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恩魔怨,是非善惡
董灼賢本就惡意充臆,守衛人又言語無禮,失和之下強攻,直打到大刀隊伍處,前人不敵葬花島武功,個個酸軟麻痹,重傷倒地,爬不起身。恤心宮心性善良,對放棄抵抗的人只拖趕一旁,未下殺手,那些人如遇皇恩大赦,待得遠去,忙跪倒磕頭,饒過不殺之恩。段煦龍生性剛烈,頭陣衝鋒,正求之不得,撲岔尋彎,身後眾女排成幾條長龍。大刀眾武士本來一動不動,嚴謹站崗,忽來這麼多敵人,頓時大驚,群相聳動,大呼小叫,轉身橫舞大刀,鬥了起來。
敵人來得太過突然,所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倉促下少了抵禦準備,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眾士日夜站崗多時,常舉大刀,臂力手勁、腳步下盤頗為老到,且刀法招式相同,眾志成城,倒也一時不易擊潰他們。段煦龍透過縫隙,見我方一小妹子被兩個大刀武士用刀桿擊斷了雙腿骨,慘聲大叫,心中一怒,展開身法,閱狼劍揮舞,所到之處,武士皆大刀落地,或雙腕遭斷。眾武士見此人劍法厲害,暫棄攻女,兩隊中各竄出六人,十二個將他包圍,高舉大刀過頂,同時向段煦龍頭顱砍落,可剛砍一半,十二人但覺胸口一涼,被利劍穿心,紛紛斃命倒下。正是段煦龍在瞬息間以迅捷無倫的手法刺穿了他們胸口。
其餘人見同伴被殺,怒忿大起,吼聲震天,另十八人趁段煦龍尚未收勢,撲將過去,大刀橫豎交錯,組成一面刀網,罩斬他後背。段煦龍回頭見十八把大刀齊向自己劈來,獵獵生風,心下暗驚,只好雙足一點,向前躍出,橫持閱狼劍,謹立門戶。眾大刀落空,刃鋒斬在地上,噹的一聲大響,火花四濺,掃至林樹,葉幹當即就斷。
眼見大刀武士越聚越多,灰衣緊挨,群女弟子勇敢衝鋒,段煦龍躲避完十八人的圍攻后,新一批敵人復又攻至。寒水閣眾不懼蠻力,劍刃似林,銀光閃閃,每人運起寒水閣心法,發掌拍擊,出劍斬砍,冷風嗖嗖,寒氣逼人。大刀武士與她們交鋒,算是吃了苦頭,往往敵我二人間僅交戰數合,便覺冰水之氣猛然襲體,越打越冷,臂力與腿力受凍,招數不免緩了下來。弟子們往往趁此妙機,一劍、一掌,了結性命。
靈風閣弟子自認劍法不亞於寒水閣,作為輪換前力的生力軍,戰意澎湃,迫不及待,有心殺敵,一小半人拔劍在手,想要過去,躍躍欲試。李鳶桐對姐妹們道:“生力軍不先暴露實力,按命令行事,嚴守紀律,別讓澹臺家狗賊笑話了。”靈風閣眾一凜,情覺不錯,聽閣主的話,收劍回鞘,伺機而動。苗芸悅嘴角一笑,白袍寬袖一揮,以閣主身份號令進攻,寒水閣姑娘們嬌叱不停,將長劍舞成一朵朵劍花,掌風揮成一陣陣寒氣,攻向手持大刀的灰衣漢子。段煦龍尋思此番戰鬥不該逞能,應以保護同門為要任,沒有隨眾進攻,只迂迴游擊,觀察有誰交戰危險,便出劍刺死那個敵人,保護姐妹,減少傷亡。
關居鈺穿插在後隊暗處,看出段煦龍與寒水閣擊敗前方敵人綽綽有餘,沒有出頭,僅與摟在懷中的曲葉琦你儂我儂,相互微笑對視。曲葉琦凝視着關居鈺,忽然低呼一聲,指着天空,道:“你看,蔡鏖!”關居鈺循她所指,果見有一蝙蝠般的東西飛來又離開,黑衣抖動,一閃而過,微微皺眉,輕聲道:“好快的身法,確實是他……”
那般天衣無縫地配合,寒水閣大獲全勝,所有大刀力士,以及來助武人,終於擊死殆盡。段煦龍大聲道:“繼續沖,干翻他們。”數千人聽從指揮,衝到洸林校場外的山坡,便在此時,突聽山坡另一邊傳來一人的長嘯之聲。段煦龍見有變故,喝道:“停!”眾人收步,集站坡底,凝神傾聽,適才那人的長嘯聲雄渾有勁,非泛泛之輩,是個較強敵人,他身後腳步聲響如轟雷,似有千軍萬馬跟隨,愈發逼近。
不多時,山坡頂端不斷有黑影出現,片刻間站了許多人,個個昂首挺胸,俯視坡底,只是天色太黑,山川土坡,環境更暗,每人的面目與衣色便無法看清,僅見這上百,甚至數百人有胖有瘦,有高有矮,血月夜空下,猶似惡魔軍團一般。霎時間,整個涯洸川不出一點聲音,靜得可怕。
如此僵了三四分鐘,坡頂有人提起聲音,開言道:“請問哪一路朋友來訪?為何興師動眾,率領這麼多人搞陣仗?我等好生不解。”正是剛才高聲嘯叫的人。段煦龍亦提氣丹田,問道:“你是誰?”那人答道:“澹臺無冢長子,澹臺悼近便是區區。”段煦龍道:“我是段煦龍,在下周邊全是恤心宮弟子。澹臺兄,世間有公道,有正義,容不得黑暗、邪惡存在,近來你家在外不停擴張實力,發動武林戰爭,野心勃勃,越搞越大,咱要請你父親澹臺先生出來說句話,一起談談這事。”他公義私仇交織心中,言語卻又客氣有禮。
澹臺悼近哈哈笑道:“段兄,美女們,幹嘛大驚小怪?一隻狼想要生存,不被天敵捕殺,只有與同類團結,方能保命,我家近年來在外征剿門派,擴增勢力,並非有什麼壞念頭,只想不被他人欺負,懷着狼的心情,團結朋友罷了。”段煦龍冷冷地道:“哦,團結同道,也要殺人奪命,傷天害理,也算保命之道,在下可不懂了,懇請賜教?”澹臺無冢平素滅派手段,毒辣兇殘,不遜於曹武憐世的聯賢教,雖不如魔教勢力龐大,卻也已惡到極處。澹臺搏雷大聲道:“我澹臺老三倒想聽聽,難道恤心宮以前就沒殺過人嗎?身在武林,動拳動刀,無異拿筷吃飯,平常之至,倘若老實過頭,請回家叫媽媽餵奶,安分守己過日子,莫要逞能。哪怕用槍,用子彈,那也有着強者勝,弱者死的道理!道不同不相為謀的人,殺了又有何不該?”
藍媚琪叫道:“不要臉,殺掉好人和打死壞人,根本兩個性質,分明在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即便不對外擴張,憑手段本事,誰會好端端地欺負你們?說到殺人之殘,行事之惡,澹臺家壓根就不遜於當年的聯賢教,哼。”九宮閣與其他閣的少數姑娘們隨聲附和。澹臺悼近道:“女孩兒,此言差矣,你等來犯涯洸川界,乃典型侵略,如是想要此處地界,那麼說有野心的,便不是我們了,請分當清楚。”藍媚琪啐道:“誰要你們這臭地方。”
澹臺不逵叫道:“姑……姑娘,不想……要我們……我們這臭地方,那來……來是想作……作客嗎?”他說話結巴,語音笨拙,坡底群女經不住逗,大放笑聲。澹臺不逵“啊”的一聲,道:“你們笑什麼?”夢霄部曾遭澹臺兒子擒拿,一直視此為恥,但想起渾人老七為人憨厚,總是忍不住發笑。黃寇捂嘴笑道:“胖小子,姐姐看你可憐,不想殺你,快回家吧。”澹臺不逵奇道:“這裏就是我的家啊,還回哪兒去?”
澹臺輪道:“七弟勿言。黃女俠,吾乃老六澹臺輪也,今日一同前來,想是要一雪前恥么?”黃寇聽其話音,確是囚牛衣人澹臺輪,哼了一聲,並不回答。藍媚琪道:“黃姐姐,澹臺家一幫人稀奇古怪,亂七八糟,更可恨的是還得罪過我們恤心宮,今日咱就要他們好看!”
其實胡忘潭在少室山見過藍媚琪一面,就心神飄蕩,難以自己,一直縈縈於懷,今夜聽其脆音,惡念又起,笑道:“是藍小姐吧?我可記得你啊。聽我澹臺老九說幾句,常言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聯賢教主無能,散沙螻蟻的領主,一代大名鼎鼎的教派,硬在他手中敗壞。如今給人擊敗,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教徒教眾或死或失,全由他自己造成。咱澹臺家勢力雖不如人家,但說像曹武憐世他們那麼蠢,可不是的。”
藍媚琪冷笑道:“楊詣穹有你這師兄,真是他一生的恥辱。”
關居鈺摟着曲葉琦,猛地記起當初之江錢塘,師父、阿鬼雙雙逝世,自己悲憤奔跑,暈后在亭的舊事,熱血上涌,高聲道:“胡忘潭,你還認得我么?”胡忘潭聽此人聲音好生耳熟,但川林黑暗,識不見面目,仔細回想,忽憶之江荒山,自己被那臭小子吸奪內力的醜事,喝問:“是小道士?”關居鈺道:“虎君是否在你身邊,你叫他也來跟我說說話。”突聽得山坡頂上有人咆哮吼叫,如老虎一般,喝道:“關居鈺,是你啊。”關居鈺道:“黃老匹夫,你和胡忘潭聯手逼死我師父猿林道人,這帳該怎麼算?今天有緣相會,針對此節,要好好聊聊。”
黃旌耀與梅傷泉年輕時因武力、輕功兩方面各有所長,常有間隙,后而生仇,想到老猴子死在自己手中,大快暢心,他知關居鈺武功了得,好在今天人多勢眾,交戰時可尋機將他剷除,嘿嘿笑道:“你師父死了,這事就這麼過去了。”關居鈺道:“《疲重元歸法》就在我這,有本事便取了去,關某現今大非昔比,你可以試試。”黃旌耀道:“你已代為傳承,要了又有何用?今晚勾結恤心宮和我們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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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總喜歡跟着人家干起鬨?”
關居鈺哈哈一笑,道:“關某一介散人,別人的閑事我不想多管,但為人在世,須得有情有義,朋友有難或需幫助,我不去協手一臂,豈說得過去?”
這時天上血月已紅極,藉助微光,山坡武士軍團和坡底恤心宮眾,都能略微看見敵人的身形、面目一二。恤心宮眾精神一凜,不由得拳腳攥緊,兵刃握緊,凝神應對。涯洸川武軍昂首挺胸,站得堅牢,似鐵塔佇立,卻是面色木然,低頭俯視,毫無表情,好似對坡底群女渾不當一回事。
澹臺墨狐轉頭見胡忘潭不停盯着底下那個染髮苗條的小姐,輕聲問道:“八弟,你看上那小妞了嗎?”胡忘潭點頭道:“想要她,少室山我見過。”澹臺墨狐笑道:“你瞧給關居鈺摟着的那個怎麼樣?”胡忘潭憑紅月光,但見曲葉琦身披綠衣,俏生生地依偎在關居鈺懷中,嬌美不可名狀,一時記不起之江荒山曾見過她一面,只暗暗喝了聲彩,道:“也挺漂亮,但我想先要了那九宮閣主,關居鈺的女人,四哥你既喜歡,請自便,我不敢相爭。”
蔡鏖在他身後陰笑道:“老蔡也想染指,二位侄子行否?”
澹臺墨狐嘆道:“真是可惜,如此絕麗美人,竟給關居鈺搶先了……墨狐的女人,也是咱澹臺家所有人的,蔡三伯放心,先拿下再說。”蔡鏖道:“很好。”胡忘潭看了周邊一圈,“咦”了一聲,道:“怎麼不見白鯉龍王裴七叔?”魏法潼道:“帶着他的人,水底下藏着呢……”胡忘潭道:“好。”
澹臺悼近長聲喝道:“戰或退,但憑君意。若戰,我家便不客氣,負隅頑抗,若退,仍對汝等禮敬有加。請問今夜之事,到底如何裁決?”坡底所有人一齊叫道:“戰啊!戰啊!”轟然不絕,少說喊了十來遍。澹臺悼近道:“那麼來吧!眾兄弟、諸伯叔、戰士們,我們大開殺戒。”霎時間,只見那山坡化成了正義與邪惡的廝殺戰場,人人奮勇相鬥,無異神魔交戰,甚是激烈。
只是讓恤心宮失算的是,涯洸川武軍訓練之精,戰力之強,竟然世所罕見,作戰一絲不苟,腳踏實地,陣型毫不紊亂,武功精悍麻煩。才與澹臺悼近的“霸下”軍交戰不到十數合,寒水閣便處在下風。段煦龍初時見敵眾在坡頂上面無表情,獃獃站立,哪成想作戰時居然這般兇殘,雙眼一瞪,觀察前方,但見敵眾個個相貌猙獰,咬牙切齒地動手,我方小姑娘們往往一見,難免嬌怯,當下情勢,猶似鐵刺巨輪碾壓鋪地稻米,暗暗心驚:“原來這麼難打。”叫道:“芸悅,寒水閣不支的話,暫且撤下。”他哪知苗芸悅此刻正忙,適才短短十數合間,已有十餘名姐妹弟子陣亡,她心中一急,白袍揚動,綢帶揮舞,掌力翻飛,奮力周旋“霸下”軍的前力,早去得遠了,沒聽到他說話。
澹臺狼策、澹臺搏雷的“狻猊”、“狴犴”武軍,又左右包抄而至,藍媚琪情知危急,叫道:“段師兄,九宮閣陣法。”段煦龍左刺四人,右斬五人,劍鋒一揮,回頭喝叫:“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靈風閣、夢霄部眾姐妹,請上前協助,其他閣部暫且自御,聽候調遣。”敵眾精悍無倫,諸閣部無暇應答,迅速展開九宮陣形,相互掩護。澹臺狼策劍術詭異,他的“狻猊”軍長期晝夜交接,嚴謹訓練,竟能與一向以劍法自豪的夢霄部鬥了個旗鼓相當。澹臺搏雷研習鐵棒棍術,其“狴犴”軍的紅木長棍,招數猶如龍翔鳳舞,每一擊至少兩三百斤力道,剛猛之極。靈風閣以柔敵剛,施展輕身功夫,契合靈逸劍法,倒也撐下了局面。
關居鈺懷抱心上人,不懼兇猛敵眾,反情熱交織,摟緊曲葉琦,持雕紋鐵劍,雙足一點,反手一劍,刺入一名“狴犴”軍的小腹,當即斃命,繼而將其挑起,使出真武陰陽劍的纏訣,劍尖粘住那人軀體,左揮右甩,連連撞倒了其他六人。他揮劍時用的是柔力,那名“狴犴”軍撞至別人時,卻又轉變成一股極大陽勁,是以這六人無不飛得老遠。蘭清部主代婆婆持槍惡鬥,轉頭無意間見到關居鈺的武功,不禁脫口喝彩道:“好功夫。”關居鈺內力雄厚,這招使出,氣力反而更加充盈,當即放開手腳,去攻擊“霸下”軍,支援寒水閣,砍倒了十餘人,終與段煦龍會面,問道:“無礙吧?”
段煦龍道:“無……”
曲葉琦驚道:“喂,你背後,小心!”
段煦龍搖頭道:“我沒事,你去幫別人。保護好她……”說話間,頭也不回,向後出劍,削斷偷襲六人的手腕,那六人是霸下軍,所使的乃鏈子槍,腕部遭斷,長聲大叫,武器嗆啷啷盡數落地,金屬鐵鏈互撞,聲音清脆。關居鈺瞧他劍法如此迅捷精妙,自是放下了心,見苗芸悅等被三十來名霸下軍包圍,便欺近援助,鐵劍連斬,六人受不住這數股剛柔並濟的大內力劍擊,皆被劈成兩半。關居鈺閃身一衝,橫劍在手,護住了寒水閣眾。
苗芸悅喘氣道:“謝謝你了。曲葉琦給我,我幫你保護她,你去助龍哥。”曲葉琦先前對寒水閣主一直懷恨在心,如今終身有托,恨意自然消散,但說離開關居鈺懷抱,總是不願,抱着關居鈺腰的手更加緊了。關居鈺微笑道:“苗閣主好意心領,我和她不分開。段哥劍術高明,安全得很,不用擔心,你閣下的姑娘們才要緊。”苗芸悅道:“那好,有勞。”
關居鈺收攏劍鋒,插回鞘內,運起“束陽縛陰掌”勁力,抓一個扔一個,兩名霸下軍發出鏈子槍偷襲三招,卻總被他背後一股內力氣流反彈回來。涯洸川眾訓練有素,綜合能力異常均衡,應變力非遜,襲后躲避敵人攻擊,自保無礙,招術精猛,詭奇無倫,卻偏偏奈何不了這文雅男人的拳掌逼迫,搶不進他數寸之內,僅眼睜睜看他東攻西擊,南打北突。
靈風閣和夢霄部為“二四”肩,雙重劍法陣型的配合,以及段、關聯手協助,終於將寒水閣餘眾救了下來。繼而三閣部力量聚攏,進攻猛烈,又贏回了上風。
霸下軍、狻猊軍、狴犴軍漸感不支,鏈子槍、鐵劍木棍拋灑落地,灰袍身影被打得飛來飛去。澹臺悼近暗道:“不妙。”安裝鐵鏈射具,套在腕上,砰砰連響,打倒了四名女子,回頭道:“娘們厲害,弟兄們,再加把勁。”不多時,澹臺墨狐的“螭吻”軍和澹臺不逵的“蒲牢”軍上前穿插支援,澹臺不逵結巴狂叫,雙錘神力,揮動生風,頗有橫掃千軍之勢。眾武軍受到他勇敢鼓舞,戰意更加澎湃,精神力量的支配下,又跟恤心宮群女鬥了個旗鼓相當。可男子畢竟氣力勝於嬌女,時刻拖久,必復更兇險。
胡忘潭左掌右指圈舞,“引風襲神功”破空擊敵,殘忍殺死了靈風閣的兩名婆婆,對自家叫道:“但求自保,儘快退敵,魏四伯、蔡三伯,把你們的小夥伴喊來吧?黃五伯,還有你。”黃旌耀離得遠了,但還是儘力提聲高喝。黃旌耀隱聽胡忘潭叫喚,膂力運使,虎抓功凌厲狠辣,掌風撲及面門,都隱隱刺痛,逼退了五人包圍,問道:“你說什麼?”
胡忘潭道:“我說……”突聽一男子文雅聲音悠悠道來:“你說什麼你說?”一拳擊向自己大腿。胡忘潭知是關居鈺來攻,罵道:“你這廝鳥!”不敢硬碰,藉著對方拳勁壓迫,翻過上頂,怎料關居鈺這一拳是虛招,待得翻向頭頂,他立即拔出鐵劍,徑斬自己足踝。胡忘潭一咬牙,無形氣勁回擊,抵擋住了這一劍,卻被劍風帶動,左右兩腕的袖子,已麻花似的裂成碎片,蝴蝶般飛在空中,赤裸着雙臂。
關居鈺收劍回鞘,笑道:“報應,報應!”
胡忘潭近距離觀察,這才認識了曲葉琦,恍然道:“是你。”曲葉琦道:“幹嘛?”胡忘潭道:“留下吧。”口中喝罵曲葉琦,拳腳卻向關居鈺欺去,與其連拆九招,對方手臂如鐵似銅,忽爾轉身向曲葉琦抓去。關居鈺臉色一沉,道:“大膽!”右掌畫弧,斜斜一按,變力一抓。胡忘潭身周盡被對方的大內力籠罩控制,逃脫不得,更抵禦不過,不由自主向上飛起。關居鈺側身一踹,要以這一腳之功廢了胡忘潭,忽覺旁側勁風呼呼,知是黃老匹夫的手爪抓至,當下收腿出掌,與黃旌耀掌對掌地比拼內力起來。
黃旌耀頭顱一暈,呼吸窒滯,這小子內力似海潮波濤般推將過來,偏又撤掌不得,只好運起修鍊多年的真力,配上外功蠻勁,與關居鈺決一生死。
曲葉琦柔聲道:“要不要把我放下來?”關居鈺道:“不用,單手對付這兩傢伙足夠。”胡忘潭怒道:“是嗎?”他最恨被別人輕視,這一掌當真運上了十成力道,擊向關居鈺後背。關居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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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來吧!你的業報。”胡忘潭一凜:“對了,他會吸力妖功,碰不得。”改攻曲葉琦後腦,心下得意:“先打發了你女人再說。”
關居鈺側身一擋,以左肩接下了胡忘潭這一掌。胡忘潭功夫究竟不弱,竟打得關居鈺震心顫體,心想:“有點疼,這小子動真格,還有兩下子。”溫言道:“琦,將手掌貼着我胸口,我送點禮物給你。”曲葉琦道:“什麼啊?”卻還是將縴手貼住其胸膛,剛一貼及,只覺掌心一股無形力量轉化為熱量,送進自己手心,順而輸進體內,流水價源源不斷,難以遏止,渾身漸漸麻痹,不由得害怕,欲張口呼叫。關居鈺道:“不要緊的,別張口。”曲葉琦無奈,只好對來氣不聞不問,過得一會,熱氣自掌心至腹臟,貯入她丹田氣海,漸漸擴張,涌沖頭腦,真氣膨脹,耳鳴暈眩,隱聽胡忘潭又是怒吼又是求饒,聲音嘶啞已極,顯正遭受生平最大的痛苦與屈辱。
關居鈺同使“束陽縛陰掌”和“疲重元歸法”兩大神功,十分念頭中有三分在將胡忘潭的內力吸來,未占己有,轉送給曲葉琦,其餘七分,正全力推壓黃旌耀,眼見老匹夫臉上肌肉顫動,神情痛苦,想起亡故恩師,不禁大快己心。
黃旌耀眼、鼻、口同時流血,中心線經絡,已被震壞,百穴遭到衝擊,明明只有一小子掌推自己,卻覺得有五六名武林老者前輩合手聯攻,軀體彷彿烈火焚身,尤甚千刀萬剮之苦。只是他生來剛烈虎性,即便斷肢斷首,也要跟仇恨之人反抗到底。正催勁間,但聽得胡忘潭高聲慘叫,畢生內力已盡送曲葉琦體內,被關居鈺左肩一震,飛出丈許之外,撞斷兩株小樹,跌下山坡,滾動不停,若非有岩石阻擋,便掉入了涯洸川下。
關居鈺目不轉瞬地凝視黃旌耀,見他一張老臉表情可怖,猶似一頭惡虎盤踞低吟時的神氣,心想:“將這老賊的內力也吸盡,便算為師父報仇了。琦得到了胡忘潭的內力,已累了她,事後須教她調息歸元,化為己用,老賊的功力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嘴角一笑,收回掌力,待要運使疲重元歸法,猛聽得象吟虎嘯,猿啼獅吼,群獸撲至,驚叫:“哎喲!”曲葉琦想起少林寺藏經閣旁的舊事,嚇得一顫,拍了拍關居鈺的腰,忙道:“快走,我怕。”關居鈺道:“好。”右掌緩緩推出,黃旌耀口噴鮮血,摔倒在地,不省人事,抱着曲葉琦,鑽進了人叢。
段煦龍聯同門作戰,長劍舞刺,劍法侃侃而施,暢流連心,期間與蔡鏖、澹臺搏雷、澹臺輪先後較量,均佔上風,擊退他仨,斬殺二十來名敵眾后,忽然一聲清嘯,喝道:“澹臺無冢?”持劍追去。
澹臺無冢被楊詣穹重傷,遁去時見他瘸腿痛呼,心下奇怪,但小腹重創,難免怯憚了五六分,潛身爬行,詭異無聲,在戰場中找到了二兒、四兒和五兒,要他們去查看,若楊詣穹真的突發變故,便逼他就範,甚至結果其性命,考慮到三兒子聯手也未必能敵,又派楚苓苓亦去,希望此女能動之以情,勸軟下他。
剛一說罷,澹臺狼策四人便留下指令,號令各自麾下武軍序理御擊,配合餘下弟兄攻守相契,逕往涯林楊詣穹倒地方向過去。澹臺無冢欲保存實力,得知裴思忤仗着水性,潛伏川流下,龍袍一振,不露面目,向偏僻處而去,準備與其會面於水下,剛剛動身,卻被段煦龍精目瞧見。
段煦龍心想:“倘無仙山佛丐,我焉能有今日?名非師徒,恩情重比泰山,必須把他幹了,我心裏才痛快。何況這種人活着,世界還得了?”正要囑咐同門姐妹,苗芸悅知他心意,輕聲道:“這裏交給我,你去追他。”段煦龍不再多言,跨步躍出,盯准澹臺無冢身形,“天龍死刑”刺出,瞬息間刺去四十餘劍,招式之快,匪夷所思。澹臺無冢展開猴形身法,將他劍力盡皆避畢,但未擺脫劍尖大雨般地連刺罩害,龍袍衣衫上已多了數十個小孔。
澹臺無冢冷笑道:“小子,想殺我就來啊!”四肢着地,向某一方向爬去。段煦龍瞥了眼交戰之眾,見他離去方向樹蔭茂密,暗林秀美,以防陷阱,自當小心,緊握劍柄,循向疾追。突然天空颶風捲動,一隻碩大老鷹飛至洸林戰場,正是葬花島好友御風神鵬,心中一喜:“按它能力,群獸之慮不足為患。”心無掛礙,展開平生輕功,奮力尋捕澹臺無冢。二人一爬一奔,約莫十來分鐘,涉足涯林地境,恤心宮與涯洸川的廝殺聲都已難聽到。
段煦龍眼神如虎,見澹臺無冢登上一座峰頂直衝雲霄的高山,不假思索,繼續跨步追趕。
昔日澹臺無冢攜潘灀上別塵峰拜謁聖母,曾在訪乾殿內露過一手速度,段煦龍自知身法不如此人,現下拼盡氣力,幸他逃不出視線內,適才大可專覓僻幽之所逃遁,為何故意引自己來高山這等易隨之地?當下有心試探,放慢腳步,緩將下來,澹臺無冢亦慢了下來。段煦龍提氣疾追,澹臺無冢登時四肢加勁,如靈貓般奔爬。段煦龍鬆氣慢步,澹臺無冢也雙足緩跑,似故意等待。
段煦龍道:“不想跟你玩貓捉耗子的遊戲,你要引我去哪?”澹臺無冢道:“不是要殺我嗎?你來就是了。”
最終二人來到了山腰塔閣之外。段煦龍見地勢險峻,寒風刺骨,暗暗留心,見那傢伙不懼高空之險,攀援穿插粗長鐵鏈,闖向棕金塔閣,不禁欽佩其輕功境界,大聲道:“別跑。”陌生地境,警惕心難免加強,但說放脫敵人,決計不行,此處高空實在,若一失足,便粉身於此,當下猶豫躊躇,呆在當地。
眼見澹臺無冢那龍袍高影已鑽進塔閣大門,忽然間,兩隻獅子頭門環口中飛出細長鐵鏈,機關開啟,片刻間連接出了那條供學武之人行走的橋樑。段煦龍不領他情,展開輕身功夫,隨着澹臺無冢的攀援軌跡,穿過鐵鏈,站在了砧板上。過程中絲毫未碰機關橋樑一星半點。
澹臺無冢在門內道:“好小子,有骨氣。”
段煦龍神劍斬出,大門應聲而倒,身形晃動,闖進了塔閣,見閣內金碧輝煌,奢華咋舌,微微一怔,說道:“你想怎樣?”澹臺無冢翻個大筋斗,吊在一根石樑上,倒掛金鉤,雙臂抱胸,望着段煦龍,笑道:“殺了鄙人,於你有何好處?仙山佛丐既不是你爸,也不是你爺,無不無聊?我只想向他借本書看看,沒借成,大家都沒戲,就這麼罷了吧。”段煦龍道:“你喜歡殺人,人品比我更無聊。”
澹臺無冢道:“這次你們的大行動,我家栽了跟頭,若不敵貴宮諸女俠,鄙人倒願認輸,可恤心宮乃正派宮教,娥峰聖母仁慈愛世,趕盡殺絕,未免狠了些。”段煦龍道:“非我們狠,是你們太過分,再這樣下去,閣下將會是第二個曹武憐世,是非善惡,有公定論。”澹臺無冢搖了搖頭,哼道:“曹武憐世?呸,道貌岸然的縮頭烏龜,無稱霸雄心,表面跟人家和睦相處,實際什麼事都做得出,百歲偽君子。如不現世,便即歸隱,哪有一點大丈夫氣概?鄙人倘像他一樣,不多乾乾大傑作,死氣沉沉,去東海終老余年,那活着真沒甚意思。”
段煦龍奇道:“他去了東海?”澹臺無冢微笑道:“曹武憐世失蹤已有些時候了,你沒發現嗎?早去東海那邊待着了,聯賢教亦散夥啦。”段煦龍尋思:“東海是岳玉皇的著名居地,但眼下家宮已毀,去了更有何益,可若不為了找岳前輩,曹武憐世去那邊幹嘛?”澹臺無冢道:“也不知曹武憐世什麼興頭,竟跑那鳥不生蛋的地方待着去了,其他的我倒也不再知,他愛去東南西北海,關鄙人屁事。”段煦龍沉吟不語。
澹臺無冢又道:“以劍法來論,你應是當世第一,然鄙人私覺,尚有人劍術本領比你為高,你這孩子未必勝得過他。”段煦龍見他身子倒掛石樑,抱拳胸口,搖搖晃晃,心下厭煩,揉劍而上,喝道:“好好說話,下來!”澹臺無冢以虎抓功硬接閱狼劍鋒,剛近幾尺,便感寒氣逼人,觸刃者手指必斷,一驚之下,雙腳挑踢,借力一蹬,輕飄飄地落下地來。段煦龍左指捏訣,劍尖牢牢指向他身軀要害,只待他發難進擊,就出招迎刺,后發先至。
澹臺無冢嘆道:“這把劍不錯,又是聖母送你的寶貝。縱使劍術勝過你,兵刃上沒了便宜,勝之不武,贏了也無光彩。”段煦龍聽他言語間示着一人,道:“你說你自己么?”澹臺無冢搖了搖食指,道:“不,我的劍法,跟他不能比。”段煦龍想起詠安方丈的敘言,皺眉道:“閣下所指,是你那狐朋狗友邪劍王嗎?”
便在這時,忽聽得塔閣高層上有人冷冷地道:“男孩,你不懂禮貌。澹臺君四海之朋,皆乃豪傑,田某不仁,卻非狐犬之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