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七 花壇野炊

“好啊！走，去前院找他們倆！”沙樂天一口答應。他至今還常常回憶起二年級春遊時在植物園草坪上野餐的愉快經歷，可惜始終沒能再體驗一次。現在突然有機會與朋友們一起嘗試野炊的感覺，自然是求之不得。

二人連竄帶跳回到前院，將野炊的點子告訴賈喜奮和李國勝。賈喜奮大感興奮，端着砂鍋左看右看，皺眉猶豫道：“這個鍋…是不是有點臟？”

“院子裏有水龍頭，你拿去沖乾淨，再接大半鍋水來。”沙樂天想起不久前剛剛在《正大綜藝》看過國外拍攝的野炊節目，旋即照葫蘆畫瓢指揮小夥伴們分工協作：“張拉稀，你去那邊破房子裏找幾塊磚頭來，咱們壘一個…嗯…壘一個灶。李狗剩，你跟他一起去，撿點木頭燒火用。”

“別光支使我們干這干那，你自己幹什麼？”李國勝雙臂抱胸，一臉不以為然：“再說了，只有一口空鍋，咱吃什麼呀？”

“我回家拿火柴，再找點東西來煮。”沙樂天將他們帶到花壇假山邊一小片空地上：“過會兒咱們就在這裏生火。快，分頭行動吧！”

此處雖被叫做花壇，其實並沒有什麼花草，只是一塊幾十平米的紅土地而已。沙樂天所選的位置在花壇中央，附近唯一的植物是院子裏退休老幹部種的一小片地瓜，其餘地方都光禿禿的，不存在安全隱患。

給三人安排完工作，沙樂天哼着歌跑回家，先拿起火柴揣在兜里，再衝進廚房翻箱倒櫃，想要拿點合適的東西給大家享用。

家裏儲備的食材不多。父母昨晚給他留了一桶康師傅方便麵當午飯，但眼下既然是要野炊，吃方便麵顯然不太像話。沙樂天翻找半晌，洗了兩個大土豆摟在胸前，抱起鹽罐子便匆匆下樓，出門前又將幾張舊報紙作為引火之物夾在腋下。

下樓一看，其餘三人已經準備就緒，正圍在破磚頭壘成的小灶台邊眼巴巴等着開火。李國勝看看沙樂天手中的東西，得意洋洋的從背後亮出幾根沖洗乾淨的自行車輻條：“嘿，我就知道你肯定沒拿筷子。這是剛才在破屋裏撿的，咱們叉着吃吧。”

“呀，我忘了，還是你想的周到。”沙樂天咧嘴一樂，將手中的東西依次放下，然後看着裝滿水的砂鍋皺眉道：“咦？鍋里怎麼放了這麼多樹葉？”

“是地瓜葉，我剛拔的。”賈喜奮指指旁邊那一小塊地瓜田：“我媽說了，吃地瓜葉子能長壽。”

“那可不是我家種的，你怎麼隨隨便便就拔了呢？”沙樂天板著臉將土豆擱進砂鍋，伸手掏出火柴，立刻又換了一副迫不及待的興奮表情：“來！咱們開始吧！”

臨時搭成的小灶台不太成樣，但是生火的過程還算順利。四人蹲成一圈聚精會神盯着砂鍋，一個個餓的飢腸轆轆，同時又熱的大汗淋漓。張嘉曦拿着一塊薄木板賣力的扇風，火越燒越旺，鍋里的水開始冒起一串串小氣泡。

沙樂天打開鹽罐子掂量着倒了些鹽，模仿爸媽的樣子用輻條在鍋里攪拌幾下，剛想伸舌頭嘗嘗鹹淡，冷不丁聽到身後有人大喊：“哎！那幾個小孩兒！別點火啊！”

四人忙扭頭去看，只見一個五十歲出頭的老婦人邁着矯健的步伐快步而來，一邊走一邊高聲呵斥：“沙樂天？你這熊孩子，怎麼在院子裏玩火呢？你爸爸知道了非得揍你不可！”

沙樂天揉揉被煙熏的有些發腫的眼睛，起身沖老太太勉強笑笑：“王奶奶，我們…咳咳，做飯吃呢。”

“做飯？跑這裏來做的哪門子飯？”老婦人走近瞅瞅砂鍋里的東西，

一轉眼看見旁邊被揪的略顯斑禿的地瓜田，忍不住失聲叫道：“哎呀，你這地瓜葉子哪來的？！是不是從我的地里拔的？”

“唔？那些地瓜是您種的嗎？”沙樂天側目看看慌裏慌張的賈喜奮，轉頭沖老太太一吐舌頭：“我們還以為是…是地里自己長的呢…”

“胡說八道。”老婦人臉一黑，後退幾步躲到煙熏不到的地方伸手指點沙樂天：“你都上初幾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兒似的不懂事兒呢！”

女性通常不喜歡別人把自己的年齡說大，但對小男孩來說，這意味着自己比同齡人更顯成熟，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沙樂天模仿着大人的樣子背起雙手，故作老成的壓低嗓門：“王奶奶，我五年級剛畢業，還沒上初中呢。”

“才五年級？看着不像。”老婦人嘀咕了一句，語氣稍有緩和：“五年級也不算小了，咱院裏這些孩子就數你最皮！拔了我的葉子，還裝的和沒事兒人似的。”

“對不起啊，王奶奶。”沙樂天誠心實意的齜牙笑道：“要不，等我爸下班回來讓他賠給您，您看行嗎？”

“油嘴滑舌！葉子怎麼賠？還能長回去嗎？”老婦人瞪了他一眼，臉上表情半是慈祥半是無奈：“這次就算了，以後別瞎揪我的地瓜——哎我說，你們幾個可一定得小心點，千萬別失火，聽見了沒？”

“知道了。”沙樂天微微點頭：“這周圍都是土，燒不起來的。”

“奶奶您放心吧！”賈喜奮身為揪地瓜葉子的主犯卻未受到斥責，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拍着乾癟的小胸脯慨然喊道：“萬一真的發生火災，我就像小英雄**那樣奮力滅火，絕對不怕犧牲！”

“呸，別說那不吉利的話！”老婦人輕輕搖晃着腦袋轉身離去，口中兀自念念不休：“一幫熊孩子，有家不回，非得跑外邊來生火煮葉子，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李國勝蹲在地上輕輕“切”了一聲，壓低嗓門嘀咕道：“這老太太，不就是吃她幾片地瓜葉子嗎？嘮叨這麼半天，真小氣。”

“其實不是小氣，就是閑着沒事兒找人說幾句話。”沙樂天看着老婦人的背影豁然一笑：“聽我爸說，王奶奶老伴兒死了，兒子前幾年去了南方上大學，她現在又退休了，每天在家裏坐着難受，見了誰都得找點話絮叨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