儒釋道三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無不如雷貫耳,耳朵聽得起繭,可世間卻沒有幾人見過泥菩薩真貌。
江湖傳言泥菩薩不過是一個代名詞,世間本無菩薩金剛,不過冠以虛名的僧人借修行傳道之名騙吃騙喝,混跡江湖餬口的名號罷了。
據坊間諸多傳聞,泥菩薩修得金身,已位列佛陀之列,後來泄露天機致其遭受天譴之苦,渾身長滿膿瘡,如今面貌已如爛泥一般不忍直視。
更有甚者信誓旦旦,提到大周征伐之初,太祖陛下起兵弱水河畔,見一傳道僧人因跛腳不能過河,太祖感念僧人修行之苦,親自扶轎八百步,將他送至弱水河對岸,免於瘋搶的流民盤剝。
這僧人為報答太祖扶轎恩情,便泄天機輔佐太祖、武祖兩代君主取得天下,這才有了大周一統家天下的太平局面。
事了拂衣,藏身功名的泥菩薩並未坐享太廟供奉,更未要求大周兩位開國君主立釋教為國教,他在武祖徹底平定天下后沒有享盛世之榮華,而是瞬間蒸發,就連史書也對其描述甚少,偶爾出現江湖傳聞,也多為百姓口中無以論證的流言。
久而久之,泥菩薩這個稱呼就充滿了各種神奇色彩,我對此抱以巨大的懷疑,比起這種不靠譜傳聞,我更相信泥菩薩只是某類僧人的代稱。
偌陸堯幕後的指點之人是大周開國之初的那位泥菩薩,這位知天命玄機的活佛不得有三百多的歲數!
常人能活這麼久?
珞珈山深居閉關的老祖,如今已是小洞天的實力,其陽壽也不過三個甲子,若世間真有人能夠氣運綿長三百多年,那得是怎樣的恐怖存在?
實在不敢想像!
在此之前,我聽聞有關泥菩薩的傳說,是他在弱水河畔撒斛米變珍珠,拯救黎民於疾苦飢餓的故事。
聽說太子丹被送往涇國做人質時,也曾為泥菩薩扶轎趟過弱水河,聽到越多這樣的傳聞故事,我就越覺得泥菩薩有被人扶轎抬着的嗜好。
“就你如今這點微不足道的淺微道行,就連泥菩薩的十分之一水準都未必有!”
聽陸堯這番語氣中透着輕蔑不屑的打擊之言,便能看出他是泥菩薩的絕對擁篤,況且陸堯身後一直泥菩薩為其在洛陽的一舉一動指點江山,易點點這次的叫囂,可有點光腳踢到鋼板的感覺。
諷刺間,陸堯又擺弄了幾下石桌旁的管弦樂器,撇了撇嘴:“靠這些吹拉彈唱的玩意兒,行走江湖都未必能頓頓吃上飽飯,想在廣袤江湖混出名堂,踩着別人的赫赫威名聲名鵲起,可不是靠上嘴皮磨下嘴皮那麼簡單。”
對此,易點點則充滿了不服,那針鋒相對的眼神似在告誡陸堯侮辱他可以,但他這些寶貝樂器卻不容褻瀆。
這讓我頓時覺得小院從此多了一位能說會道,嘴不饒人,據理力爭的杠精。
“卜卦、占星、風水、秘術……這乃我道統祖師的學問,佛本是道,可現在釋教是釋教,道門是道門,還四分五裂各懷絕技立門派,這些年總有愚民給那些不勞所獲的禿驢送供奉捐香火,反倒助長了不少釋教肥頭大耳的禿驢們的威風。”
釋教不盡然都是駐廟敲鐘的悠閑沙彌,江湖上也有不少走坐禪僧和苦行僧,相比於道家自成一脈的固定修行方式,釋教修行與擇道就顯得有些隨心所欲,甚至顛覆多數人的認知。
釋教禁止殺生食葷,就連素菜也忌蔥姜蒜,乍看這一教規對廣大僧人約束嚴苛,可依然有性格獨特的出家沙彌要喝酒吃肉,並把“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這樣的鬼話奉作箴言
這種自相矛盾的言論,最為道人們所不齒,尤其釋教不勞而獲的化緣行徑,不知被多少道門中人嗤之以鼻。
“道衍三教,又分九流,三教合一已有多年,你那麼看不慣釋教作風,何不腳踢明知山的大悲寺,拳打靈台方寸山的雷音塔,在這裏叫囂,可是有損珞珈山的招牌,你們山門就這點氣量?”
儒道中庸,千百年來無數先賢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無不是尋求治世良策,兼濟天下,釋道兩教之爭由來已久,大街上像陸堯與易點點這種據理力爭之人多如牛毛,雖說釋教於西天極度繁榮,可如今僧侶傳教已遍及天下,儼然有取代道教威嚴的趨勢,都說佛本是道,同宗同源,可以如今態勢,釋道兩教激烈之爭,怕不僅限於兩教門下弟子,信徒教眾之爭也在所難免。
由此可見,泥菩薩在陸堯心中的地位,以及對陸堯起到的作用和幫助不言而喻,且不論他身後的這位窺探天機的泥菩薩是否為武祖時期那位神人,單是“泥菩薩”這聲稱謂,放眼天下就有無數崇拜、朝拜的信徒教眾,這位名聲與影響已遠超大悲寺三戒大師的活佛,可是如今釋教的招牌,影響之深遠,聲名之顯赫,無人能及。
“師叔,你還記得咱們黿頭渚對岸的靈山寺不?”易點點氣得兩腮鼓鼓囊囊,卻是沒有直接回懟陸堯,而是將目光投向做起悶油瓶的狗爺。
狗爺一臉茫然地看着易點點,還沒等他點頭,就自己絮絮叨叨起來:“咱們山門對岸的靈山寺請了位菩薩,還給菩薩刷了金漆,太湖百姓聽聞那是送子觀音,無不焚香朝拜……”
聽到這裏狗爺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所有話都藏在眼神里,沒有打斷易點點,而是讓他一口氣繼續說下去,他知道自己這位師侄是要給他出氣,即便出不了為奴三年受的怨氣,打壓打壓這位不可一世的陸堯的囂張氣焰,總歸也算是替他辦了一件舒心事。
“我最是看不慣釋教禿驢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當我看到寺里和尚與求子女香客滾草垛的不軌恥事,這才明白那尊送子觀音為何如此靈驗。”
陸堯壞笑問:“你就沒撲上去一起與她們滾草垛?”
易點點翻了翻白眼,不恥道:“我呸,什麼狗屁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都是一幫沽名釣譽,有辱教化斯文的敗類而已,所以我下山只有一個目的,清除這幫釋教禿驢,重振我道門雄風!”
雖然釋教多年來疏於管教,僧眾與信徒龐大複雜,不過西天截教本身對於教眾僧侶的約束卻是極其嚴苛的,東陀寺的說不得禪師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至於那幫半路出家為僧,打着普渡眾生口號開創三門寺廟的野和尚而言,佛法修行不過就是一個糊弄人的過場,尤其是近來釋教佈道傳經甚廣,釋教派別複雜,道門修行者尚難辨別寺廟和尚的淵源,普通百姓就更難分辨何為傳統截教與儒釋道三教合一的新禪院。
僅南國就有四百八十寺,何況廣袤大周其他地域。
儒道與釋教則不同,講究淵源底蘊,這也難怪易點點會對釋教參齊不齊的寺廟和尚咬牙切齒,想必與他有同樣心思的道門弟子不在少數,北起雲海仙宗,南至聖女峰,西從南湖春城天下錦城,東至珞珈山,怕是看不慣釋教如此發展的道門宗師也同樣不在少數。
陸堯懶得再和易點點爭口舌之快,他一副坐等好戲的表情道:“那我等着看你的表演。”
說著,他又特意提醒了一句:“可不是看你表演吹喇叭嗩吶。”
易點點自然清楚陸堯口中的“表演”指的是什麼,見氛圍已到了這個程度,他這時和陸堯提要求道:“待我打敗泥菩薩,成為道統的天機老人,你就接觸我師叔的奴籍如何?”
為彰顯自身坦蕩,易點點又認真對他說道:“我大可和你打賭你三日必有血光之災,以此為賭約,就算到時算錯了,也可以暗地裏找人把你揍個鼻青臉腫,圓我自己卜的卦……但我山門弟子向來光明磊落,那樣贏你太過卑劣,有辱師門!”
陸堯一聽,當即樂了:“這個賭我若不應下,那也忒失泥菩薩他老人家的臉面,今個兒你要是死皮賴臉和我討回你的小師叔,我定然不會同意,但你敢立下如此賭約,我倒很有興趣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那麼……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陸堯重重地點了一下腦袋並嗯了一聲,那表情也是充滿了各種期待。
狗爺眨巴着眼,大概是有些年沒關注自己這位師侄了,看他一本正經與人打賭的模樣,眼中五味雜陳,不過我通過狗爺的眼神,還是能感覺到他目光里的熾熱與期待。
寡言少語的張麻子這時對易點點承諾了一句:“狗爺對我有點播之恩,我和他衣缽傳承的師徒情分,如有在下能夠幫忙和效勞的地方,你可以隨時開口。”
我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但這件事我也同樣義不容辭,這個小院裏我的修為最低,能力背景也是最差的那一個,因此我有些尷尬道:“我修為低微……不過……你有任何事情需要幫忙,我力所能及的,定然義不容辭!”
易點點抱拳向我和張麻子表示謝意,同時也不由犯難道:“我下山時,藉助山門氣運開過一次天眼,推算泥菩薩就在東都,但我來到東都之後,並未卜算出泥菩薩的蹤跡,想要憑真本事贏下泥菩薩,我還得花費很多心思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