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古青史
西海毒王冷漠孤僻,昔年待人嚴峻,此刻年紀已老,即便少性不收,也該當會有些寬容大度的脾氣。眾人一再奇怪,關居鈺、楊詣穹、段煦龍等年輕少年合力擊敗曹武憐世,逼其解散魔教,如此大功,非但不賞,反而微微偏袒聯賢教,旁人以大義倫理勸導,他終於不再抗辯,可在這時,卻光明直言,叫楊詣穹、關居鈺離開術堂山,當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段煦龍不明原因,適才與楊、關聯斗曹武憐世,此刻已和他們共心,以為袁丸麒指的是己方一行,當下臉色一白,道:“也罷,毒王先生,我們離開就是。”說著拾起閱狼劍,插回入鞘,伸手一揮,準備帶人離去。袁丸麒阻道:“段少俠,可能沒聽清我說的話,我要他們兩個走,和你無關。恤心宮肯來術堂山,袁某榮幸之至,焉願趕你們走?”言語間,指了楊、關一下。段煦龍剛移動幾步,聽見此言,便即站住。
楊詣穹見武服愁臉現歉然、慚愧之色,時不時又朝自己二人看一下,隱隱猜到原因,現下毒王直言驅趕,突然之間,只覺十分尷尬羞恥。
袁丸麒眼光如獅,行至楊、關面前,伸出瘦骨稜稜的手掌,說道:“來,還來吧。”楊詣穹滿臉通紅,咬了咬牙,從兜里取出了紅布包裹的亂名丹,交在袁丸麒手上,抱拳道:“對不起。”關居鈺此刻才知原因,暗嘆:“我和詣穹去修羅海的事,被袁前輩知道了。”料想袁前輩老練聰慧,又或是武服愁言語漏風,從而得知外人擅闖術堂山規定的門派禁地。袁丸麒先前說,西海毒門下,有人膽敢擅自過去修羅海,定殺不赦,本門尚且這般嚴格,何況外人?必然對付得更慘不堪言。倘若不因為打敗了曹武憐世,除去武林大害,立了大功,毒王現下講話不客氣,向自己與詣穹動手了也說不定。
袁丸麒道:“服愁、克憂是我從小養大的孩子,他倆說話間打什麼機關,袁某怎會不知?只是我相信你兩個是少年英俠,不屑違背偷摸原則,該對服愁之言置而不理才對,哪知卻與我設想相反。”楊詣穹肅然道:“前輩責訓得對,我跟鈺兄因急於為曲葉琦治療失憶病,才魯莽激動,不論聽說何法,總想去試一試,事先沒考慮到原則後果。抱歉,抱歉。”關居鈺道:“現下我們將亂名丹歸還,且誠摯道歉,請別再怪罪。”
袁丸麒道:“還丹認錯,倒也罷了,袁丸麒也並非吝嗇小氣之人,亂名丹不過一區區身外物,施捨於人,又有何妨?只是,你們切切實實,去了修羅海。那裏是袁某與師姐的恩師的墓場墳地,恩師生前斥世,命我跟師姐待他逝去后,不準踏足那裏一步,否則便是對他老人家不敬。”頓了頓,續道:“那亂名丹,本是多年以前,一位赫赫有名的江湖術士,煉製出來的一顆靈方仙丹,食后益處無窮。三十多年前,恩師尚還健在時,聽其丹名,恨不能為之一見,終生遺憾,袁某歸隱術堂山前,因系福源,偶得此丹,十六年前將它棄於修羅海下,以慰恩師在天之靈。”
楊詣穹、關居鈺心想:“原來亂名丹有這些故事。”
袁丸麒面容如霜,說道:“僅那一次,我也深知有罪,但想自己一死,毒門衰微,罪孽反會更深,於是回了術堂,以毛髮代替首級,毒斷所有頭髮,示為懲戒。”說到這裏,眾人大為駭異,驚呼出聲。袁丸麒微笑道:“如若不信,列位請看。”一邊說,一邊伸手緩緩撥開自己頭髮,讓眾觀看。但見他頭皮髮根處黑一塊,紫一塊,時隔多年,仍烙印痕迹明顯,皆深深想像到當年袁丸麒施展毒術手法,自懲自罰的痛苦,情不自禁臉現慘然之色,打了個寒顫。
袁丸麒看向楊、關,道:“若非如此,亂名丹取來為小女孩服食,未嘗不可,然修羅海之境,神聖如靈,實不允一人涉足,西海毒門暫時雖為未成立的武林散派,卻也容不得旁人擅闖敝下秘地,褻瀆當代先人之墳。”語氣越說越嚴峻。關居鈺想說輪迴子其實一直還活着,昨夜剛剛去世,但這件事委實太大,不敢說出口。
袁丸麒褐袖一揮,道:“事已至此,多言無益,兩位少俠暫且離去吧,二位神功蓋世,今後願意扶持術堂派門人的話,袁某依然當你倆是好朋友,再要去修羅海一次,那麼我派將與閣下二人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眾人被袁丸麒的嚴峻語氣震懾,無不慄慄,同時又想:“這‘修羅海’,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何在西海毒王的心中有這麼大地位?”聽毒王言語間有提到他的恩師,定與這位先輩有關,然而太過神秘,難以猜測前後,仍不明關鍵。
袁丸麒喝道:“還不走?”
楊詣穹、關居鈺互看一眼,躬身道:“好,我們走。”
曲葉琦滿臉迷懵之色,被關居鈺托着右臂,和楊詣穹一起向廊口外走去。群雄見狀,便也讓出道來,一片寂靜,人人不出一聲。袁丸麒道:“小女孩不想留下嗎?”關居鈺回頭道:“什麼?”袁丸麒道:“袁某嫌厭的是你倆,但之前答應為她療病,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她未去修羅海,事情與她無關。”關居鈺正要說話,楊詣穹向他使個眼色,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我們三人本是一起到此,她不識旁人,該當同至同往,亂名丹已還,前輩既對我等心生間隙,多留術堂,終究不便,告辭。”楊、關、曲三人,離步而去。
眾人嘆了口氣,心想:“毒王這事做的多少有點絕。”自然有人竊竊私語,對此事低聲議論。
袁丸麒置若罔聞,朗聲道:“諸位,晚餐已過,請各回寢室吧,三天後的中午,術堂大典隆重舉行。”群雄應了一聲,人潮人海,陸陸續續,退出東部廊道。
段煦龍遙望楊詣穹、關居鈺,以及曲葉琦離去的背影,不多時,身影已不可見,嘆了口氣,向苗芸悅看去。苗芸悅與他對視,待要說話,袁丸麒已走近過來,微笑道:“老朽隱居術堂,素聞恤心宮、娥峰聖母的大名,眼下她老人家宮下閣部高弟前來,倍感榮寵。”段煦龍回禮道:“不敢,不敢。其實恤心宮今日造訪,一來為毒王先生開派捧場,二來聽說聯賢教居心叵測地過來,防止事情有變,三來在下想探望兄弟,從而西來。”
袁丸麒道:“敢問你兄弟是哪位?”段煦龍向袁克憂一指。袁丸麒沉吟道:“克憂是遺棄的孤孩,段少俠也……”段煦龍點頭道:“對的,我和他是同父同母的孤孩。”念及身世,心中甚是傷感。袁丸麒“嗯”了一聲,道:“不想竟還有這緣分……段少俠,你劍法悍勇精妙,少有人敵,袁某也曾聽聞。貴宮肯來敝堡,定然熱誠款待,克憂,給你兄弟,以及恤心宮諸位女俠引導一下。服愁暫先別忙,給我過來。”武服愁依言,隨他而去,聽師父語氣,多半要為唆使楊、關前去修羅海之事,加以責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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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煦龍笑道:“嘿,哥哥。”袁克憂哈哈一笑,道:“弟弟。”二人互相擁抱了一下。袁克憂道:“好啊,你出息了不少,恤心宮相助武當派的事,我已聽說。”段煦龍微笑道:“那不算什麼。”藍媚琪靠近過來,雙手叉腰,嚷道:“喂,冷夜娘使,沒忘記姑奶奶吧?”袁克憂聽慣了她這嬌傲語氣,也不以為忤,道:“沒忘啊,不管怎樣,先謝謝藍閣主願來術堂捧場。”藍媚琪伸了伸舌頭,道:“反正不是為了你,為了你師父而已。”
袁克憂轉而看向苗芸悅,問弟弟道:“你老婆么?”段煦龍臉上一紅,苦笑道:“別說得這麼直接,暫還不是。”袁克憂似笑非笑地道:“臭小子,這般搞,你倒快活,我卻是換弟妹了。”段煦龍沒有言語,表情黯淡,心中一陣惆然。
袁克憂向苗芸悅道:“寒水閣主,你好。”苗芸悅微微一笑,道:“閣下好。”袁克憂嘆了口氣,道:“當初乾的事多少不妥,之江甌市犯了許多殺孽,現在想起,常自懺悔,聽說苗閣主曾路過之江一帶,本欲殺我,卻為人所勸,是否?”苗芸悅道:“是,仙山佛丐狄老人勸下了我,於是我沒再管你,後來在錢塘認識了你弟弟,帶他回了宮裏。”
段煦龍哼了一聲,道:“狄老前輩,被澹臺無冢殺死了。”袁克憂道:“仙山佛丐對你有恩,很想找到他算賬吧?”段煦龍道:“當然。”袁克憂道:“那正好,但也要小心。”段煦龍微一思索,道:“怎麼,那傢伙也會來嗎?”袁克憂皺了皺眉,道:“對,澹臺無冢已寄過信,告訴我們師徒,他說會來。”
澹臺無冢現今在武林間大名鼎鼎,由於四處滅幫屠派,武功極高,手段殘忍,大家除了叫他名字外,還送了他一個叫“弒王”的外號。澹臺無冢為人詭怖,多方有仇,卻無人敢光明正大地言明挑戰,若無道行,消息傳到他耳中,不出半月,其門派定被殺得雞犬不留,慘不忍睹。撇他本人不說,光是他七個兒子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難尋敵手,無惡不作,怙惡不悛,武林當真對“弒王”一家敢怒不敢言。
此刻段煦龍兄弟倆提到澹臺無冢,代無悔、黃寇、李鳶桐等閣主部主皆神情嚴肅,湊了過來。
段煦龍喜道:“澹臺無冢會來,那好極了,正好跟他算算舊賬。”藍媚琪道:“黃姐姐,你曾被澹臺崽子們擒過,他們的本事如何?”黃寇哼道:“他們的本事亂七八糟,一塌糊塗。”段煦龍手一舉,道:“黃師姐,那日少林寺大戰,我已聽人說了,澹臺七子武藝各有千秋,並且每人所使的武器煞是怪異,你爺爺,還有楊詣穹、關居鈺那兩位兄弟聯手,雖最終打敗,但終究不是幾個回合便拿下的,所以咱們不能貿然輕視。”黃寇道:“那時我尚不知深淺手段,崽子們又突施暗招,一時大意,下次再說受害,決計不會。”段煦龍知黃寇內心好勝,唯諾笑道:“好,師姐願聽就行。”
代無悔道:“澹臺無冢曾去過恤心宮一回,此人野心勃勃,妄圖稱霸武林,他寄信言明過來,不知有何意思?”袁克憂道:“他只說會來參加大典,意思尚未明確,不像心懷惡意。”段煦龍道:“他要是不鬧事,礙着你師父的面子,咱們不會當眾跟他較量,但私下,我必須找他談談事情。”
李鳶桐道:“那傢伙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偏偏武功不弱,且聽說他暗結黨羽,談歸談,背後殺機還是要防的。”
段煦龍點了點頭,向廊口外瞧去,嘆道:“可惜了楊詣穹和關居鈺兩位兄弟,本領高強,要是他們也能留在術堂山,實是大大的良助,毒王先生卻不相容……”袁克憂道:“師父趕都趕了,兩位老弟本事雖強,終究不能拉他們回來的,澹臺無冢還是得靠你們自己去面對。”段煦龍道:“嗯,便是這樣。”袁克憂朗聲道:“好了,恤心宮女俠們,住宿處早已安排好,請跟我來。”當下眾女隨之前行。段煦龍和苗芸悅卻停着不動。袁克憂道:“苗閣主,敝堡女性宿舍比較偏,你不跟我來,別要自己找不到。”苗芸悅微微一笑,斜睨段煦龍一眼,意思是我和他住一間。袁克憂一怔,哈哈大笑,沒再多管,帶領眾女去了。
段煦龍拉着苗芸悅的手,微笑道:“芸悅,跟你一起來術堂,我心中真溫馨。”苗芸悅道:“我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縱使是去斗澹臺無冢。”段煦龍道:“嗯。”苗芸悅摸了摸他臉,微笑道:“這臉色,幹嘛心神不寧的?”段煦龍道:“不瞞你說,其實我對澹臺無冢,還是有點不放心的。”苗芸悅道:“你指的是?”段煦龍道:“他的武功。”苗芸悅道:“怎樣?”段煦龍道:“還記得恤心宮訪乾殿裏,聖母向他發出一掌,他以迅捷無倫的身法奪走我手中劍鞘,格擋掌力嗎?”苗芸悅道:“記得。”段煦龍頓了頓,嘆道:“曹武憐世的速度,也沒這麼快。”
苗芸悅道:“你剛才聯楊詣穹、關居鈺,跟曹武憐世交過了手,難不成這位喪膽天下的老魔頭,功夫還不如一個區區澹臺無冢么?我瞧不對。”段煦龍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曹武憐世的確強得驚人,這傢伙倘若不是斗在中途突然奇怪發狂,還有一隻怪鷹關鍵時刻扇了一翅膀,風力助力的話,我和詣穹、關居鈺再聯手,怕也難以取勝。曹武憐世的一招一式,無聲無息,勁力詭異之極,攻勢奇異,稍不留神,便會喪命;而澹臺無冢,速度卻是出奇的快,他離開訪乾殿時,殺害了兩名幽嬛部紫衣師妹,根據那手割喉技法,招式也必是怪特難防。這兩高手,算是各有各的特點。”
苗芸悅點點頭,微笑道:“既已作出決定,就該好好去做,振作起來,我還是喜歡你以前那副幹勁十足,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呢。”段煦龍笑道:“好的。”說到這裏,有毒王新弟子過來,將適才遭曹武憐世殺害的人士屍身處理走了。
苗芸悅環顧四周,道:“你認為接下來該怎麼做?”段煦龍道:“大典開始前,我想先去找其他門派人士多打打交道,溝通溝通。”苗芸悅道:“這事你不用操心,我已和代婆婆、黃姐姐、藍妹子她們商量過,說包在她們身上即可。我覺得咱倆應該去做點別的事情。”段煦龍道:“什麼事?”苗芸悅道:“去找一個人。”段煦龍道:“誰?”苗芸悅微笑不答。
……
楊詣穹、關居鈺收拾行李,偕曲葉琦離開術堂山道,他們被西海毒王趕出來,頗覺沒有面子,卻又無計可施,甚是鬱悶,一路上誰都能猜到對方心裏想什麼,三人始終一言不發。直至走出山道,來到洪荒戈壁外,楊詣穹實在忍耐不住,收足而立,忽然一聲大吼,連發二十餘記引風襲神功,擊打戈壁石丘,完了后,強使大力金剛掌,拍擊土壁,他恚忿之下,真力運轉微錯,外力偏又極大,只片刻間,一雙手掌已鮮血淋漓。
曲葉琦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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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道:“楊詣穹,你別這樣了。”關居鈺也勸道:“是啊,詣穹,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
楊詣穹重重哼了一聲,瞪着曲葉琦,怒道:“什麼不算大不了的事?我們做事一向有原則,來術堂山,偏偏為了你這丫頭,不惜偷摸別人的寶貝,也要給你治病,要不然怎會涉足主人家規定的禁地地盤?此事一出,主人家瞧我們不起,將我們趕了出來,我能忍受,可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心裏真正想的是什麼?”
曲葉琦聽他說話這麼凶,莫名一陣委屈,流出眼淚來。關居鈺也不好說什麼,只安慰道:“沒事,沒事,這是我們的打算,你毫不知情,跟你無關。”問楊詣穹道:“是什麼?”
楊詣穹叫道:“思江,思江啊!她在問輪山被瘟妃擄去,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無時無刻不在念着,唯恐她出了什麼性命差池。好不容易得知鍾黛溪有可能來術堂山挑釁,我想藉此幫助毒王前輩,擊敗老賊婆,救了思江,現在倒好,計劃全沒了。”憤激之下,出掌側拍,一座矮山也給他打得岑岑而晃,“曹武憐世又算什麼東西了?他是好是壞關我屁事?打敗他能怎麼樣?剿滅聯賢教又能怎麼樣?啥也不是!沒什麼是比我的思江更重要的。”說話之間,情緒激動,身子不住發抖。
關居鈺嘆道:“不錯,袁毒王這麼一趕,本來只是一場大典聚會,參席缺席,多一人少一人不算什麼,我卻沒怎麼關注你要救慕容思江姑娘,對不起,早知道事先聽武服愁說修羅海是禁地,就不去了。”楊詣穹閉眼搖頭,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想到難以拯救思江,神情苦悶之極。
便在這時,大通山腳下,有一老者的聲音遙遙笑道:“好好一個小男子漢,為了一女孩傷心成這個樣子,不該啊不該。”楊詣穹怒道:“什麼人說話?”忽見戈壁灘上,藍袍身影一轉,現出一人來。楊詣穹、關居鈺心中一凜,此人乃是武林中號稱“海宮神翁”的宗師,岳玉皇。
岳玉皇走近過來,微笑道:“怎麼了楊小子,不進去術堂山玩玩,卻在外邊大呼小叫,發火不停?我徒孫和外孫女,只怕正參與熱鬧,開心得很呢。”楊詣穹氣憤憤地道:“被主人家趕出來了。”岳玉皇道:“哦?被袁丸麒那廝趕出來了?”楊詣穹道:“可不是。”岳玉皇道:“因為什麼事?”楊詣穹道:“因為去了術堂山東北的修羅海,那地方岳老先生你前兩天也去了的。”曾在夜晚修羅海岸邊,與楊詣穹、關居鈺說話的那長笑老者,正是岳玉皇。
岳玉皇“嗯”了一聲,道:“早知修羅海是袁丸麒所定的禁地,老夫卻偏偏過去逛逛玩玩,又待怎地?那地方是袁丸麒和他師姐鍾黛溪,二人師父的墓場墳地,名叫輪迴子,一身本事盡由他手中傳授。”關居鈺奇道:“岳前輩你也知道輪迴子?”岳玉皇淡淡地道:“怎麼不知?天底下讓我岳玉皇不知道的事,還真沒有幾件。這輪迴子年命長壽,三十年前杳無蹤跡,認識他的人都說他已死了,此人活了一百八十歲,曾在清朝皇宮中當一名宦官,後來……”楊詣穹奇道:“宦官?”岳玉皇道:“就是太監。”楊、關“哦”了一聲。岳玉皇道:“輪迴子武學修為不淺,見識淵博,且博學多才,出口成章,只要一起興,隨手便能寫出一部書,但他前半生只注重為清皇弘曆暗中輔佐政務,所著諸書,不過區區引經據典、興邦立業的墨水之章,與武功秘籍半點不湊邊,弘曆對他,倒也挺信任友好。”
曲葉琦“咦”了一聲,疑惑道:“一個太監,竟有如此權力,能博得皇帝信任,讓他暗輔政務,幫忙處理國事?”岳玉皇道:“誰知道此人是怎生的本事呢,偏是這樣一個人物,朝內大臣無一個認識他背後的一面,只僅僅將他當成一名宦官看待,神秘已極。”關居鈺道:“怪不得從沒聽說過乾隆皇帝身邊有這麼個人。”
岳玉皇道:“後來不知是何原因,弘曆對他生了間隙,懷猜忌之心,將他趕出宮去,於是他心灰意冷,自此與皇朝政事無緣,游於世間。他並非參與武林之人,卻對武功所識了如指掌,研修武學。他繼承偏道詭門,毒術一派的風格,自行開宗立門,卻不廣開收徒,只在天年後期,收了兩孤兒作為養子暨徒弟,即袁丸麒和鍾黛溪。”楊、關緩緩點頭。岳玉皇遙望術堂山景,忽問:“青城派來了沒有?”關居鈺道:“來了,但只有一個人。”岳玉皇道:“是誰?”關居鈺道:“便是掌門,名叫鄧太延,我們喊他鄧大哥。”
岳玉皇道:“鄧太延?我沒聽過這人名字,可能是新任的吧。也是,上代青城派掌門清河真人逝世已久,倘若還不選一人出任掌門的話,只怕會有門派衰微之禍。這叫鄧太延的,武功如何?”關居鈺待要回答,岳玉皇又道:“罷了,不怎麼重要。只怕你們還不知,青城歷代掌門人中,有一位名叫常苦真人,當年跟輪迴子相識,開始時與一些和尚道士,相互間稱兄道弟,交情深厚,後來不知何故,說翻道理,兩方之間打了起來,常苦真人不敵,不僅慘敗,而且慘死於輪迴子手下。”
楊詣穹驚道:“原來武林中還有這段歷史。”關居鈺恍然大悟:“難怪鄧大哥會知道輪迴子的姓名來歷,敢情青城派古代掌門前輩中,有人曾死於輪迴子之手,這段歷史堪稱恥辱,傳承下來的門人子弟,多半還要向毒門一雪前恥。鄧大哥會這麼做嗎?不,不像,鄧大哥心胸應挺寬闊的,何況他也應該以為輪迴子現已去世了,就算找毒王瘟妃,也無濟於事……”
岳玉皇道:“其時輪迴子隱姓埋名,所以縱然常苦真人遭殺,武林依然不知兇手何人,那些和尚道士好友,不願再起冤讎紛爭,又怕激起人憤,殃及池魚,都選擇了啞口不言,所以常苦真人之死,成了江湖上一大懸案。”
楊詣穹、關居鈺、曲葉琦沉吟不語。
岳玉皇笑了笑,道:“好了,不說了,事情到此為止。楊小子,還有這小子,小丫頭,西海毒王那雜毛不肯收容,多大點事了?不如隨我回東海玉皇島家宮,老夫心高氣傲,多年來從未向誰盡過朋友之誼,如今算便宜了你們。”楊詣穹搖頭道:“岳老先生好意,小子着實感激,但我還不想走。”岳玉皇道:“幹什麼?”楊詣穹道:“我女朋友有危險,暫不知下落,必須留在術堂山,才有可能救出她。”岳玉皇冷冷地道:“怎麼留?西海屁王將你們趕出,派遣武服愁、袁克憂那兩小子出來檢查你們走沒走,也說不準,一看見你們,別說術堂山外面,整個西海、四山境內,也都容不下。”楊詣穹道:“這……”
岳玉皇嘿嘿笑了幾聲,道:“說曹操,曹操到。既不肯隨老夫東去,就此失陪,告辭!”藍影一晃,便即離去。
關、楊、曲回頭一看,果見武服愁正緩緩向這邊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