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二十四年的冷和冬草莓
西日本的冬天一般都不冷,特別是中國地區。我們這群小夥伴們都習以為常,但是今年的冬天天和以往有些不同,用池田的話來說是24年才一遇的冷,是會下雪的冬天。我告訴日本的朋友們,在山東每一年冬天都會下雪,還是大雪,他們都流露出羨慕的眼神,特別是桐島兄弟兩個和池田,對了還有日置康弘,岡山上一次下雪的時候他們還是兩三歲的孩子。所以今年的冬天他們都在期盼着能在自己的故鄉看一次大雪紛飛。
我也被他們天天的念叨感染了吧,對這個24年一次的冬天還有些期待……期待能有一場像家鄉一樣的大雪,雖然明知在這個晴天王國是不可能的;有時還期待着在這個24年一次的冬天裏還能有一場不期而遇的相遇,就算是黃哥也好;有時我還期待能在這個晴天王國里有一次冒險,或者有一個神秘的禮物或者其他的吧。總之,自己也對這個24年一次的冬天充滿了各種的期待和各種的奢望。這個周期比我還大的冬天,你好冬天!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回到家中,我找出了一張茶几褥子,掀開茶几面兒的上層,把它鋪好,打開茶几下面的暖燈,感覺了一下,一點都不冷。已經開始為最冷的冬天做準備了,翻了翻行李箱,找一找從家鄉拿來的衣服有沒有禦寒神器。找了一會兒,還真被我找到了一身保暖的秋衣褲,還找到了一本嶄新的中日互譯大辭典,想必這本大辭典看到我找到它肯定會來上一句“好久不見呀,身體好嗎?”
這個天,按照中國的24節氣應該是大雪了吧,岡山這個地方的大雪節氣,總是被晴天王國的太陽曬得少了一些寒意,說實在的,對於我這種北方人來說還挺暖和的,但是我依然佩服日本的高中生女孩,她們繼續穿着他們的JK校服,超短裙子和凍得通紅的大腿,在這個冬天也是一道特別的風景。男士們呢?他們繼續穿着他們的單褲子,裏面沒有我們套的秋褲,抬腿高了還露着腳脖子。這個民族的確實抗凍呀,不知道到了大小寒的時候,晴天王國來一場大雪,她們會怎麼辦,這個,我也很期待。
我還是四處的打工賺着明年的旅費,偶爾偷閑不再去西安妹子和上海大姐那邊去玩,而是去高見老師家裏和奧さん聊天,聽奧さん講她的孩子們的情況,聽她講一講將要到來的24年一次的寒冬;有時還去找高橋老闆說會兒閑話,聽一聽她的過往和經歷,聽一聽她的人在旅途。從她們那裏得知冬季的岡山還有一個好吃的特產那就是冬草莓,還有美味的蜂蜜,奧さん還答應我,過兩天帶我去採摘草莓,還和我說有一個非常非常美味的吃法,讓我一定要叫上王さん。回到家我和王さん說了之後,這傢伙又開始整天的絮叨,天天喊着吃草莓。我直接把這個絮叨的王さん直接拋給了奧さん,從那天開始,王さん一放學回家就去高見老師家裏,粘着高見老師和奧さん,問什麼時間去摘冬草莓吃。
奧さん終於忍受不了,在一個陽光非常好的周末,我倆和奧さん驅車前往了倉敷,來到一個不大的採摘園裏面,園子的女老闆好像跟奧さん認識,給了我們兩個小桶,帶領我們採摘。說實在的,想想在國內,我們採摘草莓都是在糟蹋,看看人家採摘草莓,都是用剪刀,小容器,小心翼翼地把草莓從上面請到我們的小桶裏面,這個操作看下來,我和王さん直接不敢動手了,我們就在邊上看着,看着奧さん和老闆兩個人摘。我們等着吃就好了。
摘好了之後,奧さん給我們清洗了一部分,一個一個地切好,碼到盤子裏,另外拿上來兩個小罐子。我和王さん已經迫不及待地在等着吃草莓了(原因是日本的草莓實在是太貴了,我們吃不起。),奧さん優雅的從容器裏面用一個帶螺紋的小棒蘸出來一點岡山特有的蜂蜜滴在草莓上面,然後從另一個小罐子裏拿出一些鹽,撒在草莓上面,然後給我們說讓我們吃。我和王さん互看了一眼,再看看盤子裏的草莓,心裏像吃這個東西還要這麼多儀式嗎?還不等我們多想,對面這兩位大媽已經在不停的咀嚼着撒了鹽和蜂蜜的草莓,一邊說著“好吃,好吃!非常好吃!”我倆饞的呀,二話沒說直接叉子插起草莓塞到嘴巴里,就在這時,鹽的顆粒迅速的擴展開來,整個口腔內爆滿了鹽的顆粒,我二話沒說,端起杯子來大口地喝着水,想讓水衝散鹽的顆粒感。我歪着頭看看王さん,這傢伙直接張開大口,讓草莓從他的嘴裏面自由落體的落到他準備的紙巾上面,接着大口地喝着水,然後把草莓扔進自己的水杯裏面,涮了涮,吃了起來。對面這兩位大媽看着我倆有些驚訝,一個勁地問我們:“好吃嗎?為什麼大口地喝水,還有王さん為什麼吐了出來再吃,好噁心的。”
“哈哈,不好意思,這個草莓燙嘴。”王さん這個理由是個人就不會相信吧。
“呵呵,沒關係的,趕緊吃,我們專門為你們做了一盤,特別為你們中國北方人多加了些鹽,不用謝我呀,哈哈。”奧さん這一句話,徹底的讓我兩個對這盤草莓產生了恐懼。我倆小聲嘀咕,怎麼辦,邊說著邊偷偷的從草莓上面往下扣那些沒融化的鹽粒兒,這邊的奧さん還一個勁地說,別摳下來,在上面才好吃呢,然後盯着我們一個勁的說讓我們趕緊吃。我倆再一次地拿起草莓塞到嘴裏,王さん什麼感覺我不知道,我的感覺是我就是吃了一個鹽,而不是吃的草莓。那天我倆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從那盤子草莓上面熬過來的。但是那天我倆覺得我們就是一個戰士,一個攻克了水果加鹽吃法的戰士。
直到現在十多年了,我對這個水果加鹽仍然記憶猶新,真的是黑暗料理呀。這一陣也沒有發生過轟轟烈烈的事情,都是在平靜的生活着,我一直在等着24年來一次的寒冷,但是我等到了冬至也是略感寒冷,高中生女孩有的在裙子外面穿一條牛仔褲,快到學校的時候再把牛仔褲脫下來進校園。冬至當然要吃水餃,這時中國北方的習俗,所以我也要自己做一點,但是做水餃這件事情我也不知是哪個大嘴巴傳出去的,所以高見老師,奧さん,西安護士倆,池田洋介他們都來了,我看着鍋裏面的水餃,真的開始感嘆狼多肉少。幸好任靜在幫忙才能勉強夠吃,王さん也吵着出去買酒。水餃端上了桌,剛吃了一半,王さん從屋外跑了進來大呼一聲:“各位,下雪了!”
眾人一聽,除了在座的中國人,日本人都跑出去了,在我的院子裏面高興的像個孩子一樣淋着雪,特別是池田洋介,拿着王さん剛買的酒,用酒杯去接雪花,伴着雪花入酒,奧さん看着雪花,美的像個孩子一樣在院子裏跳來跳去。我們幾個中國人,感覺非常的一般,沒什麼意思的小雪,但是被這群日本的熱情傳染了,也許真的是天公作美,把這個水餃的聚會舉辦的更有意思了。
我們一群人飯後,從新走出院子,街道已經漸漸的發白,但是只有薄薄的一層,日本人大多走出家門,在街上拍照紀念,還有的在家的周圍踱步,看着天空飄下的雪花。慢慢的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多了,王さん感嘆的說:“這幫人都是傻子嗎?這麼點雪還叫雪?這在我們那邊是不是霜呀,哈哈哈哈。”我感嘆來了這麼久還真的沒看到非節日情況下街道上這麼多的人。送走幾位日本人之後,我一個人跑到二樓,在二樓的窗子旁邊,推開窗子,喝着酒,看着外面的雪花,不自然的把自己放空,沉浸在這白色的世界裏。樓下飄來濱崎步的《NOWAYTOSAY》,我知道她們兩個肯定和王さん又喝美了,我也懶得理會,繼續坐在窗檯,感受着24年一次的寒冬和雪花。
低頭看了看日曆,還有一周就元旦了,也不知那年的她還好嗎?今年元旦的她會在哪裏呢?想到這裏,我又記起了去年在這個窗檯看日出,朝霞映在她臉上的微笑,不知今年是否能有燦爛的笑容;又記起了去年零點廟裏的大鐘,不知今年還能並肩的敲響;又記起了去年的新年第一寫字的那張紙,在我櫥子裏的那張帶着松本筆記的紙。每每回憶都是一次心酸,每每的回憶都是一次心靈的歷劫吧,今年的元旦,我打算逃避,去一個偏僻的地方逃避,或者是同盟會聚會時喝的酩酊大醉。
元旦如期而至,我也如了自己的願,喝得酩酊大醉,但是還是零點的時候爬起來,到寺院裏面一個人敲響了新年的鐘。每一次的鐘聲都是一次和過去告別的儀式,都是在對新的生命和生活的號角。
回到家。醉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