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太乙天墟(4)
上了死亡名單的團隊不止一個,除去大團,還有不少小團。
他們看似不起眼,實則是一群嗅到腥味就圍上來的鬣狗,人人都在作惡中分了一杯羹。作為既得利益者,種什麼因就會得什麼果,哪怕只是起到一個轉交貨物的作用,也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這一條黑暗的“產業鏈”——小團勒索新人上供大團,大團從試煉場撈人囚禁買賣,已經存在了很多很多年。
主神規定造化者不許自相殘殺,卻沒禁止造化者不對原住民進行打殺。這般惡因,終釀造化者肆無忌憚、不把人當人看的惡果,若不把他們連根拔起,那誰來給正常人喘息的機會,難道正常人就活該被惡人折磨么?
在她沒有進入太乙天墟之前,這裏早堆滿了無辜者的亡魂……
厲蘊丹沒給謝此恆解釋,一找到名單上的團隊就是一通開殺。她本以為見她如此,謝此恆多半會阻止,不料這貨相當上道,她“殺人放火”,他在後頭給她把守,彷彿這事兒他做過無數次了?
多來上幾次,連厲蘊丹都不由地開口問了:“你不阻止我?”我可是在大開殺戒啊!
謝此恆沉默了一會兒,老實道:“你總有你的道理,我不會多問。”
被她坑了這麼久,還算計得這麼深,他都麻了。但也正是因此,讓他明白她是個極為聰慧心眼又多的人。這樣的人做事,只有旁人看不懂的份,沒有做不對的份。他不懂就不問,省得她覺得他蠢。
厲蘊丹:……
謝此恆真是除了一張臉,就剩血脈、本事、心地、背景……好了。動動腦子啊,她拿着名單在他跟前晃了多少遍了,他是半點也沒多想嗎?
厲蘊丹嘆道:“這張名單記錄的都是從事‘人口買賣’的惡人團伙,我要做個清理。”
也是拿他沒辦法,她開口解釋。講真,要是劍修每個都是這樣的,她能理解他們為什麼總是對刀修沒辦法了。
太好騙也太好哄了吧?
果然,謝此恆半點不疑:“確實該死。”
“……”得,她繼續。
神級強者動手宰人,滅大團只消幾個巴掌,滅小團更不在話下。刨除個別沒沾上惡因的新成員,其餘都被她除去;刨除已死在試煉場的小團,活着的盡數死亡。
而有一部分已經進入了試煉場,唯有解決掉主神才能解決他們。厲蘊丹見名單上只剩兩三個丑角,便同謝此恆一道掠過圍剿者的頭頂,朝着主神氣息最濃郁的地方飛去。
突然,騎着冰霜巨龍的封從雪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她挽着長弓在前,明知自己不敵卻還是上來了。
厲蘊丹停下:“從雪,不要摻和這事。”
“那你給我一個為何要大開殺戒的理由?”封從雪並不退讓,她是個良善之人,一見厲蘊丹有行差踏錯的可能,自然要攔,“你應該在試煉場,你是……怎麼回來的?你真的是厲蘊丹?”
她畢竟對厲蘊丹不熟悉,也從未見過她解放全姿態的戰鬥力,有所誤會也是難免。
厲蘊丹:“說來話長,等我解決完主神,再回來跟你從頭說起。”
“你說什麼?”
“我說,我會解釋清楚。”
“上一句。”
“等我解決完主神,再回來……”結果這話還沒完,就見封從雪放下弓箭,踩了踩龍頭,示意冰霜巨龍讓道。
顯然,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再說她跟厲蘊丹的交情雖然不算太深,但對主神的忌憚卻特別深,一聽厲蘊丹要去幹掉主神,當然是讓開了,誰管主神死活啊!天天要造化者996,乾的還是高危工作,逢年過節更不讓造化者回家省親,狗都要造反了更何況是人!
而封從雪作為一名老牌強者,她這一退之於其他造化者來說是一個信號,這信號叫作“沒必要開打”。
只是,他們以為封從雪是自知不敵退的,卻不料封從雪轉過身“昭告天下”,公佈了一個天大的喜訊:“離火大境造化者·厲蘊丹,要殺的是主神和其擁躉,與我們無關。”
封從雪:“想保護主神、完成任務的人敬請留下,我要走了,祝你們武運昌隆。”
說走就走,她是片刻不停留。而聚集起來的造化者見她如此,先是目瞪口呆,隨即恍然大悟,再是面面相覷,最後識相退開——
“她說的是……這尊殺神要對付主神,我沒聽錯吧?”
“沒,雖然咱跟這大佬不熟,但人家說了殺神要干主神,總不會騙咱。畢竟又不是詐騙,騙了還能搞到錢。”
“幹掉主神,還有這等好事?我早就看它丫的不順眼了!一個副本要死要活,畫餅讓我們上,基礎點數卻給個兩千,這跟給黑心老闆打工月末工資扣完只剩兩千有什麼區別?”
“全世界的無產階級啊!聯合起來!”有人甚至喊起了口號。
看來,能從試煉場得利的造化者確實不算多,因為她站得太高了,接觸的都是一批獲利者,導致她以為是個人都能獲利,進而忽略了倖存者偏差,所以,她猜到有部分是攢不到十萬點才不走,可沒想到數量會這麼多。
並且,人被壓迫久了,總是期待看到壓迫者受害的,一聽厲蘊丹要揍主神,別說攔了,只要她進了主神的地兒,他們幫忙把主神的門窗關上都行!
誰會可憐主神啊!它跟詐騙犯有什麼區別?簽合同時說得好好的,一到讓他們幹活,他們才發現合同分陰陽兩款啊,要命了!
多的是人想看“周扒皮”被揍,熱血上頭,飛快退散。只有小部分人理智尚存,問着“主神要是嗝屁了我們怎麼辦”、“主神翹辮子了我們能解脫嗎”、“萬一主神駕崩我們要跟着殉葬怎麼辦”……
可這一小部分聲音被淹沒在大眾的呼喊里,當造化者不再阻攔,厲蘊丹和謝此恆便飛速離開,將眾人的吶喊和質疑拋在身後。
謝此恆回望了一眼,道:“主神究竟是何人?”
“恐怕是上個紀元的遺留物。”厲蘊丹道,“擇主之域重在‘擇主’,卻沒說明是擇永遠的主,還是擇一時的主。料想不會是前者,如果是前者,主人既定,何來擇主一說?再說擇主就是欺人,大可殺了。如果是後者,那目前管着我們的主神也不過是一時之主,我們大可以取而代之。”
“至於為何要兩個人到場……”厲蘊丹的眼神有些晦澀,“一陰一陽,眾妙之門,你還記得主神在強拉我們進入太乙天墟時說過的話嗎?”
不等謝此恆回答,厲蘊丹已經背了出來:“陰陽無相,造化入命。天地太初,乾坤終定。”
“陰和陽沒有具體的相,只是兩種不同又相輔相成的能量。是以,曾經去往主神身邊的兩個造化者應該也是陰陽的象徵,譬如現在的你我。因為人是具體的人,所以相有了具體的相,如此才能讓造化入命,再行創造、化生之實。”
“如此萬物生長,天地有了最原始的樣子。經由一次次造化相生,乾坤大局終定。”
厲蘊丹:“一陰一陽之謂道,乾坤即是眾妙之門,少一個都不行。孤陽不生,孤陰不長,之所以每次去的造化者都以失敗告終,之所以擇主之域到現在還在擇主,大抵就是弄錯了這一環。”
她看向他:“你聽懂了嗎?謝此恆。”
謝此恆:……
“看來你不懂。”
“……”
已經接近主神所在之地,她不能再“泄題”了。也罷,反正劍修一直是聽刀修的,她要他怎樣就怎樣,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把他和主神一起利用就是了。
走進時空罅隙處,厲蘊丹拔出橫刀一劃,直接破開一扇大門。入目望去,裏頭就是神境的模樣,“平地”像是泛着漣漪的水面,倒映着無數星子和燦爛銀河,穹頂是星辰遍佈的夜空,內部充盈着能量,分外平靜,而在天與地之間閃爍着一個拳頭大小的光點,熠熠生輝,譬如最璀璨的明珠。
謝此恆:“主神?”
厲蘊丹:“……沒想到是個球。”
兩人先後進入其中,或許是“球”的形容刺激了主神,就見光影閃爍間,它漸漸從一團光拉長成人形,再從人形具現化成一個具體的人。就見他化作了一個男子,雪發白衣,眉目清澈。瞳孔是漂亮的琥珀色,英俊舒朗,這長相跟“周扒皮”反差極大,是個人見了都要愣一會兒,可惜來的兩個都不是人。
主神掃過兩人,開口道:“你們來了。”
整得像是知道會有這天似的,可實際上他也是被趕鴨子上架掉進大坑的主。
厲蘊丹眯起眼:“我沒想到主神是個男人,不是說神沒有性別嗎?”
主神沒有回答她,他知道厲蘊丹狡猾得很,已經打定主意她說什麼都不理了,要是開口回答問題,不就是嫌踩她的坑踩得還不夠嗎?
誰知他不回話正中她的下懷,厲蘊丹道:“看來你還真有性別,是個男人。”
主神沒忍住:“為何如此說。”
厲蘊丹:“該回答的問題不回答,不該回答的卻來個反問,這不是變相承認是什麼?”
主神:……
到底還是踩了個坑。不過,坑着坑着人就麻了,神域到底是他的主場,作為主神他也沒跟兩人廢話,直接道:“你們既然找到了我,那就開始吧。”
他看向他們:“太乙天墟,擇主之域,是天地始源的一批神明聯合造就的聖物,為的就是讓天地存續、讓道法恆久。我雖是主神,但也只是一個‘代理者’,為維繫它的運轉而存在,現在,也是時候換人了。”
“擇主,便是選擇一個主人。擁有太乙天墟者為‘聖人’,即為無窮大界的主宰,要的就是最強者來繼承。而你們,來了兩個人。”
這話已經很明顯了,他們來了兩個人,最終只能留下一個人。
厲蘊丹:“你每次召請兩名造化者入內,就是為了讓他們進行決鬥,再選出一個最強的嗎?”
主神:“是,最好的東西自然只有強者能擁有。”
他一早就給了她進入的資格,只是他沒想到她沒來見他,倒是另外兩名甲級造化者開啟“守門人”的邀請函。他曾以為她是在等謝此恆也拿到邀請函一起進入,卻不想他猜是猜到了,但——他們是破門而入!
主神:“無論你們現在是不是造化者,既然想得到更好的,那就決出勝負吧。”
厲蘊丹不語,倒是謝此恆說話了。
“可以不打嗎?”謝此恆不按牌理出牌,“她最強。”
你給她就行了,何必要打架?他心窩子涼。
聞言,主神出離地憤怒了:“這是擇主之域的規矩!讓我看到你們的強弱和選擇!無論如何,你們之中只有一個能活下來!只能活一個。”
可大家都是神,你發怒釋放威壓,另兩個並不會怕。且,謝此恆只說一句就動怒,這情緒失控的模樣看着不像是憤怒,更像是被戳到了痛腳,厲蘊丹看得門兒清,知道主神是非要他們決鬥不可,今天要是不死一個,估計主神死活不會鬆口了。
但這也好,這說明她對主神的猜測是對的……孤陽不生,孤陰不長,若神沒有性別便是兩者共有,若有性別必須分為兩個,否則陰陽不會平衡。
偏偏眼前的主神,只有一個……
厲蘊丹不再廢話,只是橫刀退開一步看向謝此恆:“拔劍吧,正好我還沒與傷愈的你戰鬥過。”
謝此恆:“一定要打嗎?”
“要。”
主神詭異地沉默了下去,而謝此恆慢吞吞地拔出了劍。講真,他的心窩子是有點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