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傍晚，徽省隊所乘坐的大巴緩緩駛進了訓練基地，抵達停車場，一行人陸續下車。

林幕隨同尹立強等球員們風塵僕僕地背包下車，盡皆一臉疲憊，眼底隱隱泛着一些青色。

從出發到回來，總共8天，打了七天的比賽，本就辛苦。

更何況，輸了球的心情難免不太痛快，接着就馬不停蹄的往回趕，雖然行程時間不長，但幾番綜合之下，大家難免有些精氣神不足。

林幕和他的小夥伴們同樣也是，雖然他們沒打比賽，體力上倒是沒什麼消耗，可在整體環境之下，怎麼可能保持太好的精神。

誰還沒點集體榮譽感！

下車集合，尹立強作為隊長強打精神列隊點了下名，帶着大家把出行所帶的一些器械球具，送回訓練館。

然後在盧林一聲宣佈之下，各自回去休息。

盧林見着尹立強臉色很差但勉強保持的樣子，輕聲說道：“小尹，今天什麼都別管了，你也趕緊回去好好休息。這些天，你辛苦了！”

球隊的隊長不好做，特別是作為主力核心存在的隊長。

一邊要在賽場上集中精神，全力以赴，下了場還得幫着教練安撫隊員情緒。加上其他的雜七雜八的瑣事，尹立強這個隊長可以說是所有球員中最累的。

更何況，還輸了比賽，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壓力，很難不讓人身心憔悴。

尹立強勉強笑笑說：“我知道，我這就回去休息。其實，教練你比我們更辛苦。”

盧林笑了笑，無所謂的擺擺手。

要說辛苦，確實有，在比賽期間，記錄球隊信息，思考戰術，考慮隊員，也考慮對手，甚至還要準備着之後的安排。

所以，每天基本是睡的比球員晚，起的比球員早，但要說不辛苦，也可以，終歸沒太多體力上的消耗

而且，比起球員們似乎還在在意這次比賽的失利不同，他幾乎從一開始時就沒有糾結過這次比賽的勝負問題。

解散了隊員們，只剩下了教練組的人。

“那行，姜教練，你們也快回去吧。明天讓隊員們休息一天，讓大家養精蓄銳，我們教練呢，先開會復下盤。順便討論一下之後的安排……”

“還有，幾名小球員們的事……”

教練們落在最後，討論着之後的事。

一行球員早已經分開，三五成群的向著宿舍而去。

林幕他們這幾個小球員全程低調和吳興一起回到了宿舍。

推開了闊別近10天的宿舍，一陣氣味撲鼻而來，沒有人氣的那種味道，有些不太好聞。

只不過，幾個人走進來后，反而感覺到心裏有些放鬆下來。

放下行李，接着，又默默的收拾行李，整理床鋪，清掃室內衛生。

直到所有都收拾停當，吳興才勉強的笑了笑。

“我先去洗個澡，回頭咱們聊聊，都先別睡了。”

說完，拿着毛巾、盆去了浴室。

屋內，吳興的離開，更是讓魏瀟、蔣立感到一陣輕鬆。

說實話，路上到回來，因為都在一起的原因，他們一直沒敢多說話，像平常那樣的討論或者玩笑更是沒開，早就有些憋的慌了。

“唉，終於回來了，我真不喜歡這種感覺！”

魏瀟松垮垮的坐到床上，攤開雙手，輕輕一嘆：“幕哥，我怎麼感覺，比我當時在青年隊自己打比賽輸了的時候更不痛快。”

蔣立跟着附和，“我也是！”

他以前在的體校是鳩茲隊，在省內也是一支中等偏下的球隊，輸比賽那是常有的事，可這次，不是自己打，只是跟着看着感受下氛圍而已。

氛圍是感受到了，可感受到的卻是格外的難受。

有些壓抑，有內心的不痛快，還有些無力和掙扎。

林幕笑了笑，“別多想了，先休息下吧，等會兒吳哥回來，陪他聊聊。”

說著話，他把自己的床鋪收拾停當，打開自己的隨身包，取出了筆記本，坐到了書桌前。

擰開枱燈，拿起筆打開筆記本，想了想后，他又轉頭交待道：“你們倆等會注意點，如果要是聊起了比賽和球隊，就按內心真實感受來說。不過，不要夾雜太多傾向，客觀一些，至於埋怨的話，更別說了……”

“哦！”

兩人點頭應是。

不說就不說吧，也不稀得說。

“魏哥……”

沒再管魏瀟和蔣立兩人交頭接耳的說些什麼，林幕坐正身形，攤開了筆記本。

他要寫下日記。

當然，不是以前那種記錄心情的日記，是訓練、觀察以及總結的日記。

從正式進入省隊開始，他每天就有了這麼一個新的日常。

總結自己一天訓練當中遇到的問題，總結一天訓練所有的觀察和分析判斷，有問題的，沒問題的，都會細緻的剖析一遍。

萬事萬物，工作也好，學習也好，包括他們練體育練排球的，在他看來，無非就是三步。

發現問題，總結分析問題，再解決問題。

成長就是用各式各樣的方法來完成這樣的幾步。

這一次跟隊出征，雖然沒打上比賽，但也有些感受和收穫。

也記錄了不少信息，回來了，他第一時間就準備把記錄的信息和腦海的信息再總結分析一遍。

一邊寫，一邊在腦海中復盤，同時，他也在腦海里模擬着一些戰術配合方面的東西。包括他如果在其中，其他球員在其中的技戰術演變。

球隊是球員和戰術結合，說戰術，是教練安排的事，這話沒錯。

而球員呢，是執行戰術的人，是球隊的拼圖，更沒錯。

但一名合格乃至優秀的球員，能完美至少也要順利的執行教練安排的戰術。

可林幕更知道，球員不能是教條執行教練安排的人。甚至於，在一定的意識框架內，把戰術和球員結合，乃至升華。

這才是一名真正優秀的球員。

林幕從不否認，他希望成為一名優秀球員的野心。

而且，剛剛魏瀟和蔣立所說的不喜歡，雖然他沒評論也沒幫着分析，但他卻有更強烈的共鳴。

“哦？小林，你那日記先別寫了。哪有一個老爺們兒天天寫日記的，來，來，陪你吳哥聊聊。”

“小林，小魏，小蔣，老吳心裏不舒坦啊……”

“……”

第二天，

就在所有球員們都在修整收拾身心的時候。

盧林召集了教練組成員，他帶着姜教練、杜教練，伍教練三人在會議室開始了復盤總結。

此次出去比賽，盧林特別申請的，是球員全體開拔，包括教練組，除了伍教練因為一些事情臨時沒去，等於是省隊總動員了。

可以說，盧林剛上任，上面給的支持力度還是不小的。

所以，儘管上面對省隊沒有短期具體要求，但他們怎麼也不可能真就毫不放在心上。

再者，即便他們知道成績可能不好，可不好歸不好，總不能做事、比賽毫無意義不是？

因此，比賽的時候，他們對待每一場其實都是用心的，在盧林和姜教練現場指導之時，杜教練更是帶着相機，把每一場比賽都錄了下來。

比賽最終是慘敗，他們不免嗟嘆，心裏的壓力在所難免，但現在也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了。

還是那句話，總要讓工作和比賽有意義才行。

幾名教練一場場的比賽錄像看着，時而快進，時而停下記錄一筆。只看不到一半，時間一晃就過了兩個多小時。

幾人稍緩了緩精神，繼續播放。

而繼續打開后第一副畫面出現時，伍教練就不由的輕嘆一聲。

錄像里自由人費楠躬身做着似是而非的動作，看起來好像隨時就要撲出去一般。

然而，他知道，接下來的情況，應該是費楠目送着球落地，或者，等球即將落地，費楠感覺判斷錯誤要拚命救了，可結果應該還是一樣，球落地。

至於界內或者界外，看運氣。

錄像還在繼續，後續情況沒有出乎伍教練的判斷，球落地，界內，在球的落地處，只有費楠叉腰站立的身形。

伍教練再次一嘆。

不是他判斷多准，是這樣的情況在之前已經有過多次，甚至不僅僅是在邊端線這裏，還有在球場內部的。

有的球，還能看到費楠判斷着就把球判斷給自家的隊友，這讓他一個負責自由人和接應的教練都有些臉紅。

他一向覺得自己對於隊員的情況非常了解，他不是不知道費楠有愛用經驗的毛病。

但那次大集訓之後，費楠改變了很多，雖然還有憑經驗的時候，但也只是偶爾，訓練更是積極了很多。

因為確實有還不錯的技術和靈性，伍教練對這個自由人還是比較看重的。

可沒想到，費楠故態復萌，作為隊伍的地面保障，似乎完全把自由人的第一職責忘記了。

球員都需要技術，也需要經驗，但不能把這些當成全部。更需要的是抓准場上的責任，有拼搏精神和信念、意識。

別說可能撲到，就算是撲不到也要撲出去，這已經不是單單撲一個球的問題了。

“老伍，你說說看！”

聽到了伍教練的輕嘆，盧林按下了暫停，抬眼看了過去，問道。

伍教練沉默了，不知道如何來說話。

他倒沒覺得盧林特意停下問他，是要針對或者打壓他，現在省隊就這個環境，大家其實都有危機感和使命感。

而且，魯教練走的時候，特別把他們叫在一起，當時更是特意的拜託了盧林和他們。他們現在都有一顆努力把省隊帶上去的心。

不過，再是齊心，再是配合，有些關於球員和戰術上的事也難免會有分歧。

盧林比他們想像中的要大膽激進，而他們希望能稍微再穩穩，等新球員成長，甚至後續有更多新球員遞補的時候逐漸一步步的來。

更何況，省隊目前的老球員，在技術和實力上確實還有優勢存在，徹底的改變，甚至把新球員直接放進去，似乎既是對新球員的拔苗助長，也是對老球員的不公平。

至於盧林所說的意識上的東西，老球員可能是不太能符合盧林的要求，但不是能繼續成長嘛！

可哪想到……

這些球員啊，訓練時有些小苗頭，他說過，球員也誠懇接受，沒想到到比賽時，似乎更變本加厲了。

現在盧林讓他說，他能說什麼。

氣氛有些冷場，姜教練這時先是開口道：“我現在想重提下之前盧指導的話。咱們隊，有些意識上的東西確實要真正重視起來了。

我知道，絕大多數球員都是好的，他們能跟上球隊意識的需要，甚至他們還在努力提高着。

但同時我們也看見了，我們有些隊員現在的狀態不對。我們都是有經驗的教練，其實我們都能看的出來，那種發自內心的抗拒正在通過訓練和比賽體現出來。

缺乏緊張感，缺乏位置意識，缺乏激情，球打得寡澹且沒勁。輸了球，看起來難受，但他的表現，給我的感覺就是，球隊的勝負，甚至不如他個人表現好壞來的重要……”

會議室里再次沉默，姜教練說了這麼多，其實也等於是他的表態了。

看到姜教練說完話看着自己，伍教練終於說道：“球員的心態和意識確實有問題，下一步我會重點針對這方面來安排一些訓練和引導。

至於新老球員，我都會一視同仁，不會以技術好壞來作為唯一的評判標準。下一步，我認為可以加快下進程了！”

伍教練也乾脆的很，其實從一開始，盧林和他們所有教練的主體核心思想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球隊需要完成整合，改變戰術，換球員，新老交替是必然的。

之所以之前有些分歧，也不是他對新老球員有什麼特別的喜歡誰的意思在內，只是因為畢竟是技術好的老隊員，他認為對球隊的過渡比較有利些。

可現在既然如此，那就無話可說了，修修補補的一步步上，穩妥，但真徹底打破再粘合，也不是不可。

盧林點點頭，接着，他把視線最後投向了杜教練。

迎着盧林的目光，杜教練習慣性的推了推眼鏡點了點頭。

之前在比賽期間已經有過溝通了，現在也不需要他再去說什麼了。

其實，他每場比賽在場邊拍攝，當時看，回去后又翻翻錄像，他心裏也不舒服。

你要是頑強拼搏跟人家拼出個三比二，那輸了就輸了，我們技不如人，下屆再來。反正，只要不能輸了精神和意志。

可有些球員打得確實差了。

這還是只稍微加快了一些球隊戰術節奏的情況，要是按照盧教練一開始說的，整體改變，他估計，都不忍目睹。

自由人二傳接應，都有問題。

更針對一些說，就是秦斌和費楠。

費楠的問題是分不清主次。

而秦斌呢，這位副二傳……

尹立強在場時，就有些像是無關緊要的人，就幹些墊球跟跑的事。

尹立強一下場，他卻來勁了，因為他本來傳球就挺快，加快進攻節奏后，他直接就按核心二傳來玩，連身邊的防守都不幹了。

賽場上只顧着展現自己，但凡不完全屬於自己的任務，那是能少沾就少沾。像是接一傳，總想要等別人接的完美一傳，好展現自己的二傳。

即使球到了手前，他也能躲開，把球讓給主攻，讓給自由人。

可偏偏自由人費楠，也是一個喜歡判斷的人，加快了些節奏之後，大多時候都不是一個會從左半場跑到右半場，再拚命去救一個球的人。

於是，兩人之間的化學反應時時在場上發生。

可這樣的化學反應，實在難看。

這個意識啊，真的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