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萬般心事訴誰聽

第二十章 萬般心事訴誰聽

等到次日陽光從窗子照進屋裏,洛笙悠悠轉醒,才發覺自己昨晚竟在這裏睡著了。

她坐起身打量了四周,發現身上的薄被也是橫蓋着的。怎麼昨晚亂羽沒喊她?

洛笙眨巴眨巴眼睛拋去倦意,順手把被子疊了朝外面走。

對面的隔間裏唐星翼尚未清醒,倒也安安靜靜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洛笙本想過去見見這醉酒的書生是個什麼模樣,可再一想,還是決定等哪日有機會再正大光明地結交。

她剛來到門邊就聽到兩個人正站在外面議事。

“就這些事,你能辦好嗎?”

也許是怕吵醒不知是否轉醒的她,亂羽的叮囑都說得很輕。

聲音隔着木門帶上一層朦朧,洛笙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她還是抬手拉開了門。

“笙,笙姑娘!”孫慕清被突然打開的門嚇得不輕,好不容易回神,第一反應便是朝她行了個揖禮,隨後他又一臉驚恐地看看身邊的亂羽,“亂,亂哥……”

亂羽沒怎麼在意他的臉色,朝着洛笙看了過來:“醒了。”

“嗯,”洛笙應得自然,“眼下幾時了?”

“辰時剛過,再去睡會兒?”亂羽接得也自然。

洛笙搖了搖頭:“不了。倒是我鳩佔鵲巢,耽誤你休息了。”

“說笑,”亂羽垂眸,“昨夜我倒難得好夢。”

“稀奇。”洛笙眼睛一轉,“少俠應了今日同我下山的,可還記得?”

“自然。”亂羽輕笑,“姑娘出門可別忘了早膳。”

“忘不了。”洛笙說著要往樓下去,沒走幾步又回過頭來,“約在巳時,少俠可記着了。”

亂羽輕輕點頭以示回應。

一旁孫慕清看得目瞪口呆,急急地湊到亂羽面前扳回他的視線:“亂哥亂哥!這是怎麼回事?笙姑娘怎麼會——你們……”

也許是覺得不可思議,他的話到這裏頓住。

亂羽沒答,反而問他:“方才跟你說的可都記住了?”

小少年被他轉移了注意力,正了正身笑道:“記住了!你要下山幾日,我照顧好星翼哥別讓他再喝那麼多酒!還有就是——若是搞不定了就找劉掌廚來!”

“記住了就行,”亂羽拍拍他的肩,“去用早膳吧,等會兒回來換我。”

“好!”孫慕清得令一陣風似的跑了,把剛才的疑惑拋到了九霄雲外。

夏日山間蟬鳴,給仙山平添了幾分鄉土氣息。

辰時末,巳時初,相約下山的兩人一同走在長長的石階上。

“鏡花水月的規矩眾多,卻只這一條是師父吩咐了不許改的。”洛笙邁步輕快。

“姑娘是說仙門之上需得步行?”亂羽接了話,“山門設在山腳,下山不難,但上山要走好些台階。若沒誠意,又怎配當這第一仙門的弟子?”

洛笙側頭看他:“據說當年師父拜師也有幾千石階,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

“如今可是少有那般尊師的心氣了,”亂羽應聲,順勢問她,“說起來——姑娘上山多久了?”

洛笙一愣,這個問題她好像真的記得不太清楚,仔細想了想還是無奈:“好些年了吧?記不清了……”

亂羽心中有個答案,但見她如此便也沒再追問。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不多時也來到了山腳下。

眼見亂羽要召出輕紗劍,洛笙這時扯扯他的衣角,聲音壓低了,頗有些難為情道:“尚有一事未曾告知……”

亂羽動作一頓:“何事?”

洛笙靜默做了做思想鬥爭,好不容易才像是趕出來一句:“我久居深山……並未學過御劍……”

亂羽聽了這話一愣。

洛笙見狀忙解釋道:“不常下山,下山也走不遠,師兄未曾教過……若是路遠了只蹭他的劍就好。”

說到這裏,她又低了低頭,語氣像是犯了什麼錯:“並非有意要隱瞞……你若不願捎我一程……雇輛馬車過去也可。”

亂羽許久不答,洛笙一時有些慌亂,更不敢抬頭看他。

終於,少年輕聲一笑:“小饞貓,一天天吃那麼多,御劍——我帶得動你嗎?”

洛笙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猛的仰臉看他:“好哇!原來如今你都會調侃我了!”

“怎麼?眼下是你有求於我,我為何調侃不得?”亂羽微微傾身,眉眼帶笑。

尾音上揚,分明是句玩笑話。

洛笙沒往後仰去躲他,反倒心下一橫打算也湊過去攔他。

不料她剛有這個想法,亂羽就正了正身子重新站好。

“我不帶你,”他說,“我教你。”

原本聽前幾個字洛笙還有些發愣,聽到後面卻有些驚喜:“當真?”

“你那師兄應當是想着護你周全的,如此,我便教你成長。”亂羽再一次傾身,盯着她的眼睛,“學不學?”

“學!”洛笙滿眼歡喜,召了輕劍遞過去給他。

亂羽接過灌進靈力,抬手一拋把劍橫懸在膝邊,向她伸手:“過來,我牽着你。”

洛笙放心把手遞上去,感覺亂羽掌心微涼,還帶有薄繭。

她先抬了一腳踩上靈劍,看了看亂羽,又把另一隻腳也提上去。

踩在劍上的高度讓她比站在地面的少年高了一些。

她剛想開口,亂羽卻足尖一點躍了上來,護在她身後。

並未有過多停留,劍身輕輕一晃,待洛笙再回神時,已然御着劍到了空中。

她此時雙臂張開,兩隻手腕都被亂羽握着。

她微微側頭仰臉,只看到把她護在懷裏的人目視前方。

洛笙也學他收回了視線,並將方才一急握成的拳頭一變,伸出了兩指。

倒是有模有樣。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姑娘芳齡幾許?可是三歲了?”

洛笙這次沒仰臉看他:“怎的?少俠嫌我幼稚?”

不料亂羽還笑:“非也——稚子分明可愛,怎能以幼稚概之?”

洛笙一愣。

正當她欲言又止的時候,亂羽卻又開了口:“姑娘身上的香囊是什麼味道?淡淡的,不似花香。”

洛笙回了神:“何來香囊?本是習武修仙——要香囊作甚?”

亂羽聞言忽的愣住了,盯了懷裏的人許久才不自在地把眼睛看向別處,耳側的風卻怎麼也吹不去尖尖上的那一點泛紅。

若不是香囊……倒讓他猛然間覺得該非禮勿視了。

眼下距離這樣近,他垂眼瞧見懷中姑娘發頂,倒覺得洛笙竟比他印象里嬌小了些。

笙姑娘膚色很白,眼下低頭烏髮滑落,露出後頸光滑,看得齊少俠心下一驚。

他盡量輕微地平復了呼吸,卻惆悵萬般心事該訴與誰聽。

等到洛笙遠遠瞧見城池的時候開口問他:“亂哥,那是不是就是西窯了啊?”

亂羽卻意外地御了一柄劍跟上:“誰教你這麼喊的——這樣大的城池天下幾座?”

風吹過他額前的碎發,平添幾分修士獨有的仙風道骨。再加上那張臉稜角分明五官精緻,其實也是難得一見的如玉君子。

洛笙反應過來,不忘答他的話:“我聽那小少年這麼喊!你何時離開的?我一人御劍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亂羽歪了歪腦袋沖她一笑,“這不是學會了?”

“對啊!我這便是學會了!”洛笙好似才意識到,“那這樣!大白蘿蔔!咱們比比誰先到西窯怎樣?”

亂羽見她興緻不錯,也沒拒絕:“怕你不成?”

西窯繁華,抵得上半個京都。

洛笙像是被這異域的風情帶動了,這時候一改往日的清冷孤傲,這裏跑跑,那裏站站。

亂羽跟在她身後不遠,只是目光追隨着她的身影。

方才御劍他自然是沒敢贏的,只是洛笙一開始也沒想好賭約,只不過是在城外佔了兩句言語上的便宜,竟也能哄這小饞貓高興一陣兒。

洛笙揮得了劍訓得了人,但現在這樣子倒像是個不經世事的孩子。

不一會兒,不經世事的孩子停在了一個賣香囊的攤位前,手上多了個白色的小小香袋。

那香袋樣子簡單,不比其他香囊花里胡哨。

“姑娘看上這個了?”那小販一見她拿了這個,笑道,“這香袋掛在這裏許久了,城裏小姐嫌它太不起眼,都不挑它。姑娘一看就不一般。”

“她們不喜歡,自有人偏愛。”洛笙把香袋湊近了聞聞,“這個多少錢?”

“原本也沒打算賣的,既然姑娘喜歡,拿走就是了。”那小販憨憨道。

“那不成!”洛笙不樂意了,“這香袋我甚是喜歡,對別人來說沒什麼,對我而言可算得寶貝。”

那小販是真心沒想收這個錢,見她這麼喜歡,也只好答應:“既然如此,姑娘隨意給吧,真不值幾個錢。”

亂羽走近,猜猜也知道那香袋只值幾文錢,正準備幫她付了。

沒成想洛笙從懷裏拿出錢袋來,放了一個白花花的銀子在攤上。

小販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就這個價。”她說完瀟洒轉身,把香袋攥在手裏,朝着前面去了。

亂羽輕嘆一聲,快步追了上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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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歌笙笙洛城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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