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選商場

二柱奶奶答道：“你就說那死老頭心眼兒多壞吧，存心讓我丟人。”

“啊？”

安逸一愣。這禿爺爺也太劍走偏鋒了吧，這種以欺負女同志以達到吸引其注意力的手段應該也就中小學才用。

二柱奶奶氣的跟機關槍似的噠噠噠噠：

“他前兩天跟我說海鈿開的那自選商場裏面的東西可以隨便拿，我今天抽出空就去了。結果拿完出門就被人給攔下了，說讓我付錢。”

“我還跟人家犟，說自選商場，東西都隨便拿，憑啥就不讓我拿。欺負老太太嗎這不是？”

安逸連連點頭回應。二柱奶奶說的那個自選商場一開業的時候安逸就去了，是首都的第一家自選商場。

這個自選商場在海鈿，是今年一月份開業的，大約能有200平方米。安逸去那會兒剛開業沒幾天，店裏的人多的都挪不開身，都是跑過去體驗新購物模式的首都人。

以往不論是百貨大樓還是門市部副食店，還有改開後街邊個體戶們開的小賣部，購買者都是隔着三尺櫃枱看售貨員身後的商品挑選。像自選商場這種可以直接觸摸貨架商品的購物還從來沒有過，是十分新奇的體驗。

不過大部分人和安逸一樣，看個新奇后便再也沒去過。因為裏面的商品並不豐富，只有蔬菜和肉食兩種，而且還比旁邊的菜市場貴了5%—40%不等。

所以自選商場看似鮮花着錦，實則生意慘淡。看熱鬧的本地人一看價格就立馬開溜，真正的購買者只有不差錢兒的老外們。而老外們對這家商場也頗有微詞，經常抱怨肉類的包裝袋上只有價格而沒有商品名稱和質量，總是把雞肉當成豬肉買走。

這樣的商場自然毫無競爭力，眾人新鮮過後熱情必然減退。87年3月，首都第一家自選商場便關門大吉，從開業到關門僅過了四年。

由於它是首都第一家自選商場，倒閉時還得到了特殊的關注，《市場報》的記者專程趕來採訪。

接受採訪的經理清晰的說出商場了的問題：“顧客需要的商品弄不來，店裏的大路貨又比外面貴”，但卻對此種情況毫無辦法。

因為店裏的商品都是作為議價商品進入商場的，批發進價本身就高。而進價、加價、零售價都是由物價或批發部門規定的，零售部門無權規定。

二柱奶奶也覺得商場的商品賣的太貴：

“主要是我當時覺得他們是訛人，我拿的那點東西哪能值的了那些個錢？就算在外頭買也沒那麼貴啊。”

“然後我就跟他們理論，他們也不聽，直接就報了警，警察來了好懸沒給我抓起來。”

鬧到警察都來了確實夠丟人的，不怪二柱奶奶這麼生氣。不過禿爺爺肯定是慘了，指不定得被二柱奶奶怎麼念叨呢。

禿爺爺為人不錯，安逸試圖為他開脫：

“奶奶您消消氣，禿爺爺說的也沒錯啊，在超市裏確實是隨便拿，到門口才統一付錢嘛。”

二柱奶奶仍舊氣哼哼的：

“這死老頭八成自己都沒去過，成天就知道拿一些道聽途說的東西過來跟我胡吹，讓我丟這麼大個人。”

看來二柱奶奶心裏明鏡似的，也知道禿爺爺是個什麼性格，說禿爺爺是故意讓她丟人只是想以此作筏子發發脾氣罷了。

二柱奶奶接着道：“哼，這些個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安逸無辜躺槍，瞪大了眼睛。這說著說著怎麼還來了個群傷呢？

“老的成天不幹正經事兒，遛鳥玩蟲，再不就在老太太身邊轉悠。年輕的在街上瞎溜達，茬架，拍婆子。中年就更不得了了，一個個的都成“陳世美”了。”

好么，二柱奶奶還挺緊跟時事的。

最近關於“陳世美”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80年頒佈的新《婚姻法》將“感情破裂”納入法定離婚理由后，很成功人士都藉此提出離婚。使得36名婦女組成“秦香蓮上訪團”聯合到全國婦聯上訪，狀告她們的“陳世美”丈夫。

這些女性都是知識分子，她們在過去的歲月里自覺地支持了丈夫的事業，但在丈夫翻身後紛紛藉助“感情破裂”緣由提出離婚，另娶他人。這一轟動事件令淳樸的全國人民了解了一個新的詞彙：“第三者插足”。

官司最終打到官方，在官方領導的過問下，36個“陳世美”沒有一個在當時離成婚的。值得一提的是，後來在10年之內，他們全部都離婚了。

安逸無奈道：

“奶奶，您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吶。您看看我和衛民，再看看葛大爺，還有您孫子二柱。多好的青年老年，是吧？”

二柱奶奶勉強點了點頭。

“羊肚開鍋～”

院外傳來小販響亮的吆喝聲。安逸吸吸鼻子，好濃的一股香味，都飄到院裏頭了。

“這羊肚好香啊。”

二柱奶奶臉上浮現追憶的神色：“這是賣羊霜腸的，真是好些年沒遇到過了。”

羊霜腸這種小吃安逸在清代文人楊曼卿寫的《天橋雜詠》中讀到過，是老首都的窮人樂，傳說已有上千年歷史，在書中被記為“縱使葷腥勝苦臟，充饑何必飲灰泥，清貧難得肥甘味，莫笑口生程度低”。

正宗的羊霜腸是在用羊腸里灌上羊血和羊腦製成的，血七腦三口感最佳。由於羊腸內有很多白色的油脂，翻過來白似霜雪，故被稱羊霜腸。

安逸對前輩們吃的羊霜腸味道很是好奇，進屋抄起碗就急吼吼的往小販處跑。剛好葛大爺也拿碗出門，正想叫安逸幫着帶一碗回來，還沒等出聲安逸就已經跑出去老遠，活像老母豬搶食。

這邊安逸終於見到羊霜腸全貌，感覺其在鍋里的賣相和羊雜湯差不多。小販把腸子切成寸許的小段，整齊碼在碗底，澆上煮腸子的熱湯，之後放上芝麻醬，香菜，蔥花，韭菜花。辣椒油和醋自選，能吃辣的來點辣油，嫌膩喜酸的來點醋，安逸則是二者都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