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點撥
糟了!
翁軼現在想收回來已經來不及了。
屋裏的洪同山也面如死灰,這下又有的罰了……
鄭夫子奪過翁軼手中皺巴巴的紙,只看了一眼,便認了出來。
“洪同山!你也給我滾出來!”
“……是。”
洪同山出來後主動跟翁軼離了很遠,翁軼知道他是生氣了。
本來就在惱她,現在更是火上澆油……
“咳咳~”翁軼輕咳兩聲作為這次交涉的開始。
她繼續壓低聲音,“洪同山!洪同山!別生氣了,明天一定去看你那個新寵。”
洪同山閉着眼,假裝聽不見。
翁軼:……是她做的不地道。
“我錯了,我跟你道歉。”
洪同山終於轉頭,圓潤的臉頰與脖頸擠出幾道溝壑,“別說話了,一會兒夫子又要罰我。”
“……行吧。”
脾氣是真不小啊。
一直到射課結束,洪同山都不願意理她,反倒是胡銳慧,不知道為何,常常扭頭看她。但當翁軼也看向他時,胡銳慧就移開了視線。
莫名其妙的。
下課後,翁軼磨磨蹭蹭的,實話實說,她不是很想去王老先生哪裏。這個人是個好人,為國為民的好人沒錯,可他太精於算計。
前世時這人早死,若非這樣,他一定會選擇心善的陸凌作為大都皇帝……
走的再慢,翁軼也還是到了王老先生那裏。
翁軼站在門外請示,“學生翁軼,前來拜見王老先生。”
王老先生這院子屬實清凈,屋外除了一個小池塘,一片竹林外並無其它。這清冷的地界對於一個曾經在朝堂上鼓動風雲的人物來說,未免太過清冷。
“進來吧。”
屋子裏的聲音雖然透露着蒼老,當是很有力量。
翁軼突然不記得王老先生前世是因何而死,應該不會是因為病吧。感覺他的身體跟鄭夫子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
翁軼緩步走進去,王老先生還伏在桌案上寫字。
“知道我為什麼要叫你來嗎?”
“大概知道。”
王老先生頭也不抬,“哦,那你就說說看。”
“因為學生在課上走神了,先生心中不悅——”
王老先生打斷翁軼的話,“不對,重說。”
王老先生無意嚴肅,可話里還是夾雜着威壓。這便是元老說話的力度了,也正是因此,國子監中的學子都懼怕王老先生的課。
大概是考慮到翁軼的年歲,他難得出聲寬慰翁軼,“隨便說,我不罰你。”
這下翁軼再也沒有理由沉默了,她硬着頭皮道:“或許是我寫的論策太糟糕了……”
“糟糕?你的這篇論策在國子監學子中稱得上是優秀。原因不對,重新說。”
“嗯……又或許是,學生論策里的某一些條例與民生相背。”
“終於說到點上了,翁軼為什麼故意藏拙?”
翁軼:!!!
這也能看出來的嗎?
“也……沒有吧。”
“你當然有,翁軼,你有大智慧,先生不是不知道。你先前如此,現在還要繼續下去嗎?翁軼,跟國子監的這群紈絝子弟相比,你更應該知道民生。”
“……”
“為什麼不說話?”
翁軼只想逃,她本來就不願意再卷進這些事裏。來日隨便找個深山苟度餘生就罷了。
“學生無話可說。”
“因何無話可說?”
王老先生見她不答接著說,“怎麼,看到你叔父的困狀就不想入朝為官了。”
“不,並不是。”
讓翁軼退縮的只是,她無論怎樣努力都改變不了的民生。
她前世在朝堂上也做了許多,她做縣丞時便管好一縣百姓,她做巡撫是也不要命地察辦貪史污官。可她終究只能幫一縣,清一省,她的努力甚至只能帶來片刻的改變。
縣中貧困不會永遠消除,貪史污官也不斷湧出來。翁軼又想着回京都,回到女帝那裏。她想擁有更多權利,來改變這個朝代。
那個時候的她想過富國強民,甚至想過收復失地!她也會做天下統一的大夢……
可一覺醒來,翁軼看到的只是一個貧弱的、毫無起色的大都朝。
而國情在女帝駕崩后變的更加孱弱,然後就是女帝親屬間的爭霸。翁軼當時為了快速結束這一切,也為了朱相的情誼,選擇與陸行霈同歸於盡。
大都後面的事兒,她這隻鬼也略有耳聞。陸凌繼位后,大都繼續孱弱下去,沒有一絲改變。
因為翁軼真的努力過,所以她更想逃避。機關算盡,她依舊改變不了大都。
翁軼突然反問道:“那先生以為,我應該如何?”
王老先生嘆了口氣,“你若有力,就去當朝中好官,你若有心,就去朝中做直臣。女帝日後若是駕崩,你拚死也要護住宜王。”
翁軼暗暗心驚,原來王老先生相中的國君竟然是陸行霈。
“那敢問先生,什麼是好差,什麼是直臣。”
翁軼刻意避而不談王老先生的後半句話。
“好官,就是盡好自己的職責。翁軼,以你的能力做個好差並無困難。直臣,就是為了蒼生為了君父,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臣子。”
王老先生說的這些,翁軼都做過。
“學生明白。”
“你怎麼不問我宜王的事?”
“陸行霈心中沒有黎明百姓,他若即位蒼生並不會好受。”
王老先生搖了搖頭,“也就是這時,才正好需要直臣。”
“學生明白。”
翁軼回答的平淡,內心卻是一股驚濤翻湧。
王老先生說的沒錯,錯的是如今的翁軼,她早就不是前世的直臣了……
王老先生也看出了翁軼的心不在焉,揮了揮手便讓她退下。
翁軼走到門口時王老先生又叫住了她,“翁軼,你叔父的事,還有轉機。”
翁軼沒回頭,“謝謝王老先生關懷。”
——
翁軼從王老先生哪裏出來后便臭着一張臉,衛一想問又不敢問,臉都快憋紅了。
翁軼也不看他,“快回去吧,你那個主子可不是什麼脾氣好的人。”
“是。”
今日路上的顛簸更甚,大概是真的比往日遲了不少,衛一正快馬加鞭往回趕。
車裏翁軼的思緒也被這晃當的馬車癲得更加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