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逮捕
工作了兩刻鐘之後,谷丙壽愉快地點點頭。
於是包勉把字帖放回書桌上。
馬兆元緩緩地舒了一口氣,他的眼睛緊盯住專家的臉。
“這件作品有來頭啊。”谷丙壽終於說話了,“這個來頭跟我下面要講的大有關係。”
大家對谷丙壽的每一個字都全神貫注。
“人們已經知道多年了,”谷丙壽繼續往下說,“實際上已經知道好幾百年了,這字帖共有兩幅,兩幅一模一樣,除了一點……”
有人喃喃地嘀咕了一句。
“一模一樣,除了一點。一幅,已知是王羲之的親筆。當時,它是作為一封信札寫就的,其內容是王羲之在大雪初晴時以愉快心情對親朋友人的問候。
“關於這幅字帖,傳說紛紜,可惜後來竟‘遺失’了,直到不多幾年之前,杭州博物館的野外工作者在某處發現了它。”
大家聽得入了神,安靜得怕人,然而谷丙壽彷彿毫不覺察。
“我剛才已講過,這樣的字帖現存兩幅,各方面全都一模一樣,除了一點。第一幅字帖很早以前就已發現,並且展覽過;其作者是誰,從來沒有確定過,直到大約此前六年左右杭州博物館的大發現。
“難題就在於此。專家們一直沒法斷定,最早發現的一幅是否為王羲之的作品。
“事實上,一般認為那是王羲之弟子的手筆。就像藝術界的一切論爭一樣,其間不乏嬉笑怒罵、誹謗中傷;直到六年前杭州發現的那幅字,才算了結了這樁公案。
“某些古老記載表明,這兩幅字帖:一幅王羲之親筆,另一幅是複製品。複製品的作者是誰,這些記載都含糊其辭。
“傳說認為,兩幅字帖一模一樣,除了一點:緊靠落款的印泥色澤,存在着微細的差別。根據傳說,王羲之作品中的印泥色澤稍稍深些。差別極為細小,所以記載總是說,只有把兩幅字帖並列在一起,才能確切無疑地辨認出哪幅是王羲之的親筆。所以,你們瞧……”
“有趣。”包勉喃喃地說。
“馬兆元先生,你過去知道這一點嗎?”
“當然知道。沈富也知道。”馬兆元搖頭晃腦起來。
“我已說過,我早就擁有這幅字帖,所以當沈富把那幅賣給我的時候,我就可以現成地把兩張字帖放在一起對比而知哪一幅是王羲之的作品。而今……”
馬兆元愁眉苦臉地說。
“那幅王羲之的作品卻不翼而飛了。”
“啊?”谷丙壽顯出不安的樣子,但接着又笑了笑。
“噯,我看那不干我事。反正,那兩張字帖一起在博物館保存了相當長的時間,使博物館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斷定。
“該館的野外發掘工作者所獲得的那幅字帖是王羲之的真跡。後來,另一幅,也就是複製品,失蹤了。謠傳說是賣給了汴梁的一位收藏家,此人花了好大一筆錢,儘管已經確知這是複製品。”
谷丙壽朝馬兆元投去一個挖苦的眼色,但沒有人插嘴。
谷丙壽挺了挺瘦削的前胸。
“有朝一日,如果博物館那幅王羲之的作品也銷聲匿跡了的話,那就很難……我應當說是不可能……單憑任何一幅畫的本身,判斷出它是否為原畫。你只靠一幅來鑒別,就永遠也無法確定……”
“谷丙壽先生,這一幅呢?”
包勉問道。
“這幅嘛,”谷丙壽聳了聳肩答道,“肯定是兩幅中的一幅,
然而不拿另一幅來對比的話……”
谷丙壽住了口,拍拍前額。
“當然啦!我真蠢。這一定是複製品。原畫在杭州博物館裏呢。”
“對,對。確是這樣。”
包勉趕緊說道。
“既然兩幅是如此相似,谷丙壽先生,為什麼一幅價值十萬兩白銀,而另一幅只值幾千兩呢?”
“我的天哪!”
專家驚嘆道。
“真是……叫我怎麼說呢?問得好不幼稚。王羲之是一代宗師;而按照傳說,複製品的作者,只是一個弟子,只不過是拿着王羲之的成品來照葫蘆畫瓢罷了。兩者的價值天壤之別。
“即使把王羲之的筆觸模仿得完全一樣,又算得了什麼呢?包公子,你總不見得會說,別人偽造出來的你的簽字,跟你親筆簽字本身,可以等量齊觀吧?”
谷丙壽似乎講得來勁了,不知不覺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於是包勉謙恭得體地向谷丙壽致了謝,並把他送出了門。
這位專家直到出門也沒有完全平靜下來,等谷丙壽走掉之後,眾人才恢復了生氣。
展飛燕嘆了口氣。
“哎,現在比起以前來,更是一團亂麻。”
“其實,情況並不算壞呀。”
洪米若有所思地說。
“谷丙壽的這番講述,至少證實了馬兆元先生的說法,雖然沒有人能認得清哪一幅是哪一幅。至少我們現在知道有兩幅字帖並存於世,而我們一直還以為只有一幅字帖,所以我們必須探查出偷另一幅字帖的竊賊。”
賈貫道說:
“我不懂,博物館為什麼對這第二幅字帖隻字不提。畢竟……”
包勉悠悠然地說:
“他們有了原件,何必再為複製品傷腦筋呢?他們對複製品毫無興趣……
“對,洪米,你講得一點兒也不錯。咱們正在查訪的那個人,就是偷另一幅字帖的人,也就是寫恐嚇信給馬兆元先生的人,此人用期票作為信紙,所以必定也就是設計構陷張子正並且殺害李達以及設計構陷沈富的人。”
“真是絕妙的總結呀。”洪米挖苦道。
“現在你已經把咱們所已經知道的全都加在一起了,何妨請你也把咱們所不知道的告訴咱們吧……請問你,此人是誰!”
包勉嘆了一口氣。
“洪米呀,洪米,你老是跟我過不去,想讓我丟臉,想出出我的洋相……難道你真想知道,你這對手姓甚名誰嗎?”
洪米圓瞪兩眼,展飛燕也開始感興趣了。
“難道我真想知道,他居然這樣問我!”
洪米扯直嗓子喊道。
“這真是問得妙不可言,不是嗎?我當然想知道啦。”
洪米的目光銳利起來,停頓了一下。
“我看吶,包勉,”洪米平心靜氣地說,“你也並不真正知道吧,你知道嗎?”
“是呀,”馬兆元說,“包勉,他究竟是誰?”
包勉笑笑。
“我真高興聽到你提這個問題,馬兆元先生。你必定曾在看書的時候讀到過下面這樣一句話吧:君應有自知之明。
“馬兆元先生,”包勉用人世間無比親切的口吻說道,“你被逮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