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許揚說的經歷,說嚇人倒也算不上,畢竟時間過了那麼久,他當時看錯了或者現在記錯了都是很有可能的。只是其中濃濃的詭異感讓人不安。還有很多細節對不上——十幾年前就有喪屍,怎麼偏偏前兩個月才爆發?如果是這是一場陰謀,有這樣的力量,策劃者應該也是一群政府高層之類的傢伙,他么如今得到了什麼?各地的喪屍政府無能為力,威信只會下降。可如果不是政府內的人物,要這樣做也想必會和政府有勾結,為什麼事到如今還沒有被推出來,聚集人民的仇恨、再當替罪羊殺了?
林峰想得一陣腦殼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想出來。他嘆了口氣——有種奇怪的感覺總是告訴他,他猜的大體是對的,可真相就像是浮在水面的油,怎麼也無法進入意識的湖水中。
“唔……那我也給大家講一個吧。”發覺自己想不通以後,林峰還是很認命的轉移了話題,“我之前在手機上看到的一個關於烏托邦的傳聞,還挺獵奇的。”
不知是不是末日的陰霾使大家逐漸麻木,聽見“獵奇”二字,都忍不住來了興趣,想要比比到底如何。
傳聞烏托邦的崛起所需要的威信,來源於其教宗捕獲了禁忌的女巫。禁忌的女巫在世間為非作歹,她的血液能將人們變成渾渾噩噩卻肉體難滅的行屍走肉,她不老不死,身體上的一切傷口很快就會痊癒,並且砍下頭顱也會再次長出。
教宗經歷了主的考驗,拔出被主賜福過的、作為烏托邦標誌的荊棘纏繞的逆十字架,釘入了女巫的心口——
女巫被長久的封印在了烏托邦教會裏的猩紅之地中。她的眼睛注視着重重帷幕後不斷上演着興衰沉浮的世間,所有的一切都離她很遠,卻好像被安排了什麼既定的劇本,按照她的意願如期上演。
“光聽這個描述,就好像她是造成喪屍災難的源頭似的。”說完,林峰輕嘲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聲音就這樣散在了空氣中氤氳的水霧中。
“說起來我也好像聽說過烏托邦的這個傳說,不過真假還是不好論斷,也有可能是放出來迷惑政府以提高他們自己的價值也說不定。”白之瑤跟着說了幾句,隨後注意力就消弭在極速往後飛掠的景象中。
大霧在這片大地上起起伏伏,帶着一種吞噬一切的姿態把所有人籠罩在內。車開的很快,顯得黑漆漆的夜空都如同在追趕着他們一般。或許風也在追趕他們,或許雲也在追趕他們。而除了這些之外,追趕他們的,不知道還有什麼樣的存在。
月光清晰地照在了雕樑畫棟的建築群落上,不知道是不是顏料的原因,它們背上綿延欺負的月光都是如出一轍的深紅色。大霧不知什麼時候散去,只留下靜謐到詭異的教堂。可以看的出來,這裏的每一個稜角都經過精心打磨雕刻,在有些血腥罪惡的月光下都有種神性的聖潔。
“歐文,這麼晚才下班嗎?”
歐文聞聲把他沉靜的目光轉向這個才調來不久,又很快會被調走的同伴。
他生性不愛說話,於是只是點了點頭。
“嘿,猩紅之地那裏真的關着傳說中的禁忌女巫啊?她吃什麼啊?會不會尖叫發狂啊?跟你們說過話嗎?……”
同伴滔滔不絕的疑問伴隨着快樂的情緒蹁躚而來,就像是一隻輕盈自在的小鳥。這些奇妙的感覺清晰的在歐文·塞謬心中出現,卻不能被深刻的感受。他依舊是那副雕塑一般的、憐憫又面無表情的神態,在教堂的走廊里放輕聲音。
“利安德爾,你是知道烏托邦中的規矩的,不要打探不屬於自己職責上的事——這也是主庇護你們遠離可能的侵蝕的方法之一。”
一片深紅色中,獨獨照在他面龐上的月光清新白凈。
“但是你親愛的同伴可是真的好奇啊。”笑意只是飛快的略過利安德爾幾乎紋絲不動的嘴唇,他的語氣很是輕鬆,明明銜接的是歐文的話語,卻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那我只好到此為止啦。我很快就要去不知道哪個支部,臨走之前多嘴幾句——最近可不太安寧,利安德爾可要小心一點啊。”
“萬一有其他不軌之徒闖進猩紅之地,可不會像今天這樣簡單了。”
雖然大多數行駛的都是避開人群的荒蕪小道,但是不少時候都會迫不得已的經過人口較多的城市區域。按照以往的經歷,絕大部分人選擇一個地方,並且躲避在那裏生存,並不會管他們的車從哪來到哪去。還有一些以搶劫別人為生的人,看到這個速度不低的車輛也會打消搶劫的念頭。總的來說,他們還沒怎麼被刁難過。
所以更顯得這個城市特殊。
一開始穿過大片荒蕪的廢墟的時候,翻垃圾桶找吃的人時不時出現在四個人面前。末日帶來的麻木讓他們面無表情,甚至習以為常的駛向充滿尖銳的大叫、和喪屍的搏鬥聲與哭聲的唯一道路。
但是越往內走,似乎就越能發現生機。一幢幢高樓大廈久違的亮起絕大部分的燈,顏色各異得像是路邊小攤上拙劣的首飾,散發著不協調的感覺,卻又讓人覺得與生活貼切。
很有意思的景象,如果呆在這裏用心探索一段時間,或許還能找到一個極為有趣的原因,把它加工成一個故事或許能成為末日中暢銷的傳說。
或許正是因為此處濃厚的生活氣息,這裏的喪屍才根本沒被他們粗略飛過的目光所捕捉。並不打算在這裏逗留的四人選擇保持沉默,車卻忽然停了下來。
林峰面色一沉,看着眼前拿着武器的幾個人,似乎從他們不善卻也並不想做壞事的眼神中讀懂了什麼,把腳從油門上移開,拉開車門跳了下去。
明明只是車上和車下的問題,林峰卻覺得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空間。在面前那幾個人的目光下,四周的空氣只有將近凝固的一片死寂。
“我們只是路過這裏,如有冒犯之處,請多多見諒。”緊張又不露聲色的深呼吸,林峰舉起雙手做了一個投降的姿勢。
那幾個人中,站在最中間的藍色衛衣男生點了點頭,表情好像一個線條都沒有改變。
“可以看得出來——但是晉州和你們想的可能不太一樣。”他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機械人一樣,手微微向外抬起來,逐漸升起,幾乎和肩膀齊平,“晉州和周圍的三個城已經宣佈獨立,自視為“永恆燃燒之鄉”,如果想要街道,又沒有相關文書的話……”
那把長刀閃爍了一下,頃刻迸發出融融的激光,傲然露出危險無比的氣息。附近的空氣因此而扭曲,像是這把長刀擁有劈開空間的能力。
林峰在這一刻陡地明白那麼多的喪屍,這些人是怎麼這麼快的解決的了。
“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反抗,請和我們見一趟相關負責人。”
出現了新聞上還沒有出現的武器說明佔據這裏的勢力資源很先進,但畢竟網上的消息常有延遲,到底先進厲害到什麼地步還不好說。而且還會先向他們要一下相關文書,說明這裏的勢力還挺講道理的,勢力也有,應該是合了法的……
林峰的大腦快速運轉起來,加載着目前所接收到的信息。
既然合了法,政府肯定也就知道了他們的武器實力,數目如此龐大本身又如此強大,卻目前在網上依舊沒什麼消息,說明在政府眼中不會造成太大威脅,只會簡簡單單發幾個通告之類的表明他們的獨立。這也就是說,政府如今的實力……
正一通思考之際,一束燈光“啪”地從頭頂亮起,彷彿是在嚴厲地提醒,他們到了。
可能是因為他是開車的那個,藍色衛衣的男生第一個就把他叫進了門。
“姓名?”
“林峰。”
“年齡?”
“21。”
“性別?”
“……男。”
“原本的目的是哪裏?”
…………
在冗長而壓抑的盤問中,在一次又一次的確認里,在承諾離開前上繳四斤果蔬四斤臘肉之後,林峰終於拿到了一個臨時的許可證,被放出了門。不過好在這些都不會給人濃重的危險感,至少刺激性肯定對不起當時那把激光刀伴隨的那一句“和我們見一趟相關負責人”。
“還有幾位來一下,錄入一下信息。”
在林峰禮貌的想要關上門之前,那道聲音鍥而不捨的透過狹小的縫隙,傳到在場的人的耳中。林峰剛要鬆一口氣,掃了一眼等候區,那口氣馬上又吊了回去。
“……白之瑤呢?”
“她說不太舒服,我就讓我的同伴送她去衛生間了。”藍色衛衣的男生雖不認識白之瑤,但離開的人只有一個,還是可以判斷出林峰問的人是誰。“不過確實,那是五分鐘之前的事情了,他們一個都還沒回來,顯然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