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男人
陳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裝模作樣的學着我我的樣子抽煙，我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只是此刻的我真的提不起來撩上一撩這個年輕又漂亮的女孩的心情。如果是在酒吧里的卡座上，我可以肆無忌憚的挑逗她，因為夜場裏的酒局上，男男女女不過都是為了肉體或者金錢而去逢場作戲，釋放自己藏在內心最深處秘密衍生出來的壓抑。可現在是在外面，脫離了夜夜笙歌，哪怕就站在酒吧門口，這或許就是我不可理喻的執念吧！
我很快就把一根煙抽完了，她似乎很驚訝我抽煙的速度，獃獃的夾着我遞給她的那根皺皺巴巴的煙，可能是她的生疏，煙灰積攢的長長的，她就像一個學大人的小孩，只是又跟不上我的節奏，帶着詫異略皺眉頭的看着我。
我瞟了她一眼，心裏只覺得好笑，明明有話想問我卻扭扭捏捏不肯開口，我下定決心不做先說話的人，又抽出一根煙對着她晃了晃，點燃叼在嘴裏。我不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也無意在一個初次見面的女人面前展示自己，但是既然是她主動跟我出來的，我可以給她時間組織問題，反正我的時間一點錢都不值，來這裏也是打發時間的，也為了遮掩自己的碌碌無為和無處不在的孤獨。
……
第二根煙快抽完了，我感覺舌頭泛着苦澀，不想再跟她耗下去，同時有點懷疑她電影學院的身份，學表演的還怕說話嗎？我把煙頭丟在地上用腳踩滅，低着頭看着因為變形而散落的煙葉說道：“透完氣了，我回去了。”
“先別走。”
我轉過頭看着她，她動了動嘴想開口，卻被煙霧嗆到了，止不住的咳嗽，我伸手取走她夾在手裏沒抽幾口的煙丟在了地上，吹了吹飄在空中的零星煙灰說道：“我知道你有話想問我，剛才在酒吧里你雖然沒跟我說過一句話，但是我不是二愣子，看出來了你一直在觀察我，我不知道我們素昧平生你為什麼這樣做，我也不想猜；我跟你們不一樣，我也看出來了你跟他們不是一夥的，他們可能真的是因為我唱的那首歌對我有點想結交的興趣，學生嘛，就算畢業了也會有一段時期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善良，想像着這個世界是多麼的浪漫，和一個陌生又自己覺得有意思的人能勾肩搭背胡亂喝酒是多麼的酷，對吧？實話跟你說吧，我是因為酒吧活動，為了那能打五折的機會才上去唱的，我窮的叮噹響！其實更坦白點告訴你，我就是因為你們是學生的身份才答應去坐坐的，和夜場老手混多了，你們在我眼裏就是吃膩了肉之後的青菜，為了自己的心情去的。”
她似乎被我沉默不語后的突如其來震驚到了，楞在原地不知所措，我看着她的樣子有點後悔對她說這些話，正想安慰幾句，她卻笑着說道：“所以剛才你回答我的話是在裝深沉假文藝？”
我被她的神經大條弄得哭笑不得，同時夾雜着一絲尷尬，點了根煙深吸一口說道：“深沉不深沉的我自己都沒搞清楚呢，至於文藝肯定沒有你這個電影學院的文藝，畢竟現在娛樂至上嘛。”
“你這又在假文藝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現在知道了我是個夜場混子，剛才又和你朋友眉來眼去的送秋波，擔心單純的她們被我騙是吧，放心好了，我早已經脫離了鍾情大學生的低俗趣味，少婦對我才是致命毒藥。”
“噁心。”她皺着眉頭厭惡的看着我。
“後悔叫我過去了吧？”我無賴的對着她笑，也第一次看清楚了她的模樣，棕色的長發，精緻的五官，化着淡妝，用現在流行的話說就是高級臉，憑藉混跡夜場豐富的經驗，我敢肯定她即使素顏朝天也是個美女，不愧是電影學院的。
“又不是我叫的你，談不上后不後悔。”她很反感我的無禮直視，很快恢復了平淡的表情，思考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是為媛媛覺得不值，你就是一個垃圾男人。”
我的笑容隨着她的這句話凝固在臉上，腦子裏也空空如也，看着她半晌說不出來話，夜風輕輕的吹，我感到手指灼熱的發痛，回過神來發現煙已經燒到了過濾棉，趕緊丟在地上，覺得渾身上下空落落的，下意識的想抓住什麼。陳希察覺到了我的不安，臉上的表情更加厭惡，往後退了兩步。我沉重的問道：“你說的媛媛是？”
“呵呵，果然是垃圾男人，還在裝模做樣，再跟你多說一句話都讓我噁心的想吐！”
陳希罵完轉身離開，我楞在原地，四周圍繞的路人或客人都帶着戲謔的目光看着我，此時我感覺自己像動物園一隻受了懲罰的猴子，沒有人會想知道我為什麼被罵，為什麼會在酒吧這麼一個尋歡作樂的地方，只有虛情假意的地方被罵。
……
“這不是那牛逼哥嗎？”
“等下，我看看確認一下。”
“不用看了，就是他！”
“哎哎哎，還真是。”
我聽着離我不遠的的地方兩個人的對白，一男一女正在看着我對比手機，嘈雜的環境下，我並不能聽見手機里響的是什麼，這兩個可能是情侶，可能是客人和客戶，也可能是姦夫**，我也沒有觀察他們行為分辨清楚的心思，疑惑的走過去問道：“什麼牛逼哥？”
男人笑着拿過女人的手機把進度條拉到開頭舉到我面前，語氣里壓抑不住的興奮：“哥們兒，你火了！你看，都上同城熱門了，評論區里清一色的牛逼，嗨，我也就是晚來了這麼一會兒，沒看到現場，遺憾吶！”
我看着手機屏幕里的畫面，正是我今天晚上唱歌的視頻，開頭是我遞煙的那個青年大喊的“牛逼”，但是從視頻角度看顯然不是他拍的，一開始的時候我夾着煙握着麥克風，真有點不拘一格的瀟洒，後面就是讓我出糗至極的段落，我像個傻逼一樣唱着唱着哭了，聲音嘶啞，破音跑調，結尾就是我狼狽下台的跑步姿勢。
男人耐心的等待我看完視頻才收回手機，繼續帶着小興奮說道：“現在這個時代啊，網絡的影響無處不在，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站在互聯網的風頭浪尖上，是頭豬都能飛起來……抱歉啊哥們兒，我不是罵你的意思，感慨，絕對是感慨，哎呀，還真是每個人都有火五分鐘的機會！明天我高低也得上去唱首歌，別管多難聽，只要不被轟下去，說不定我也能火上一火呢！”
我被他這三觀有點歪的話逗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別等明天了，就今天吧，萬一明天沒這機會了就火不成了，快去吧。”
男人顯然陷入了自我掙扎中，搖擺不定的在酒吧門口和女人之間看來看去，女人拉着他的肩膀小聲說道：“行了吧，你就別上去丟人了，我困了。”
男人抿着嘴唇下了決心，見我還沒走，就對我嘿嘿笑着說道：“還是明天吧，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我這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就先走一步了。”說完拉着女人的手往停車區走。
我搖了搖頭，沒想到現在的人都這麼無聊，以至於明顯是個笑話的唱歌視頻都能引起不算小的波動，居然還上了抖音同城熱門，只是可惜我從來不看抖音，否則非得在下面評論一句“牛是肯定牛的，另一個真沒有！”
可能是喝多了酒的緣故，紅綠黃紫的燈光照的我有點冷，我挪了挪地方，倚靠在酒吧正門口兩側的牆壁上，瓷磚沒有被風吹涼，透着溫熱，這讓我感覺溫暖了些許。招牌上的霓虹燈灑落在我面前的空地上，沒有誰的車會往門口停，所以我看到了一大片的五彩斑斕，而我處在燈下黑的區域裏。沒有了指指點點，也沒有了好事者看戲的目光，我苦笑着點了根煙，今天這事肯定會成為我朋友圈裏能消遣很久的笑話，雖然我不在乎這些，或者說我已經習慣了。
……
記不清抽了幾根煙，我的舌頭已經麻木了，連讓人難受噁心的苦澀都感覺不到，近在咫尺的一對男女抱在一起接吻，完全對我視而不見，我感嘆着世風日下的同時也想起自己也是這樣的人，也就對他們視而不見，有意思的是男人居然趁着調換角度換氣的時機用挑釁的眼神看我，同時又上下其手，我再浪蕩也不至於做出來這種事，實在讓我覺得眼睛被污染了，叼着半截煙換了個地方，眼不見為凈。
只是我的格局有點低，此時的酒吧門口就沒有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要麼是一群人吹牛逼抽煙，要麼像那對男女詮釋着開放的意義，或者是女人向男人撒嬌加錢，既然找不到清靜，索性坐在了花壇的圍沿上感受喧囂。
這就是夜場神奇又讓我上癮的原因，來這裏是因為忍耐不住內心的痛苦，想用放縱麻痹，結果大多時間都是清醒的，於是想在這裏尋找一個安靜的角落，用看得見聽的着的熱鬧陪伴孤獨的自己，卻總是求而不得。
……
陳希的話始終縈繞在我心頭，我無法把它當成一句不痛不癢的謾罵，因為她說的媛媛很可能就是我想的那個媛媛，只是她沒有回答我最後的問題，我就自欺欺人的當做是一場誤會，可是已經心知肚明了，我不敢拿出手機確認，這讓我倍感煎熬。
“大叔，原來你在這坐着，這又沒人陪你喝酒，發什麼呆啊？”
我看着被陳希稱呼“蔡蔡”的女孩，不確定她是否也認識夏媛，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你要也想罵我就罵吧。”
“你喝醉啦？說什麼胡話呢？……我看陳希你倆出來有一會兒了，就問了一下，陳希說她先走了，我問你走沒走，她就沒回我了，我這才出來看看，大叔，你還能喝嗎，能喝就回去再玩會兒，等會兒我們就撤了。”
“你跟陳希關係怎麼樣？”
“問這個幹嘛？難道你看上她了？勸你死了這條心。”
“那倒沒有，就是在裏面沒見她抽煙，出來問我要了一根，有點好奇”
“噢噢，我倆交情吧，算是挺一般的，平時也不怎麼聯繫，她是外省的，我看她朋友圈才知道她來鄭州玩了，就拉着她連泡了三天酒吧。”
“你這待客之道挺特別的。”
“主要是我跟她真沒那麼好，我這同學圈聚一次挺不容易的，今天應該是最後一批了，明天就不一定來了。……哎，不聊這個，走走走大叔，你這人挺有意思的，回去再玩會。”
我已經有點明白陳希的來路了，也就不再陷入自己給自己畫的圈，起身拍了拍褲子，準備和她回去繼續喝酒，微信提示音卻響了起來，我邊走邊掏手機，竟然是夏媛發來的：“你火了！”
我意識到有點不妙，停了下來回復：“什麼火了？”
隨即一條抖音視頻就發了過來，我不用點開也知道裏面是什麼內容，回復道：“無心之舉，我是無辜的，牛逼哥，多難聽啊。”
“我才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