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客乘歸舟——煙路迢迢(二)
我像城中走去,看見一家旅舍,也許是因為還臨近郊外的緣故,只見酒旗上洋洋洒洒地寫着“歸林居”,這倒應了一路上看見的茶園稻陌,松軒竹徑,竹塢梅溪的江南景緻。看建築的裝潢,雖不似城中心的酒樓大氣,但也別有一番風韻。
本以為這樣的村店,人應該不會很多,沒想到卻不能輕看錶象,這大堂竟坐滿了人,到處黑壓壓的。奇怪的是,他們大多都沒有在用食,只是圍着一個中心張望。
“茶博士,我問你,你們這店是有什麼金字招牌,引得這麼多人駐足呀。”我隨手拉住一個端着空茶盤的夥計問道。
“娘子是別處來的吧。本店的招牌菜有古樓子(牛肉餅)、籠上牢丸、剛下鍋的湯餅(麵條).......”看着熱心的夥計,我趕忙打斷了他,直指人群中央一個穿着有些破爛的異域服飾的人。“他是誰?”
“娘子有所不知,這可是最近敦煌來的奇貨商人!他不僅賣貨,還能替人作畫,你只要出了幾貫錢便可找他畫一幅畫像。”我心想着,來到明州一趟,總得有些收穫,既然是敦煌商人,那畫技自然不同中原,若能得真跡也算值了。
“我出一兩銀子,郎君您能否幫我畫一幅?”我絕不是大手大腳之人,只想着也是公家的錢,我留着也不想買其他的,不過沒想到不久我腸子都悔青了……
只見那西域大漢用他那深邃的眼睛和有些溝壑的臉盯着我看了許久,我擺出了一副端莊的樣子,並且換上了剛才路上新買的大唐衣裳(我才不可能穿着船上穿的髒兮兮的衣服),還精心帶了時興的梅花鈿和鮮花。領口微微露出的肩如皓月出升,想來也是蘭情蕙盼,自成風韻。
“某已經看完,娘子可以走了。”沒等我詫異這畫像這麼快就告成,後面的人就推搡着擠了上來。問了邊上的人方才知道,原來這敦煌人作畫只看,留於心中,然後呈現紙上,難怪稱奇之人多,也是有看熱鬧的成分。他告訴我過半個時辰來拿,我不禁佩服他的記憶可以記住那麼多人。
只是這娘子稱呼從明州一路走來令我耿耿於懷,雖說談芳齡幾何並不是可恥之事,但我年方十七,雖過了正好的桑梅之年,卻也不至於老,沒想到竟連這“小娘子”的“小”也給省去了......
明州一偏僻山神廟
“如今這李明公已不見,玉帶只有一條,可偏偏被我們弄丟了,就不出你阿耶,我們娘倆也活不成了.....”廟內,燈影昏暗,戌時已過,韓太守妻女本帶着朝廷來的採訪使李邦彥送的救命玉帶,出發去救被國舅傅彬使詐投入大牢的前明州太守韓束之。可在半路卻因為天色昏暗,玉帶不幸弄丟,母女倆都陷入深重的悲痛中。
“阿娘,這裏邊似乎有人!”韓太守之女韓瓊英扯了扯母親的袖子,讓她先留在原地,打算自己上前查看。“瓊英,別去,我們已遭此不幸,萬一再遇上什麼歹人.....”
過了不久,那裏頭的燈影卻越來越近,母女倆這才看清,以為身量中等,面容白皙的公子持着蠟燭向他們走來。
那公子濃眉,杏眼,看上去年紀還輕,似乎並不難接觸着一身淡青色圓領窄袍,下身的袴褶上帶着些灰塵和乾草屑,許是幾日住在廟裏的緣故。
“小郎君可否幫我母女一事,我們母女必感激不盡!”韓瓊英施了個禮,打算碰個運氣,現下天色日晚,情況危急,也只有如此。身後的母親也很是激動,低身扯住那郎子的袍子。
來人將母女倆扶起,詢問清楚事理,清潤的嗓音令二人不再焦急。“沒想到一個國舅竟也視我大唐法律為空物。令明公這樣的清官無故蒙冤,這簡直是徇私枉法!”
瓊英見那郎子只是空自氣憤,並未有實質性的承諾,便急着問到,“李明公的玉帶是能救我阿耶唯一的辦法了,能鎮住國舅的只有朝廷的力量,郎君若真心想幫我們,就請同我我一起下山去找遺失的玉帶吧。”那郎君想着自己雖也算得上是落魄貴族,但現在窮鄉僻壤,無法證明,也難以有威勢,便與女子一同下山,沿着山路找玉帶。
卻說這山神廟的郎子是河東東眷裴氏的分支後人,這河東裴氏是國朝的五姓七望之一,但根基龐大穩固,自漢代發跡,歷經魏、南北朝、隋唐。國朝的裴寂更是開國元勛,在隋末天下大亂之時,高瞻遠矚,順天應人,助太宗建立大唐。裴氏既有祖上根基,也有人才輩出,儒士、宰相不勝枚舉。可謂皇帝輪流做,裴氏穩如山。
可是這與裴靡並無關係,也太過遙遠。他自幼父母雙亡,也算是吃百家飯長大。姨父王員外經商多年,小有基業,此次打算經由明州沿着大運河一路行商收攬奇貨,本想提攜裴靡,可怎奈,裴靡無心經商,只盼能通過科舉改變命運。因此王員外便資助他些許錢財,他也不捨得花去旅舍,便在這山神廟寄居下來。
可不幸的事年年有,今朝卻特別多。裴靡前腳剛睡下,便有寄居在山神廟的一位相師斷言他命該橫死,且就在不久之後。
正當他絕望之時,韓氏母女出現了,或許是覺得是上天註定,又或許是她們孤弱女流惹人憐嘆,他決心要幫助他們一把,若因此橫死,也算是在逃不掉的宿命中成就了一段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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