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回憶
似乎離得近了,反而想得愈加厲害。
有一回晚上把車子開去她學校,一圈一圈打着轉,每多轉一圈,就越想見她。車子停路邊,他站車門邊給她發消息,和以往一樣反覆斟酌着語句,等最後發出去,無非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要出來吃宵夜嗎?我現在在你們學校附近。”
等待的過程十分漫長,為了不讓自己時不時點開手機分析那句邀請的話有沒有漏洞,抑或是是否逾距,他坐回車裏拿出筆電寫報告。手機震動時已經過了十一點,陶靜安的回復和他意料中的沒什麼不同,她一整個晚上都在自習室學習,結束了才看手機。她道歉,他當然說沒事,說他已經回斯坦福了,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吃飯。
“你明明沒走,幹嘛不告訴我?”
“太晚了。”
靜安作出思考狀,然後點了下頭,“你要是告訴我,我應該也不會去,那時候我還在適應,選了很多課,要看的東西也多。”
沈西淮看着她不說話,末了笑着捏她臉,“三好學生。”
“我不是,”她一口否認,“是意識到差距太大,只能惡補了。我記得很清楚,第一次去你們學校的那天,我一直很糾結,到底是去蹭課還是去你們學校,等下了課看時間不多了,還是去找你們了。”
“怪不得來那麼晚。”
“我沒遲到吧!”
“是,提前了五分鐘,你高中不這樣。”
靜安卻笑了,“記這麼清楚?”
“怕你又不來了。”
“所以……”靜安略有猶疑,聲音輕下去,“你是去接我的?”
“不然?”
她又笑了,“當時你跟程煙她們在說話,你是第一個發現我的,我當時還想,這人可真有禮貌,可估計會給每個人造成同一種錯覺。”
沈西淮沒聽懂。
“你在特意等我的錯覺,好像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他輕笑,“可不是么。”
靜安理了理他衣領,“你那天穿了一件白色T恤,”又往他身前摸,“這個位置是誰人的畫像,是不是你自己畫的?”
沈西淮頗為驚訝,“你記得?”
她點頭,“我也覺得奇怪,可能是因為總偷看你才記這麼清楚吧。”
這話對沈西淮很是受用,他又疑惑,“我怎麼一點沒發現?”
“因為我擅長偷看的呀……”
見他顫肩笑了,她又揪住他衣領,“你說你是專門來找我的,那我那天穿了什麼衣服,還記不記得?”
沈西淮一臉沉思狀,靜安故作生氣,將他衣領一松,“我看你是騙我了。”
他笑着把她箍回來,“薄荷綠襯衫,黑色牛仔裙。”
靜安自己記不得了,“是不是在瞎說?”
他微微揚眉,手指拂過她胸前,“扣子是粉色的,”又落到她兩側腰上,“有抽繩,也是粉色的,”最後落到她腿上,“裙子前面有褶子。”
他說得如此細節,靜安朝他伸手,“是不是給我拍照片了?”
“沒有。”
“那怎麼記這麼清楚?”
他故意嘆一口氣,“我要真拍了,應該會被當做變態抓起來。”
靜安伏在他肩上笑,“我記得那天也特別熱。”
確實熱,可他開心得忘記了熱,她吃的煎蛋卷是他做的,香草雪糕是他買的,那張在電腦里躺了很久的表格終於派上用處,他給旁邊的同學講,餘光始終落在她身上,起初她只是漫不經心用手指在桌面划著,後來才寫到紙上。她是左利手,怕碰到旁邊人,盡量往牆上靠,寫完仔細把紙條折好,放進包里。摺紙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得很齊整,兩人一起坐去角落拼模型的時候,幾乎要碰到她指尖,他一度心虛,她卻坦坦蕩蕩,不可避免的觸碰像是一條小小的爬蟲,從指尖到他身體,讓他心悸不已。
只覺得時間怎麼過得那麼快,從圖書館出來時天際一團紅色雲彩軟得一塌糊塗。她總是走在最後,他算是東道主,有買單作理由,和她並肩落在隊伍後面。
他不敢看她,邊走邊默默喝她買的水。溫度還沒降下去,後背悶出汗來,隔一會兒再去看旁邊的人,薄荷綠的松垮襯衫,有一些透,黑色弔帶若隱若現——視線幾乎在觸碰的瞬間就往上挪,然而更受衝擊。太熱,她脖子上浮了一層薄薄的汗,在陽光下發著亮光,額頭上也是,甚至耳邊的頭髮也汗濕了。是未經修飾的,原始的,令人遐想連篇的。
晚上再也睡不着,老老實實在學校待了一周,唯一的不老實是故意在群里說自己把I-20丟了,想她會不會注意,結果是可預知的失望。周末又迫切地開車去伯克利,沒見着,隔天再去,他又找程煙,還沒找到機會開口,程煙先接電話,告訴他陶靜安要來,煩悶的情緒頃刻間煙消雲散。
他不該為難她,卻忍不住想跟她獨處,於是突兀地要求她帶他去買水。橄欖球賽在即,他趁機跟她提,但她並沒有去。
無論做什麼都要想起她,無處排遣,只好不停地吃麵包碎,和她買的那袋包裝一樣,配上鱷梨汁和希臘酸奶,一日三餐都這樣。可適得其反,反而想得有些難受了,索性每天上完課就把車往她學校開,要寫的論文和報告很多,他就在腦袋裏打着初稿,一邊數路上的紅燈。
下一次見面是去Napa,她瘦了很多,被程煙拉着,程煙要她幫忙跟鄭暮瀟要一些材料,她沒有拒絕,甚至在程煙半起鬨半認真的要求下給鄭暮瀟打了電話。他原本在網上預約了熱氣球,當做給她的生日禮物,但最後什麼也沒說。回去路上她一直在睡覺,他把車子開得很慢,心不在焉地跟旁邊同學聊天,忍住回頭看她的衝動。
得知她要來自己學校聽課,心情又忽然好了。西桐從國內給他寄來一大箱子東西,非要跟他視頻,看着他拆箱。一堆對他來說可有可無的東西,他聽得並不認真,在腦袋裏思考該穿什麼。
西桐的大嗓門給他拉回神,“就噴一噴試試,我都沒見你用過香水,很好聞的,蘇津粵也不喜歡用這些,可他說這個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