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清愴閱漠入暮山
曲葉琦越跑越快,楊詣穹卻也沒用輕功,只簡單發足追着,叫道:“葉琦,葉琦!”曲葉琦停下腳步,大聲道:“不要追了,我腦子很亂,讓我一人靜一靜,好不好?”楊詣穹道:“好,好,我不追。”但曲葉琦也沒再移步,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裏。此時雨滴已甚小,楊、曲衣服上仍濕了小半,二人相距不過十來步,中間卻像是隔閡千里,再不像曲葉琦初始失憶,剛剛熟悉的時候。
曲葉琦回過身來,慘然道:“以前的我,很不幸,是不是?”楊詣穹目光下垂,沒有回答。
曲葉琦道:“你們三人,我到底先認識的哪一個?”楊詣穹道:“是我。”曲葉琦道:“既然這樣,我為什麼後來又認識了段煦龍和關居鈺?為什麼最終會落得這個後果?”她越說,聲音越發更咽起來。楊詣穹道:“那是很久前的事了,直到現今,中間許多事都算是冥冥中的天意。”曲葉琦更咽道:“天意,天意便是要我這麼一個尋常女孩受盡傷害,最終落得個失憶的下場,朋友認不得,父母記不清,就連自己身上發生過的事也不配想起來,對不對?老天未免太殘忍了些吧?”
楊詣穹回顧往事,忽然發覺,自己從悟龍谷走到今天,比較葉琦,確是幸福運氣得多,她苦多而己悲少,大感慚愧,說道:“當年我倆為何會分開,你知道嗎?”曲葉琦道:“為什麼?”楊詣穹道:“因為我不想你死,當時只有將你交在別人的手中,你才有機會活下去。我不過一普通小子,死又何足道哉?哪知老天弄人,我反過來修成一身武藝,你卻跟着段煦龍受苦。”
曲葉琦腦子一震,似乎看見了一幅畫景,正是當年游輪事件發生時,楊詣穹和那夢中男子在男廁所里交談的畫面,但一閃而逝,再努力回思,又無印象了,問道:“那為什麼不一起?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倆之間若真有感情,就算要我陪你一起死,也絕不皺眉的。段煦龍是什麼人?我當時認識他嗎?認識也罷了,要是我不認識他,你為……為什麼要把我交在他手中?關居鈺剛才說他最後把我拋棄了,你為什麼要把我交在這種人的手中?”說到這裏,再亦支持不住,掩面大哭。
楊詣穹大生憐意,過去將她摟在懷裏,拍着她後背,慰道:“別哭了,別哭了。”曲葉琦不理,扶在楊詣穹懷中放聲大哭,她記憶明明並未恢復,卻能憑着一股直覺,猜到了其中關鍵一二,她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傷心,只覺內心深處隱隱有感,想將滿腔委屈盡皆發泄出來。楊詣穹道:“歸根究底,還是我的錯。”曲葉琦泣道:“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你這臭小子,影響了我的一生,我難原諒你。”不住擊打楊詣穹的胸口。
楊詣穹臉色凄然,讓她盡情哭泣,自己則出言安慰,同時深深明白,縱然對她說更多好話,對她更加照顧,亦無法挽回小時候那無憂無慮的美好了。
曲葉琦哭聲漸止,抽抽噎噎地離開了他懷中。楊詣穹森然道:“放心吧,今後能補償你的,我一定儘力補償,將來若有要求,只需一句話,無論什麼事,楊詣穹都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曲葉琦閉眼點頭,“嗯”了一聲,隔了良久,她問道:“你有女朋友了,是不是?”楊詣穹道:“是。”曲葉琦強作笑容,道:“祝你幸福。”
便在此時,左側樹間沙沙發響,兩個黑影一閃而過。過了一會,關居鈺又跟着追了來。
楊詣穹微笑道:“鈺兄。”曲葉琦也微笑道:“關居鈺。”
關居鈺見他倆眼角都有淚痕,卻又勉作笑容,大是不解,微一點頭,對楊詣穹道:“詣穹,我剛才看見了瘟妃的蹤跡。”楊詣穹一聽,大驚道:“什麼?”關居鈺環顧周邊,皺眉道:“好像是朝這邊來了,現在卻又不見……但那身衣服,八成是她,奇怪的是,她旁邊好像還有一個人,我沒看清是誰。”楊詣穹睜大眼睛,道:“估計是思江!可惡,剛才我聽見樹葉響,還道是鳥,卻沒想到……”立即雙足一點,躍樹攀枝,咬牙切齒,四下瞭望。關居鈺也幫忙上樹,游目附近。二人看了半天,毫沒見到什麼黑袍人的蹤跡,定是去遠了。楊詣穹好生遺憾,賊婆子近在咫尺,竟給她莫名其妙地離開了,偏又無可奈何,鬱悶之下,舉拳捶胸。二人重新躍下,回到曲葉琦身邊原地。
關居鈺道:“慕容姑娘被瘟妃抓走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蒙境時,他隱約聽到慕容山楓說過“江兒”,但那時並未多加註意,此時方始醒悟,慕容思江竟被瘟妃擄走了。
楊詣穹雙拳攥緊,罵道:“可不是!他媽的老賊婆,我一定要救出思江,然後殺了她,為民除害。”關居鈺沉吟道:“瘟妃所學本事屬於毒宗,你猜西海大會可不可能有她的蹤跡?”楊詣穹沉吟不語。
忽聽身後有人高聲說道:“楊詣穹、關居鈺少俠,你們好啊。”
楊、關循向看去,見來者皆是中年男子,身穿白衣,按面目,認得是嚴莫逆、呂樟心和羅錦密,武當派五士中的三俠、四俠與五俠,當即迎去,抱拳道:“參見武當三位大俠。”嚴、呂、羅微笑還禮。曲葉琦見此情形,緩緩走了過來。嚴莫逆道:“這位小姐是?”楊詣穹道:“嗯,朋友。嚴三俠,你們此行何往?”嚴莫逆道:“為了術堂大會的事啊。”關居鈺道:“尚有十二天呢,還早吧?”呂樟心笑道:“兩位少俠不也提前來了嘛。”幾人相對而笑。
關居鈺道:“只有三位嗎?王大俠和梁二俠呢?”呂樟心道:“大師兄和二師哥率敝派人士隨後趕來。”楊詣穹道:“垣隆真人身體安康?”羅錦密微笑道:“師父身體很好,他老人家留在武當山上鎮守門戶,沒有西來。”楊、關點了點頭。嚴莫逆道:“袁丸麒毒王策劃這次大動作,場面可謂不小啊,他有意建立門派,收徒授藝,與別派聯合除惡,卻不知敵人亦將過來。”關居鈺道:“哦?”嚴莫逆道:“咱們從荊楚行至此處,路上曾聽武林朋友們說,聯賢教到時也會過去。”楊詣穹凜然道:“魔教?”嚴莫逆皺眉道:“對,還有人說教主曹武憐世亦會親自過去,只為承着袁毒王的面子。”關居鈺道:“曹武憐世也去?”想到魔教教主曹武憐世的面貌與武功,不由得一陣悚然。
嚴莫逆嘆了口氣,道:“極有可能會有爭鬥……兩位少俠,武當山上曾助敝派一擋魔教,術堂山時還請再幫些小忙。”楊、關齊道:“當然會幫忙。”嚴莫逆道:“好,多謝,我們先走了。”三人一笑,作了個揖,告辭離去。
曲葉琦道:“他們是?”楊詣穹笑道:“武當山的。”曲葉琦道:“武當?”楊詣穹道:“對,武當少林,聽說過吧?”曲葉琦笑道:“少林寺和武當派的人,都是你們的好朋友么?你倆挺厲害的啊。”楊詣穹哈哈一笑。關居鈺道:“我倒覺得,他們肯願與結交,我們該當榮幸才是。”準備向曲葉琦慰問,去西海術堂山怕不怕,但想起剛才已對她直語表白,不知為何,心中對她有種懼意,便沒有發言。
正自鬱郁,突覺手掌被一隻縴手拉住,心神一盪,只聽曲葉琦緩緩地道:“陪我一起去術堂山,你願不願意?”隔閡消失,適才陰霾掃空,關居鈺大喜,連說三句:“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曲葉琦微笑道:“有你保護我,我應該不會怕了。”
楊詣穹點頭道:“好,咱仨這就走吧,西海術堂山,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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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唐城距離西海,只有一百多公里,三人依舊聯行,心情愉悅之下,腳步自然而然加快,當天午夜十二點左右,已來到西海湖景區境內,只是深夜漆黑,難賞風景,同時要事在身,就沒有多留,向西海北面的大通山翻去。那大通山是祁連山脈東段支脈,坡陡谷深,岩石裸露,逐漸攀升,海拔愈高,初時僅覺涼快,但再爬高數十丈,已有些許寒冷,更攀幾十丈,曲葉琦堅持不住,又冷又困。考慮到她身體問題,便決定在當地山段中露宿,尋了一處石平樹少的佳地。楊詣穹曾在悟龍谷住了兩年,頗有山林露宿經驗,在方圓幾里內,摘取了大量樹葉,織成三座帳篷,圍成一圈,中心以木生火,草草過了夜。
次日早晨,朝陽升起,三人繞過山段坡道,盡取捷徑,走出陡坡深谷。楊詣穹遙指前方,叫道:“戈壁灘!”由於居高臨下,幾十裡外的距離在他手指下,也顯得甚是近咫。關居鈺道:“嗯,戈壁灘之後,定有術堂山的線索。”下了大通山,跨過山腳盆地,逕往遠方戈壁而去。
但聽黃風呼嚎,似獸吟嘯,足下碎石戳腳不停,曲葉琦渾身乏力,雖說是黃山黃丘的戈壁灘,卻無異於譏笑人力的魔鬼之境。關居鈺看出她軀體疲憊,道:“我背你吧?”曲葉琦道:“不,你昨天手臂被老鷹抓傷,還沒好呢。”關居鈺聽他留心自己,甚是歡喜,道:“不要緊,還沒好,但已不痛了。”曲葉琦點了點頭。於是關居鈺雙手勾着她兩個大腿,將其負在背上,心中喜悅,但未胡思亂想,一心一意尋找戈壁深處的術堂山。
可又走多里,莫說術堂山,便是綠樹綠洲也見不到。三人幾近頹然,正要互相說話,曲葉琦忽叫:“啊,有怪獸!小心!”楊詣穹奇道:“什麼?”言猶未畢,只覺左腿一陣劇痛,低頭一看,但見一條毛茸茸,形似海豹的長體怪物,正嘶力咬着自己小腿,駭異之下,右腳踢出,正中它頭顱,這怪物立即飛出數米。“吲吲”哼叫,四肢着地,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牙上還摻雜着點剛咬過楊詣穹左腿的血。
曲葉琦矍然道:“什麼東西啊?”
這怪物又再撲上,向楊詣穹咬來。楊詣穹左腿傷口愈加疼重,暗道:“它齒間若有毒可不妙。”“大力金剛指”施出,五指張開,抓住這怪物頭顱,“咔”的一扭,當即斃命。關居鈺道:“小心,你右邊還有一隻。”楊詣穹卻道:“你後面也有。”二人打量周邊,見那毛茸怪物少說有二三十隻,竟是群體行動之物,“吲吲”而嚎,將楊、關、曲包圍了起來。
關居鈺感受到脖頸后曲葉琦呼氣如蘭,心神蕩漾,頭微微一側,對她道:“你別怕,只管趴我背上就行,我來對付它們。”曲葉琦道:“嗯,你小心。”
楊詣穹見群怪越發逼近,哂笑幾聲,道:“想不到靠近術堂山的這裏,奇事有不少。”左手一拂,右掌準備發動“引風襲神功”攻擊,卻忽聽後方土丘上,一男子的文雅聲音說道:“且慢動手,不必多加殺害。”紫影一閃,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飄然落在三人面前。他雙手一揚,兩團淡藍色的煙霧瀰漫於半空,片刻間消弭,繼而一股奇香沁人心脾。那群毛茸怪物聞到這味道,紛紛退去了,沒多久走得一隻不剩。關居鈺道:“武兄?”這紫衣男子正是毒王袁丸麒的大徒弟,武服愁。
武服愁略一躬身,道:“關兄。”轉頭對楊詣穹、曲葉琦道:“楊小弟,曲小姐。”曲葉琦從關居鈺背上下來,問他道:“他認得我?”關居鈺道:“嗯。”
楊詣穹笑道:“武大哥,神山寺別來安好?”武服愁笑道:“安好,楊兄弟。”楊詣穹道:“怎麼你家門口,還養這種奇怪寵物?長得跟海豹似的,嚇人一跳。”武服愁道:“寵物?不,這是出沒在此洪荒戈壁西部一帶的‘土豹鼠’,一種稀有的食肉動物,領域意識很強,你們闖進它們的居地範圍內,自然會對你們發起攻擊了。”楊詣穹道:“這東西咬人有毒么?”武服愁道:“無毒,但多少有些細菌,還是該以清水清洗一下的好。怎麼,楊兄弟被土豹鼠咬傷了嗎?”楊詣穹苦笑道:“嗯,這東西身體顏色和沙土色極為相似,一時未加註意,便着了道。”
關居鈺環顧四周,道:“這裏叫做洪荒戈壁?”武服愁道:“是,雖命名如此,但這片戈壁灘不過僅僅數百年的存在歷史,並非洪荒太古時代之誇張。”說著簡單一笑。
楊詣穹道:“在此遇見你真是好多了,我們正是提前往術堂山這邊來的。”武服愁道:“離盛典還有十一日之久,兩位不必心急啊,既圖熱鬧,盛典當天再來亦不妨事的。”楊詣穹和關居鈺互看了一眼,笑道:“來都來了,早來遲來都是一樣,我在你家門口被土豹鼠咬傷,武大哥,煩請借點水給我洗洗傷口。放心,我們會去拜見尊師袁毒王前輩的。”武服愁呵呵笑道:“此處是洪荒戈壁西部,敝下術堂山卻在中部,離此甚遠,三位何必兜個大圈?”
楊、關、曲一怔:“原來我們沒搞清方向,說是兜圈子好聽,其實繼續走下去很可能會迷路,這洪荒戈壁怪異得很,再走向深處,莫說土豹鼠,遭到更多奇禽怪獸襲擊也說不準。”
武服愁道:“三位請來。”當下引路,帶着楊詣穹、關居鈺、曲葉琦往東方的術堂山走去。
行得十里,遙遙望見前方有片極廣闊的山脈地帶,說也奇怪,越接近那裏,陽光越暗淡下來,待至山脈腳下,更宛似蒼涼暮色。術堂山海拔並不甚高,只是其處地帶樹多林密,光線陰暗,而荒漠之中有這麼一特殊山峰,猶如大海中的一葉扁舟,煞是奇妙。
武服愁伸掌肅客,道:“請入敝山。”楊詣穹、關居鈺抱拳回禮,伸掌道:“請。”“請。”曲葉琦一言不發,緊跟於後。三人走在山中,由武服愁帶路,避過惡臭泥潭沼澤,穿插樹叢之間,從頭至尾,每棵樹皆是參天古木,樹端枝頂,卻又彎曲葉疊,導致整個山脈中光線極是不足,說不出的窈然陰森。武服愁微笑道:“我術堂地勢植景比較特別,但非無生機,到了盛典那天,我跟袁師弟將出更多力,斷不會委屈了群雄。今日三位提早到來,亦是一樣,不會讓你們壞心情的。”
過得片刻,武服愁手指前方一條泉流,說道:“楊兄弟,你可在這濯龍泉中清洗土豹鼠咬嚙傷口。”楊詣穹向那泉流走近幾步,發現水流呈黃色,十分污濁,尋思:“水質骯髒,此派又是毒派,山中詭異自踏足而起遍地皆有,不知是否有毒?”武服愁觀其面色,猜到他所想,說道:“不用多慮,此濯龍泉確非尋常水流,師父每年均灌撒藥物於其中,我和袁師弟往常不慎被毒蟲咬傷,都以濯龍泉水洗滌,解毒消炎,區區土豹鼠,豈不如蚍蜉般微不足道?”
楊詣穹心想:“如此說來,這泉水竟乃良藥?”走到岸邊,悄運功力,正準備以指試毒,武服愁走近過來,遞給自己一根五六厘米長的銀針,微笑道:“如若不信,可用銀針試毒,咱師兄弟行走江湖時,倚毒傷人,若不掌握防害避毒之法,豈不叫人笑話?此‘辟亡針’靈效,未嘗不可一試。”
楊詣穹以手指微點泉水,並未受到腐蝕疼痛之感,又以銀針輕划,亦是清凈無黑,足見這濯龍泉確實無毒,主人家一片誠心,自己卻處處提防,雖說無錯,終究有愧,向武服愁一抱拳,道:“在下大驚小怪。”將“辟亡針”還給了他。武服愁笑道:“無礙,無礙。”楊詣穹用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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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泉水清洗小腿,竟覺涼爽舒服,說不出的受用。
山中道路十分寬敞,即是容納二十人並排而行,也已使得,途中幽泉怪石,多不可數。路上曲葉琦時不時地看見林中深處,綠眼倏露,黑影撲朔,怪鳴連連,環環山脈本已陰森,光線不足,如同凌晨夜晚,諸般物事出現,如何不恐懼害怕?武服愁道:“曲小姐不必害怕,這些山狼猴魈與我們師徒是多年的陪伴,外客來訪,更把你們當朋友,只會歡喜,絕不會傷人,儘管放心。”曲葉琦聽他這麼說,總算鬆了口氣,嘆道:“只求不傷人即可,做朋友倒也不必了。”
關居鈺問道:“怎麼不見袁克憂袁兄?”武服愁道:“便在前面,三位敬請跟來。”
道路蜿蜒曲折,本已寬敞,走到一段岔路盡頭,前方忽現一幅難以想像的奇景天地,令人瞠目結舌,但見好大一座宏偉城堡呈在各人眼前,古堡外部圍牆頗具西方風格色彩,高約三十來米,牆質奇妙,頗具復古韻味。圍牆內部宮堡卻又富麗堂皇,貴似故宮別苑,不知是真實文物砌造,還是外彩漆刷,格外鮮麗,如此規模的建築,倘若由人力打造完成,當真是震驚世界的一大瑰特傑作。
楊詣穹贊道:“好派頭。”武服愁笑道:“將來我術堂派成立,這便是門派駐居之所了。各位覺得比之少林寺的琉璃壁瓦,武當派的眾殿諸宮如何?”楊、關正待回答,堡牆後走出一人,清朗的聲音笑道:“客人來了,不多款待款待,卻自吹自擂家好不好看,師兄,你越來越不成話了。”此人身材修長,肌膚黝黑,長發俊臉,正是毒王二徒弟,昔日的甌市“冷夜娘使”,袁克憂。
武服愁道:“袁師弟。”袁克憂道:“嗯,哪位朋友來了?”轉頭看去。
關居鈺道:“袁兄,有幾日不見了。”楊詣穹道:“袁哥,神山寺別來安好。”袁克憂笑道:“是你們二位啊。”“咦”了一聲,道:“這不是弟妹嗎?”曲葉琦一愣,道:“你說什麼?”袁克憂笑道:“怎麼,我弟弟還沒跟你在一起嗎?”曲葉琦摸不着頭腦,奇道:“誰是你弟妹?弟弟?”袁克憂一聽,不自禁笑容收起。關居鈺嘆了口氣,對曲葉琦道:“這位袁克憂袁兄,是段煦龍親哥哥。”曲葉琦臉色黯然。
袁克憂道:“這是怎講的?”關居鈺指了一下曲葉琦,說道:“她失憶了,記不得以前的事了。”武服愁道:“嗯?怎會?”關居鈺道:“總之是因為段煦龍。”袁克憂道:“我弟幹什麼事了?竟害得她失憶,未免有些不像話了。”關居鈺道:“一言難盡……”眾人沉吟不語。
武服愁溫言道:“不要緊,西海毒門鑽研毒功,卻於醫術方面也略懂些皮毛,楊、關二兄,不妨進堡一敘,我和師弟嘗試救治一下曲小姐的失憶,相信會有療復之方,倘若我倆無能,那請教師父,他老人家定有辦法。”袁克憂道:“呵呵,就是不知師父肯否?”武服愁道:“不會拒絕,不然我倆便出言相求,師父該當應允。”楊詣穹道:“請問西海毒王袁前輩何在,在城堡里嗎?我等進去拜訪拜訪。”武服愁搖頭道:“師父出山往東去了,要過幾天才能回來。”楊詣穹道:“嗯,那可遺憾。”武服愁道:“敝下自有住宿處,我來給二兄與曲小姐引導。”
袁克憂道:“你帶他們去吧,我那邊還有事要做,先籌備籌備。”先行離開,向城堡西部走去。
三人隨武服愁進了大門,城堡東部的房間並不甚大,每間可容一人居住,楊詣穹與關居鈺在一院小墅內作了隔壁,行李放下,安頓下來。東部堡院大大小小的寢室房間,少說有幾百多處,此刻東南西北,四方八極,卻盡皆靜悄悄、空蕩蕩的,偌大一座巨城巨堡,彷彿只有毒王二徒與楊詣穹一行這五人。
四人聚集楊詣穹房間內。武服愁彬彬有禮,問道:“曲小姐可願來武功殿就診?”他說“武功殿”,曲葉琦誤聽成了“蜈蚣殿”,嚇了一跳,料想是什麼關押收集毒蟲的地方,忙道:“我不去。”武服愁奇道:“為何?”曲葉琦道:“有……有點噁心,我怕。”武服愁一怔,甚是不解,沒有言語。
楊詣穹笑道:“哈哈哈,他說的是‘武功殿’,你估計聽錯了。”曲葉琦道:“是嗎?”武服愁應道:“是的。”曲葉琦不禁失笑,道:“我聽成了‘蜈蚣’……”
關居鈺道:“武功殿離這裏不遠吧?”武服愁道:“並不甚遠,步行十幾分鐘即可到達。”關居鈺道:“以此命名,該是貴門修鍊武功之地。”武服愁道:“當年師尊定居青境西海,這裏可謂是一片黑暗,寸草不生的荒涼之地,便似外面的戈壁灘,如今二兄所見,乃經過多年的種植築修而成,包括站在此處的城堡宮殿。”關居鈺“嗯”了一聲。武服愁又道:“在敝堡修成之前,武功殿那兒的位置,正靠近術堂山林西北邊的五神林。”
楊詣穹道:“五神林?”武服愁道:“是,五神林地下所藏礦質,獨特罕有,林中潮濕光少,泥凝土稀,最適合毒門所尊崇的五毒蟲生長,師父多年來慣於汲蟲練功,一直將五神林視為聖地,非勤進練功,絕不踏足一步,以免招惹麻煩。”楊詣穹喃喃道:“聖地……”武服愁有意無意說出這兩字,卻使他印象深刻地記起了當初悟龍谷北山的恐怖地帶,心下暗暗對其與術堂山的五神林作比較之意。
武服愁道:“可師父既以蟲作工,修鍊武功自是少不了五毒元素,為圖方便,這才在靠近五神林的一處地方,修造了一煉丹堂,前堂煉丹,后室是閉關所,我和袁師弟平常不準擅入。”雙手一攤,觀望周邊,“後來此城堡蓋起,那煉丹堂加以裝修,掛了牌匾,便命名為‘武功殿’了。”楊、關知道了此殿由來,緩緩點頭,意示明白。
楊詣穹道:“這座城堡蓋成有多久了?”武服愁微微一笑,道:“不久,就近幾月而已,但請放心,殿堡之堅固,若非故意強力拆遷破壞,定當固似銅牆,穩如泰山。”楊詣穹道:“近幾月?”伸拳簡單扣了扣房間牆壁,確覺堅硬無比,且材質並非一般石木,也不知是從哪弄來的材料。轉頭問道:“照這樣說,武功殿的建起,亦沒有多少年的歷史啊。”武服愁微笑道:“武功殿確實僅幾個月的歷史,但先前的煉丹堂與閉關室,卻足有二十多年。”楊詣穹一凜,道:“哦,是。”武服愁道:“前堂貯藏的靈丹妙藥,至少數百盒份,可容在下帶同曲小姐一起去與袁師弟商議,針對她失憶之病,探求醫治?”
楊詣穹尋思:“此派既通毒術,那麼必懂醫理,袁毒王的醫理恐怕遠勝於我,這煉丹堂暨武功殿存在已有二十餘年,且不管他毒功道行日益增長,醫療仙方定有多種,興許葉琦真有一線痊癒希望。若真醫好了她,也不用回悟龍谷去麻煩胡老伯了。”點頭道:“可以。”武服愁道:“關兄贊同嗎?”關居鈺心想:“詣穹已沒話說,自是有理。”道:“可以。只是你剛才說武功殿距離五神林比較近,她怕毒蟲,我跟你們一起去好了。”武服愁道:“好。”
關居鈺回頭道:“那詣穹,先暫時分開,你留在房中,或隨處走走。”楊詣穹尋思:“鈺兄吃了離獄丸,來到術堂山自是無需顧忌。”道:“嗯,你多陪陪她。”看向葉琦,微笑道:“加油,你一定要好。”曲葉琦沒有言語,只點了點頭。
關居鈺、曲葉琦、武服愁離開了房間,向城堡內的武功殿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