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附鬼
林老師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他是什麼時候到這裏的?不對,他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裏,他已經跟蹤自己多久了——
無數問題湧進林老師的大腦,但他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他_媽到底想幹什麼?!有病吧!”他站起來大聲咆哮。
一時間,酒吧里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突然暴怒的男子身上,然而,林老師已經感覺不到了。
他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呼吸也變得急促。此時,他只想發泄自己的恐懼與憤怒,如果可以,他還想暴揍那個男的一頓。
“這位客人,您不舒服嗎?”酒保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林老師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好像有人給了他一悶棍。
再次清醒時,那個年輕男子已經不見了,只有他遞過來的酒,翻倒在桌上,透明的酒液打濕了座椅。
“沒……沒有。”林老師扶着額頭,驚魂未定,“我認錯人了。”
他匆匆結了賬,打了車,啟程回家。
坐在車上,他慢慢冷靜下來。
剛剛是自己精神太緊張,看花眼了嗎?
可是,那杯酒是怎麼回事?是調酒師遞過來的嗎?
一想到酒,他就想起那雙怨毒的眼睛。
自己得罪過什麼人嗎?
不,不會的。他一直是個很靦腆的人,就算起衝突,也是別人先挑的事。
就這樣想了一路,車停下了。
“辛苦了,多少錢?”林老師掏出手機,打算結賬。
司機沒有回應。
瞬間,他心裏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安感。
只見司機的頭轉過了一百八十度,那張臉,完全就是那個年輕男人的樣貌。
他感覺自己的衣服被冷汗浸濕了,心跳快要超出負荷。
與此同時,男人張大嘴,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林老師再次有知覺的時候,司機正在他身邊,拚命地搖他。
他緊張地看向司機的臉,不由地鬆了口氣:那是一張普通的中年男子的臉,汗津津的,可能被他嚇着了。
“你怎麼了?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司機問道。
“……不用,我沒有事。”林老師平復了下心情,下了車。
他其實動過報警的想法。不過,一想到除了食堂那次,自己並沒有真正接觸到那個男人,再想想自己的工作,也就忍了下去。
回到家,鎖上門,林老師莫名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那個男人總不會跟到家裏吧。如果他闖進來,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報警了。
這樣想着,他在家裏搜了一圈,確定沒有人後,洗了個澡。
期末將至,自己和學生都太緊繃了。他想。
食堂里那位可能是個脾氣不好的家長。弄堂里那位只是個身形相似的路人。酒吧和出租車,純粹就是自己看錯了……
真的嗎?
他總覺得有一種違和感。一種“我在哪裏見過這個人”的感覺。
洗完澡,他翻開自己的相冊。
很多都是與學生的合照,還有自己畢業的一些照片。
說來,林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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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很少拍照,除非和別人合影,他不會留下影像。
他不斷地翻找着。事實上,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查看相冊,更不明白為什麼第一眼只覺得面生的人,此時卻充滿着既視感。
終於,他找到了。
那是他初中的畢業照。那時的林老師很瘦小,坐在最前排。
而最後排一個很不起眼的位置,站着那個眼神怨毒的青年。
奇怪的是,無論他怎麼回憶,都想不起有關這個青年的事。
無奈之下,他只好聯繫了初中的同學和老師。然而,他們的回答都是“沒見過”和“沒印象”。
這就奇怪了。明明都一起合影了,為什麼沒有人記得這個人呢?
思索之時,他無意間又翻了一頁,瞬間驚呆了。
林老師開始發瘋般地翻看相冊,從第一張到最後一張,又從最後一張到第一張。
來回幾遍,直到鐘錶的指針重合,他終於確認了一件事——
從初中畢業合影開始,每一張有他出面的照片,都有那個年輕男人。
而且,他的面貌從來沒有變化過,就連那雙眼睛,都一直充滿着怨恨。
一股寒意躥上林老師的脊樑。
他從未相信過鬼神,可是這個男人的存在……究竟是什麼?
他為什麼跟着自己?為什麼沒有老化?又為什麼……不再滿足於隱秘的跟蹤,而是開始出現在自己面前?
恐懼和疑惑不斷積累,簡直要把他的頭腦擠爆。
那個男人,會不會正潛伏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煩惱呢?
林老師強忍住再把家裏搜一頓的衝動,找出一個塵封已久的電話號碼。
這是去年一個白髮男子硬塞給他的號碼。
當時,那個白毛男攔下他,說他今年必有一劫,一段死去的記憶會突然開始攻擊他。
到時候,只要撥通這個號碼,就會有貴人相助。
他當時不信,但是為了打發那個男子,只好留下了號碼。
現在看來,估計是個高人吧。
所謂“高人”,自然就是林君。
我把林高人發來的信息看完,心裏大致有了猜測。
這位林老師估計是遇上附鬼了。
附鬼,也就是依附於某種事物上的邪祟。比如林老師,他可能就是碰了被依附的東西,附鬼就趁機附在了他身上。
不過,“附鬼”這個稱呼很籠統,實際上它們是種類最多的邪祟之一。
有的附鬼很兇殘,比如午夜x鈴里的貞x;有的附鬼則基本無害,民間還會因為它們的稱呼和“富貴”很像,而故意把附鬼引到家中。
方士界裏甚至還有種說法,就是說諸如白狼王之類的“善意的邪祟”,也可以歸類到附鬼之中。不過這並不是主流。
話扯遠了。林老師遇上的附鬼,應該並非善類。它一直跟在他身邊,是為了吸食他的陽氣。
這種附鬼在榨乾人類宿主后,就會取而代之。因此,必須得儘快誅除。
問題是,偉大的驅邪方士被攔在了“出門”這一關上。
我爸可能察覺到了什麼,硬是要問我出去幹嘛。
我只好說,要去找雀兒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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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懷疑柔弱的二少爺會不會炸街,於是給他打了個電話。
我本以為事情就要敗露,結果我親愛的發小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代價是,我得帶着他,騎上我心愛的小摩托,一起駛向與委託人約定的地方。
目的地是一家咖啡店。我們提前了五分鐘到,誰知林老師已經等在那裏了。
他看起來很憔悴。臉色鐵青、眼圈發黑、鬍子拉碴,和我印象里的人民教師形象相去甚遠。
“您好?請問是林老師嗎?”我問道。
他看上去嚇了一跳,然後很快反應過來。
“你們就是林大師介紹的方士?”他替我們拉開凳子,“真年輕啊。”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接。
他笑了一下,道:“沒關係,我不會懷疑你們的。”
我含糊地答了兩句,便直接切入正題:“林老師,你最近怎麼樣?我看你的情況,似乎比描述里的更嚴重。”
他沉默了。
原來,自從他聯繫林君以後,附鬼出現得更頻繁了。
無論是走路、吃飯還是講課,他都有可能瞥見那個年輕的男人。
而且,他已經不滿足於盯着自己了。
那個男人,開始對他尖叫。
說是“尖叫”,其實林老師並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他的臉是扭曲的,他的眼神是惡毒的,他的嘴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什麼。
可是沒有聲音。他就像默劇中的角色,只能憑藉動作與神情傳達自己的意思。
即便如此,林老師還是快被他折磨瘋了。
有次他講課講到一半,一抬頭,全班同學都臉都變成了男人的模樣。
還有一次,他從睡夢中醒來,男人就站在他的床邊,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
當然,除了他,誰也沒有察覺到那個男人的存在。
林老師的精神瀕臨崩潰。終於有一天,他的同事發現他在天台徘徊。
學校給他放了病假。為了躲避那個男人,他一直悶在家裏,寄希望於門鎖。
然而,鎖是擋不住邪祟的。
“他現在已經如影隨形了。”林老師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椅子,“他就坐在這裏,你能看到嗎?”
我看向他手指的地方。空無一人。
他看到我的表情,就知道了結果,整個人更加陰鬱。
我有些不忍。這世上有一種人,擁有名叫“陰陽眼”的能力,能夠看到常人看不見的東西。
然而,邪祟的存在太過虛無而可怖,很多陰陽眼的所有者,需要一邊忍受邪祟的侵害,一邊面對他人的不理解。
我遇到過這樣的人,還向她肯定了邪祟的存在。但是,她依舊無法忍受自己眼中的世界,最後想不開了。
這也是我一直以來的遺憾之一。看到林老師,我就想到那位陰陽眼的持有者。
同樣是被旁人看不見的東西糾纏,他一定也很難過。
我於是安慰他道:“你不要擔心,我們會盡全力幫助你的。”
林老師勉強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為了證明我的“專業性”,我拿出顯形符的符灰,撒到附鬼所在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