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考上了
付完錢回到家中，還沒來得及把彈弓換上新的強力配件就被母親喊道了西屋，父親坐在桌旁抽煙，聽到動靜知道兒子來了。
“最近你也玩了不少天，明天不要再出去玩了，大隊要核對人口，說不準什麼時候到，要在家一聲喊得應才行。”說到這裏又小聲的自言自語一句：“哪家幾口人誰不知道，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看來對這決定也是不理解。
回到主屋坐在床沿上，胡方樹心想：‘這下完了，新裝備暫時沒辦法試試威力了’。一時半會沒機會用新彈弓去打麻雀【麻雀以前是四害之一，雖然說已經被臭蟲取代，但是現在還是人人喊打的。】胡方樹也沒有急着給彈弓換新的彈弓皮，無精打采往床上一倒，閉目養神。
明天什麼集體活動都不能參加，家長的決定對小孩子來說，那是不可抗拒的。小夥伴們都能理解，估計他們現在也是同樣的遭遇，這不算違約不守信用。
公元一九七九年的秋天很熱，不經意間已經進入了九月份，氣溫還是很高，中午最高溫度超過三十度。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抬頭向上望去，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一朵雲彩，天空像是被一塊藍色的大布幕遮擋住似的靜止不動，只有頭頂的太陽光顯得格外的刺眼!
三星鎮是雲陽縣四大古鎮之一，而雲陽縣則是我國東部一個沿海城市城港市下轄的三縣中最靠近東部的大縣.
三星鎮的西城大隊，顧名思義就是在鎮的西邊，西城大隊共有六個生產隊，生產隊的分佈以村莊自然形成的地勢而定，從南向北，一排或兩排為一生產隊，每個生產隊人口在三，四百上下，第一生產隊大多數人家一字排開，局部兩排，屋后一條小河，小河後面是一條國道公路。
緊挨着公路北邊的第二生產隊是全大隊人口最多的一個生產隊，這條國道是周邊地區去縣城唯一的大路，老胡家就在大路的北邊，二隊的前排。
烈日當頭，正是中午時分，生產隊已經收工了，夏天的時候，生產隊在天一亮就上早工，上完早工回家做早飯，接着才是上午做工，上午工為了避開中午最熱的時間，中午收工比較早，還沒到十一點的樣子。
勞動力在屋裏休息等飯吃，而女人們收工以後還要做飯給一家老小吃，整排的人家外邊看不到一個大人，老胡家和別人家一樣，休息的休息，做飯的做飯，而在老胡家左前方跟東邊鄰居搭界的路邊一顆小樹下，卻有個少年正滿頭大汗的忙活着。
少年看上去，身高一米五五的左右，上身一件顏色已經有些灰暗的白色三根巾【也許有人不知道三根巾為何物：記得有個葛優光着膀子吃黃瓜的聊天表情包嗎？葛優上身穿的衣服在主角家鄉這裏方言就叫三根巾】，下身一條那時候稱之為田徑褲頭的短褲，露在外邊的身體雖然不能說骨瘦如柴卻也沒多少肥肉，隱隱約約的倒是看出些許肌肉來。
此時正低着頭，彎着腰，面前地上一個小板凳，一隻腳踩在凳子上的一塊比巴掌大些的木塊上，左手扶着木塊，右手拿一鋸子，嘎吱嘎吱的鋸着，一股認真的樣子，渾然不顧小樹的陰影已經隨着時間的推移早已移動的擋不住太陽光了，自己已經完全暴露在太陽下面。
少年聚精會神的鋸着，在一塊邊角料被鋸落後，拿起腳下的物件端詳起來，原來是一個大體成型的木頭手槍。
這個年代的孩子可沒有什麼玩具，一根揚槐柳條就能當著鞭子，粗一點的揚槐柳條就是把長劍或者大刀，
如果中間有個岔枝，把岔枝截短一些，就是威力巨大的衝鋒槍。【此揚槐柳條不是槐樹，是一種成窩裝的一根根圓枝條，春天發芽，秋冬天收割，可編織各種農村盛放東西的物件，如：筐，蘿，簸箕等】
老胡家幾代人都是木匠，手藝人都以祖傳為榮，介紹時大多會說明一下自己手藝的來處，而那種不是祖傳的同樣是木匠的明顯矮上一頭，至於自學成才的木匠，呵呵，則是在鄙視鏈的最低端。
這種被人稱為祖傳手藝人家的孩子，在耳染目睹之下，拿錘用鋸的本領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像少年這樣，年紀不大能製作玩具手槍的，外行的成年人都做不到。
少年滿意的將手槍握着比劃瞄準了幾下，一種成就感從心底湧起，想着又能在小夥伴們跟前顯擺顯擺，不由得無聲的笑了起來。
正在這時，耳邊一個聲音響起，“胡方樹！”轉臉一看，東邊一個男子騎着自行車已經到了面前，這時候能騎上輕型自行車的很稀罕。
來人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用腳撐着停下了車說道：“胡方樹，你怎麼不去學校報名啊？”
胡方樹：“劉老師，啊！”
少年抬起頭，露出一張兩鬢流着汗水紅彤彤的臉，一雙不大卻細長的眼睛炯炯有神，眉毛較惔，四方偏長的臉蛋，嘴巴小得像個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根本不像一個已經十六虛歲的初中畢業生。胡方樹對自己長着一副娃娃臉也很無奈，這種無奈看來還得保持很久。
“我沒考上呢！我去看過學校的出榜單，沒有我的名字。”
胡方樹說完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原來來的這位是胡方樹的中學體育老師，不知怎麼的負責起通知的工作了。
“什麼沒考上，學校招生降分了你不知道嗎？你在初三學習成績很好了，這次考的不錯，就是不降分你也只差了三分，而學校今年招生降了十分。
劉老師接著說：“這樣你還多了幾分，你現在是考上了，好多學生和學生家長都去學校找的，說今年初中升高中的考試太難了，因為按照原來的分數線，學校招生人數一半也收不齊，所以學校將錄取線降低，不再另外出榜，你們班分數夠的，就剩你一人沒報名。”
這時候學校招生只能在學校所在地規定地區招生，可不像後來只要你成績好了，考試分數高，學校和學生都有互相選擇的權利，七九年的別說沒有這種待遇，大多數人連想都想不起來，初中畢業生沒去過縣城的不在少數，很多成年人大半輩子都不知道市區是什麼樣子的。
劉老師說完下車將自行車搬着調了個頭說道：“你快抓緊時間報名吧，你看看，今天都已經三號了，五號報名截止不要耽誤了，趕緊向家長要錢吧！”
劉老師跨上自行車又回頭說了一句：“對了，如果你家沒錢，讓你二哥去學校說說，先念書，等你家有錢再補上。”望着老師騎車離去的背影，胡方樹站在原地楞了好一會兒。
老胡家是個大家庭，一家十一口，兄弟四個，姐妹三人，兄弟姊妹共七個，老大，老二都已經成家，還在一起生活。
七九年的時候已為人父母的這代人，在爭當英雄母親的鼓勵下，大多數生育都很多，當然有部分是不能成活下來的。胡家母親一輩子生育了十個孩子，長大還能有七個，成活率已經是上游水平，胡家後邊的有一對夫妻，一輩子生了十三個，硬是一個都沒長成，聽起來好像是天方夜譚，而事實確實是這樣的。
胡家老二胡方樹的二哥，名字叫胡方柱，上學很遲，虛數十二歲才上一年級，也許是大了點懂事了，從一年級開始就是班長，等到了高中，已經是中學的學生會主席，後來的學生會主席都是學校副校長擔任的，三星鎮的三星中學歷史上也僅此一例。
胡方柱高中未畢業就入了黨，高二畢業后被抽到縣裏做了工宣隊的一員，變成了拿工資的人，鎮上人都知道胡家二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學校也以此為榮。所以通知胡方樹報名的劉老師才有此一說。
得此消息的胡方樹並沒有高興，年紀不大的人皺起了眉頭，滿懷心事的將木頭手槍插在褲腰上，低頭拿起放在一邊的鋸子，擦了把頭上的汗水，向自家大場走去。【大場：住宅前邊的空地，叫做大場‘讀chāng音’，房子的後邊叫家后，東邊叫東山頭，西邊為西山頭，主屋也叫堂屋，吃飯地方叫當間，卧室叫家房，廚房叫小鍋屋，】
滿懷心事的胡方樹將鋸子放在主屋牆根，看了眼鍋屋，母親還在做飯，大姐坐在草鍋前燒火，熱氣騰騰的，估計飯還要有一會才能好，畢竟是十一個人的飯菜。
順着牆根轉到了東山頭，胡方樹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房子的後面。
胡家由於人口很多，老大、老二又成了家，住房嚴重不足，坐北朝南的主屋四間，東家房老二兩口子住着，西邊家房則歸老大兩口子，另外有門朝東的西屋三間，南邊靠近路邊的房間父母住，當間則是一家人吃飯的地方，北邊卧室住了姐妹三人，主屋的東邊還有門朝西的一間房是小鍋屋，【小鍋屋：廚房】至於胡方樹和另外的一個弟弟嗎，在主屋的東屋當間靠西牆搭了張床，這就是胡方樹的卧室，還是合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