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之神 (7)
虞淵的人設,在太啟的心裏崩得稀碎。
說好和明星受的追妻火葬場狗血虐戀呢?
太啟又開始後悔了,他就不該看那本書,看了那本書也不該胡思亂想,現在就是進退兩難的境地,回崑崙是不可能的,只有留在凡間世界裏繼續苟着。
“就,其實我還是挺,挺喜歡——”
“喜歡我們家的大房子,喜歡我給你買的奶茶點心,還是喜歡你的零花錢?”
太啟偏過頭看向身邊的虞淵。
你這人還蠻通透的嘛。
既然虞淵已經知道答案,那這個艱難的問題,他就不必再回答了。
太啟縮着胳膊,想把手從虞淵的手裏抽出來,虞淵卻張開手指,和太啟五指相扣。
他的聲音里藏着縱容的溫柔。
“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未來還長,我們的時間也還很多。”
虞淵火熱的掌心熨帖着太啟微涼的手。
“我相信,我會等到那一天的。”
*
也不知道是因為臨近祭祖,需要向家族內外展示一下家庭的和睦,還是因為那天在車上的隱晦示愛,總之,虞淵開始回家住了,他依然睡在隔壁的客房,然而和太啟相處的時間,卻越來越長。
他下班會按時回家,和太啟一起吃晚餐,吃完晚餐兩人會一起看電視或者玩一會兒遊戲,到了休假的日子,除了處理必要的祭祖事務,其他的時間,虞淵幾乎都陪在太啟身邊。
有人陪的感覺並不讓人討厭,只是太啟看到虞淵的人設從冷情渣攻往深情愛妻攻的方向一路狂奔不回頭,還把對象搞錯了,總有種下一秒他就要被迫掉馬,或是虞淵快樂十秒後人就沒了的擔憂。
太啟遍尋網絡,終於找到了那本書里寫的明星受。
明星受叫趙天端,是如今娛樂圈裏最當紅的愛豆,在書里,明星受是個善良隱忍的白富美,後來被虞淵一次又一次傷害后毅然遠走,最後讓虞淵追妻火葬場。
書里描寫的趙天端倔強清冷,漂亮的眼裏經常含着堅韌不屈的淚水,文里形容他是為愛艱難行走的美人魚,太啟腦補的形象就是男版迪士尼在逃公主。
可當太啟看到趙天端舞台直拍的那一剎那,他以為自己找錯了。
——這個八塊腹肌人高馬大的男人是誰?
美人魚??食人魚才對吧。
堅韌不屈的淚水?
被虞淵傷害后遠走高飛?
可能嗎??
太啟看到趙天端在舞台上呼風喚雨萬人矚目,忍不住懷疑,這人要真是被虞淵虐了,需要遠走高飛嗎?和虞淵打個你死我活絕對不在話下。
這簡直就離譜。
——事到如今,太啟才發現,他被RPS小說給騙了。
什麼渣攻堅韌受,什麼追妻火葬場都是假的,OOC才是常態,霸總嬌妻是統一人設。
和虞淵一起吃早餐時,太啟特意把趙天端的視頻調出來和虞淵一起看。
他心裏還殘留着一點希望。
興許兩人就有那麼點姻緣呢。
看了一會兒,太啟倒是自己看入迷了。
這人的舞台還真的挺精彩的。
“太啟?”
老婆盯着別的男人看,虞淵有點不爽了。
他叫了幾次太啟,才讓太啟回過頭來看他。
“怎麼了?”
“等會兒再看,先吃飯。”虞淵給太啟夾了一塊煎餃,狀若無意地問,“你喜歡趙天端?”
太啟突然上心了。
“你認識他?”
“認識,飯局上接觸過幾次。”
太啟連忙問道;“你覺得他怎麼樣?”
虞淵說;“挺不錯的,業務能力不錯,人也好相處。”
太啟又問;“那你喜歡他嗎?”
虞淵琢磨了一下太啟說的喜歡是什麼意思,問:“你說的喜歡,是哪種喜歡?”
太啟說:“大家都說你很喜歡他的那種喜歡。”
虞淵思考片刻,推測太啟在網上看了些不知名營銷號寫的文章,懷疑自己出軌。
“別在網上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之前不回來,多半都是在忙工作,我和他根本就不熟。”他又給太啟夾了一根芝士棒,“以後下班我會盡量早點回來,多抽出點時間陪你。”
太啟:“……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
虞淵問:“那你是什麼意思?”
太啟無言以對。
過了一會兒,他又決定從另外一個方面敲打一下虞淵。
“我在網上看星盤說,你和趙天端特別合適。”
虞淵問太啟:“哪裏看的。”
太啟一聽有戲,馬上拿出手機:“就這裏,這個網站看的。”
他翻出手機,翻到很久之前的歷史記錄,才找到他替虞淵和趙天端看星盤的頁面。
“這裏。”
虞淵接過太啟的手機,看也沒看,給太啟的手機上的八卦APP和瀏覽器調成了兒童模式。
“少看點八卦,太啟小朋友。”
太啟對於手機還處於初體驗狀態,兒童模式對他來說就是個知識盲區,他壓根就沒發現手機的異動,到了晚上,發現八卦APP網站全登不上去,這才發現問題大了。
他搜網頁,查方法,關機又開機,還嘗試着給手機貼了個路路通的符籙,事實證明,就是沒用。
太啟只好去隔壁找虞淵。
他敲了幾次門,虞淵都沒有應答。
這是名義上每天回家,結果晚上趁着月黑風高偷溜出去私會小情人了嗎?
太啟揣着手機打算回主卧,他心裏想着看不出來虞淵這人面子工程做得挺好啊,腳剛一抬,就聽到身後的門開了。
一股混雜着木質香味的氤氳水汽鋪面而來,水汽后,是剛剛洗完澡從浴室里走出來的虞淵。
他應該是聽到敲門聲后匆匆沖完澡出來開門的,浴袍就隨便披在身上,頭髮也沒怎麼擦,水滴從發尾滴落下來,順着胸膛一路滾過腹部的肌肉,直到消失在睡袍掩住的下*半身。
“有什麼事嗎?”
太啟從上看到下。
身材蠻好的,八塊腹肌應該也有,看起來比趙天端更有威懾力一點。
看完了,太啟也想起正事了,他揚起手機。
“可不可以幫我看下手機,我的手機APP登錄不上了。”
“不可以。”虞淵抱起胳膊,斜倚在門口,微微抬起下巴,“天天看我的八卦看得開心嗎?”
太啟縱是傻子,也聽出來他的手機一天之內變成潔版,是虞淵做了什麼。
他抱怨道:“你動我的手機做什麼?我就這點快樂。”
“成年人的快樂還是挺多的。”虞淵靠近了一些,混合著香味的水汽更濃烈了,“你天天在網上看我和明星模特網紅海邊約會酒店kaifang,小腦袋瓜子裏什麼疑問都有,怎麼就不親自來找我驗證一下?”
太啟不疑有他,一腳踏進虞淵的圈套里:“怎麼驗?這都能驗?”
下一秒,他突然被虞淵抱了起來。
這不是攻擊的行為,所以太啟的反應慢了點,等他意識到虞淵要做什麼時,人已經躺在了床上,虞淵的吻順勢壓了下來。
親親太啟還是很喜歡的。
掙扎了不到一秒,太啟就開始享受這個吻,完全忘了所謂的“驗貨”,也忘了自己是來找虞淵修手機的。
他徹底清醒,是在虞淵的手探進他的睡袍時。
帶着薄繭的手流連在他的大腿內側時,太啟整個人都繃緊了。
血脈這玩意兒真的就是個玄學,虞淵和他那位先祖一樣,都喜歡先摸他的大腿,然後順着腰部一路上移。
太啟又一次摁住了虞淵的手。
虞淵停了下來,眼裏的火焰燒得正烈。
“今天你又想用什麼理由?”
“還問什麼理由?”太啟把自己的手機拍在虞淵臉上。
“你把我手機弄成這樣,你還敢問我理由?”
說完,太啟撿起手機,一溜煙跑了。
虞淵捂住鼻子,心裏升起一股無奈的情緒。
半晌,他倏然躺倒在床上,拿開手看了一眼,指腹上沾着點血絲。
明明也沒看太啟用力氣,怎麼勁兒就這麼大。
虞淵想起上一次太啟扔掃帚,也就輕輕一扔,那衝撞力差點把他撞懵了。
力氣大點也好,要不太啟這性格,在外面肯定要受欺負。
虞淵拿過手機,給太啟發了信息。
“手機拿過來吧,我給你取消兒童模式。”
太啟很快回了。
“完蛋!我的手機屏幕碎了!”
“我的快樂沒有了!”
虞淵:“……”
家庭地位直降到手機之下,虞淵還是連夜訂了一台新款手機,在第二天早餐時,拿給了太啟。
太啟看起來也沒生氣,看到虞淵鼻子有點紅,還關心問了一句。
“你鼻子怎麼了?”
“沒事。”也就是夫夫情/趣,虞淵並不在意,他拉開椅子,讓太啟先坐下,接着在太啟對面落了座。
小貓麒麟從一邊跑過來湊熱鬧,虞淵這些天經常回來,它也和虞淵熟悉起來,繞着虞淵的腳喵喵喵撒嬌。
虞淵低頭摸了摸麒麟的小腦袋,麒麟在他手心蹭着,嗓子裏發出舒服的咕嚕聲,聲音越發嗲了。
家裏的阿姨把早餐送上來。
今早吃的是牛肉粉,聞到牛肉的香味,麒麟更激動了,它扒着虞淵的腿,朝桌上張望着。
虞淵問阿姨:“還有沒放調味料的牛肉嗎?”
阿姨說:“有白切的,在冰箱放着呢。”
很快,阿姨送過來一碟牛肉,麒麟呼嚕嚕吃着,虞淵看着可愛,順手擼了一把,然後收穫小神獸的兩枚牙印。
虞淵:“……”
寵物好似主人型,這貓簡直和太啟一個樣,親完就翻臉,貓德行。
擼完貓,虞淵開始吃面,對面的太啟已經吃完大半了,又開始盯着他看。
完美地昨日重現。
虞淵心想要不要自己先認個錯,還沒開口,就聽到太啟問。
“你是不是很喜歡交*配?”
虞淵差點沒噎住。
看到虞淵沒說話,太啟以為是這個詞彙在凡間世界太過學術,又用了一連串晉江會框框的詞。
“上x?doX?XX?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打住。”虞淵忍不住打斷了太啟的問題,“吃早餐時,能不能別討論這些事情。”
太啟是想和虞淵就同房這個問題討論一下的,他想努力表達一下自己只想當個透明人,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和虞淵重欲不一樣,道不同不相為謀,兩人就不合適。
可惜虞淵提都不打算提,晚上表現得那麼主動,白天視為洪水猛獸。
凡間世界的人,總有種奇怪的羞恥感。
“討論怎麼了,你不還喜歡早餐play嗎?”
虞淵詫異地抬頭:“你說什麼?”
太啟以為虞淵沒聽懂:“就是早餐時*&¥*&@”
虞淵:“……你到底是在哪裏看到這些關於我的莫名其妙的八卦,躲我床底寫的嗎?”
那當然是書里看的。
太啟又開始和虞淵面面相覷,他從虞淵的表情里讀出了什麼。
“這也是假的?”
虞淵無奈:“不然呢?”
太啟:“……”
這書除了名字和背景,其餘有一個能對上嗎?
“太啟。”虞淵打算和太啟認真談談了,象牙塔里長大的小公子,也不能這樣天天沉迷手機八卦電腦遊戲,人是社交動物,應該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和朋友。
他從來沒聽說過太啟有什麼朋友,也沒見過他和別人聊天。
“今天天氣很好,你要不要去找朋友或是同學出去喝下午茶聊天?”
太啟的眉頭蹙起來。
他又不認識什麼同學朋友,手機里社交軟件的聯繫人就只有虞淵一個人,在這凡間世界,和其他人說的話加起來,都比不上和虞淵說話的零頭。
如果真要找人聊天,那還不如找虞淵算了。
“我不能和你聊天了嗎。”
看到太啟的表情有點憂鬱,虞淵的心裏泛起一股負罪感。
“不是這樣的,太啟,我的意思是,你一個人悶在家裏天天看電視玩手機,是要悶出問題的,我沒有束縛你,你可以出去交朋友,一起約飯喝下午茶逛公園旅行,或是把朋友請到家裏來做客,只要你喜歡,想做什麼都可以,這樣就不需要天天抱着手機看八卦了,和朋友聊聊天也挺好。”
“可我只想和你聊天啊。”
虞淵的心瞬間被擊中了。
金絲雀想飛出鳥籠的他見得多了,這還是他見過的第一個想窩在鳥籠的金絲雀。
把這樣的美人藏在家裏,斷絕他所有的社交,讓他只能依賴自己,滿心滿眼都是自己,只是想像,就足以讓虞淵獲得極大的滿足。
虞淵按捺下心裏的衝動,又耐心地和太啟說道。
“如果你不想出門交朋友,那要不要去找個工作,換一個新的環境?”
太啟的表情更憂鬱了,他要怎麼做才能讓虞淵知道,他就想當一隻混吃等死的鹹魚?要知道,工作這件事,是他來到這裏之後,第一個從體驗清單里劃掉的事項,世間萬物有毀有譽,唯有工作不得人心。他在網上泡了這麼久,就沒見過有人在網上感嘆工作讓人快樂的。
“我只想讓你養我。”
太啟就是這麼理直氣壯。
虞淵又輸了。
他輸得一敗塗地,輸得心服口服。心裏想好要怎麼和太啟聊聊社交觀,勸他多出去走走,多體驗人生百態,腦子卻跟着太啟的邏輯跑,甚至有一股“他只屬於我”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虞淵的身邊不是沒出現過頂級獵手,足以縱橫情場的釣系美人們,在虞淵這裏屢屢碰壁。虞淵就不吃這一套,他太理智了,任何掩藏在似有似無的暗示以及萬種風情背後的交易,都能被他一眼識破。
可他猜不透太啟的心思。
或者說,他看穿的是太啟就想依偎在自己身邊當金絲雀的想法。用網絡上常用的評價來說,就是滿級清純釣系美人,釣得天衣無縫,純得渾然天成,唯一的小心思,竟然只是想待在你給他的金絲雀籠子裏。
虞淵再一次好奇夏家到底是怎麼把太啟養成這樣的,從認識太啟時,太啟就不太愛說話,對其他人的示好也愛理不理,對待人際關係冷漠疏離,只有在自己面前時才會放開了聊天,偶爾還會問出些啼笑皆非的問題,可愛又可氣。
總之,他服氣了。
“我養你。”虞淵應了下來,“養你一輩子。”
一切似乎都是順利成章的,“他想和我聊天”的想法印刻在虞淵的腦海里,工作時,他開始時不時的拿起手機看消息,等着太啟和他發消息,又或是主動給太啟發些有趣的圖片和工作的瑣事。
太啟回得不多,這幾天來,也從來沒有主動給虞淵發過消息。
虞淵坐在辦公室里,就有點納悶了。
他不是想和我聊天的嗎?他一個人在家不會寂寞嗎?
為什麼一條信息都沒有?
等了三天,虞淵都沒能等到太啟的信息,忍不住打了電話回家,問太啟在家裏做什麼。
阿姨說:“太啟啊,在家看了一天的《父母愛情》。”
虞淵問:“他是太無聊才看的?”
阿姨說:“不是啊,我看他看得可開心了,中午吃飯都要捧着碗守在電視前看。”
虞淵:“……”
老婆的嘴,騙人的鬼。
聽起來應該是生氣的答案,虞淵卻想起太啟每每和他理論的神邏輯,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笑,讓身邊的秘書都震驚了。
“虞總,後天下午的請假已經幫您申請好了。”
虞淵回過神來。
“好的。”
這個周末要祭祖,周五下午虞淵要去祖廟,和家裏長輩檢查各個事項的準備。
等祭祖一過,就是聖誕元旦,過完元旦不到半個月就是新年了,等年一過完,就是他30歲的生日。
成家立業他都在30歲之前順利完成,剩下的就是撫養後代,如果不是因為他一家之主的身份,他根本不會去考慮孩子的問題。虞淵自己就是孤兒院出身,對血脈延續沒有那麼大的執着,孩子在他那裏是愛情存在的另一種方式,太啟既然不能生孩子,那麼這個孩子的身份和血緣關係就沒那麼重要了,虞淵打算和太啟領養兩個孩子,家族內外的都可以。
如此想着,人生看起來就圓滿了。
只是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時,虞淵總有一種自己忘了重要事情的錯覺。
是和太啟同床共枕嗎?
虞淵翻過身,看向窗戶的方向。
重重紗簾外,一輪毛月亮正當空。
*
祭祖儀式當天,太啟凌晨三點就被叫起來了,他們前一夜是在老宅睡的,直系的幾十個親眷圍在一起,聽雲婆婆講祭祖的注意事項和程序。
也就是在這天,太啟才知道,為什麼雲婆婆在虞家有這麼高的地位。
除開雲婆婆本身和藹親切樂於助人之外,還因為雲婆婆這一家,是虞家有名的高壽家庭,雲婆婆夫妻和睦,兒女雙全子孫繞膝,雙親九十多歲了依然健在,從年輕時起,就是各家紅事和祭祖拜神的座上賓。
“姑姑啊,真的有福氣。”
太啟聽幾個上一輩的親戚議論道,年後有幾家要辦百日宴和擺酒,百日宴要請雲婆婆給小寶寶擺盤盞,擺酒則要雲婆婆幫忙鋪床,還有個家裏有病人的,想請一些瓜果放在雲婆婆家裏,蹭點喜氣。
擺盤和坐床習俗,太啟很多年前就見過了,後面這個他倒是有些費解,問過虞淵才知道,原來雲婆婆十年前生過一次大病,在ICU住了快一個月,無數金錢和醫療資源砸下去,硬是從死神手裏,把雲婆婆的命救了回來,現在家裏但凡有個病人,都愛蹭點雲婆婆的喜氣。
難怪找那些偏神續了命,太啟心裏嘀咕道。
他明白其中的緣由,但也沒打算告訴虞淵或是其他人,他是凡間世界的旁觀者,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插手干涉。
雲婆婆在面前講,太啟就跟着聽,都給虞王掃過塵,太啟也不在乎再祭一次祖了,他明天就是虞家的工具人,就當觀摩一下凡間世界的民俗了。
早上三點起來之後,一大家人便忙碌起來,虞淵拒絕了所有的媒體採訪和學者的邀請,用車,餐飲接待,司儀,安保,樂隊,全部由虞家子孫擔任。
饒是如此,一大清早,虞王陵外面還是圍滿了記者媒體和市民,還有不少網紅帶着手機和設備趕來拍小視頻。
甲子大祭,那可是六十年才能見識到的一次的盛會,早上七點后,人就越來越多,還有不少機靈的小商販背着泡沫箱到虞王陵門口的廣場擺攤賣早點飲用水暖寶寶。
太啟的早餐,就是混在人群中,在這些流動攤點前解決的。
他是虞淵的愛人,虞家上下見過的沒見過的都要來和他打聲招呼,上次掃塵過後,虞淵對他的愛護也是有目共睹,來攀關係的人絡繹不絕,太啟哪裏見過這個仗勢,一出老宅,就給虞淵說自己要去衛生間,有事給自己打電話,然後就跑路了。
他在虞王陵廣場門口轉了一大圈,買了白糖包和牛奶,一邊吃一邊逛。
不多一會兒,警/察和城/管開始維持秩序了,那些小攤販一見城/管,把箱子一合,背上就跑,眨眼間,太啟逛的小攤就全不見了。
他還打算再買兩個包子的。
太啟回頭一看,人群已經在漸漸散開,沒過多久,又合攏了,太啟又走了一遭,那些小攤販一個沒回來,走到廣場角落,突然看到一個帶着黑墨鏡的老爺子,打開摺疊凳坐下來,把一個鳥籠子和一塊麻布放在面前。
賣鳥的嗎?
太啟走過去,那鳥嘰嘰喳喳叫起來。
“貴人吶。”
老爺子拱手作了個揖。
太啟也回了個揖,再定睛一看,地上的麻布用瀝青寫着“算卦看相”,麻布上油跡斑斑,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原來是個算命先生。
這個年代竟然還有算命先生?太啟好奇心大起,問老爺子:“算命多少錢?”
“貴人是看相,還是算卦?看相主命,算卦卜事。”
太啟說:“那我看相吧。”
老爺子伸開手指,比了個五。
太啟摸了一下口袋,他沒帶現金。
聽到太啟掏口袋的聲音,老爺子從懷裏摸出一張過了塑的卡片。
“來,貴人掃碼。”
太啟付了50。
“有零則圓滿,雙零圓圓滿滿。”
太啟:?
500嗎,有點貴啊,他坐公交才一塊八。
太啟又付了450,在老爺子面前半蹲下來。
“手相和骨相?”
“貴人多識,我這招子沒了好多年了,摸骨為主,識紋為輔助。”
太啟捲起袖子,伸出左手。
他左手上是一塊腕錶,和虞淵的是一對。
那老爺子先把腕錶摸了一圈,太啟咳了一聲,才從腕骨開始,細細摩挲着太啟的指骨和掌紋,一邊摸一邊嘖嘖。
“大富大貴啊。”老爺子來回摸了兩遍,又重複了一次,“大富大貴啊。”
太啟問;“就這?”
這不是摸表就能摸出來的嗎?
“當然不是,不過我擔心說出來,貴人心憂。”
太啟說:“你說,我心態穩。”
他純屬是來找樂子的,不管真的假的,不可能有人能勘破他的命運,他和天道同歲,命運即是天機。
“那我說啦。”
太啟說:“你說。”
老爺子問:“結婚了嗎?”
太啟說:“結了,兩個月前結的。”
“那不就是了,貴人一身富貴,就是情路坎坷啊。”
老爺子又比了個三。
太啟問;“我老公有小三?”
那不是正好嗎?
老爺子說:“我說的是三百。”
太啟又付了錢。
老爺子的手又摸向太啟那塊表:“好表配好骨相,可惜啊,這表註定只能一隻,配不了雙。”
這雲裏霧裏的,太啟也聽不懂:“什麼意思,你直說吧,我聽不太懂。”
老爺子又比了個三。
太啟又付了三百塊錢。
“哎呀,貴人意會了,我的意思是說,你這骨相,是寡婦的骨相,而且是當三次寡婦——”
這都什麼胡言亂語。
太啟把手機拿出來,打開收款碼;“我知道了,我弄錯了,你把錢退給我吧。”
“貴人不想聽破解之法。”
太啟看時間,快要到儀式了,問道:“什麼破解法?”
看樣子這錢也要不回來了,太啟打算速戰速決。
“破解法就是——”
憑空突然出現一隻手,把太啟的手從老爺子手裏奪回來。
“老爺子,之前您在虞王陵附近打着虞姓子弟的名義招搖撞騙就算了,今天祭祖,您還想着來忽悠我愛人?”
那老爺子抬頭一看,竟然是虞淵,臉色馬上就變了,他用麻布把鳥籠一卷,拾起板凳就往廣場外沖。
這靈活的腿腳哪裏像個瞎子,就連路上的水坑都能精準跳過。
“你還信這些。”虞淵搓了搓太啟的手,“別信那老頭的話,附近有名的騙子,專坑你們。”
太啟說:“我不信啊,我只是有點無聊。”
“無聊就來算命。”虞淵有點好笑,“難怪在網上算我和趙天端的星盤。”
“真的有點無聊,這儀式前的準備也太長了吧。”
“要準備八寶三牲,還要接待親戚登記族譜,已經很趕時間了。”虞淵牽着太啟的手,兩人朝虞王陵門口走去,“差不多準備開始了。”
“嗯。”
到了祖廟前,各家宗親已經入座了,司儀是虞淵一個外侄,播音系出身,儀錶堂堂,大方從容。
太啟在祖廟前第一排座位的中間坐下來,隔着他不遠坐的就是雲婆婆,前幾排都是直系的長輩,太啟都打過照面。
再前面是幾座香案,上面擺放着瓜果三牲,等會兒要抬進去敬奉先祖。
太啟只當是看熱鬧,坐了一會兒,就發現這熱鬧看得實在是無聊。
奏樂,讀祭文,請祖先,供祭品,然後才從直系後人開始,向先祖祭拜。
沾了虞淵的光,家裏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祭拜過後,便是輪到他們了。
家主祭拜和其他宗親不同,是需要有長輩陪伴的,意為向祖宗提攜後人,太啟和虞淵進去時,雲婆婆和幾位太爺姑婆,就站在一邊,等着虞淵和太啟上香。
虞淵凈了手,從香盒裏抽出六柱,分了太啟三柱,兩人一起去點了香,又走到牌位前。
一陣風忽然從窗戶外吹進來。
香爐里的冥幣卷着香灰飄起來,太啟眨了幾下眼,忍不住咳了兩聲。
“熄了。”
太啟騰出手揉了揉眼睛,聽到虞淵說。
“什麼熄了?”
話剛一說完,太啟臉色驟變,他把香一扔,便撲向了虞淵!
“危險!”
面前的香爐轟然倒地,香灰冥幣的碎屑四處飄散,雲婆婆四肢扭曲地趴在推倒的香爐上,皮肉被高溫燙地滋滋作響。
“你不用祭拜祖先,就算祭拜了也沒用。”
她桀桀笑起來。
“因為你根本活不過三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