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7 章 罪孽與業障
想來應是那和尚的行事作風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他給眾人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以至於孟陽朔不過是起了一個頭,緊接着他們就喋喋不休地對着居夢秋說起了一大堆自己發現的那些蛛(細)絲(枝)馬(末)跡(節)……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了如此之多,左右不過是從各個細節方面論證了一個觀點——
那是個強大並奇怪的和尚。
末了,他們終於從居夢秋的臉上看見了認可的神色,不得不止住了那越發收不住的話題,不過他們依然意猶未盡:“青霜劍可是也曾知道這和尚?”
居夢秋皺眉看了問話的人一眼,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對方來,想來也應該不是什麼名門大派的嫡系子弟。
這和尚他確實知道,但因何知道,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諸位,丹鼎派和藥王谷眾人皆在天魔域入口處等候多時了,請諸位隨我的師弟師妹們及時離開天魔域。”
接着,居夢秋出其不意地問孟陽朔:“你口中那位佛修前輩,是往哪一個方向去了?”
孟陽朔伸手指了指:“東南方向。”
東南方向……糟糕!居夢秋神色一凝,難道是他們天機門自亂陣腳露出了破綻嗎?否則為何會打草驚蛇,讓這“滅世之人”竟徑直往天機門的方向去了?
事不宜遲,居夢秋決定要趕緊追上去,將“滅世之在”扼殺在搖籃中!
只是他剛要動身,就有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那是一個仙風道骨的瘦削藥師。
張四楓拽着居夢秋不肯撒手:“青霜劍你這是要到哪裏去?陳丹師如今被奪舍了,我等皆束手無策,你快快來看看他現下的情況如何……”
居夢秋眼神示意自己的師弟師妹趕緊上來拉開這不懂眼色的人,他們劍宗的劍修,打是能打,但這奪舍之事,他們也無從下手。
再說了,怎麼看都對此事更有把握的藥王谷與丹鼎派眾人都在天魔域,這人為何不趕緊把陳丹師送出去!?
縱使居夢秋心急如焚,張四楓卻也是倔得出乎意料。
這一個耽擱,居夢秋追上那怪和尚的可能性便小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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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廂有人十萬火急地想要攔截他們,並且已經向宗門彙報了他們的行蹤,而這邊廂被暗中注意着的溫如瑾他們卻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著急。
身量只有五歲孩子一般大小的溫如瑾舒舒服服地坐在金毛犼的背上,足夠信任守靜同學的話,他甚至能直接后躺下去,頭頂剛好抵住它翹起來擋住他的頭的尾巴根部。
溫如瑾仰面躺着,手交叉着枕在腦後,嘴裏叼着一根綠瑩瑩的纖細狗尾巴草,滿眼都是清澈的藍天,潔白的雲朵。
“是我的錯覺嗎,總感覺好像被盯上了一樣,”溫如瑾奇怪地扭頭看不緊不慢走在旁邊的光頭青年,“難道是因為金魚大驚小怪的本能?”
“應該不是錯覺。”
和尚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瞳,忽見些許光亮飛快地閃過:“有趣。”
察覺到他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溫如瑾坐直了身子,盤起了腿:“嗯?你發現什麼了?”
金毛犼忍不住扭頭喊他:“嗷!”鏟屎官你換個姿勢,你腳腕上那個骨頭硌得小爺背疼!
溫如瑾趕緊換了個姿勢,兩腿岔開分別耷拉在金毛犼的兩側,順便再揉了揉剛剛被自己的骨頭硌到的地方。
“為了抄近道,你我深入無人之境,此處乃絕境所在,兇險非常,少有修士踏足,且附近根本無甚人煙,亦無天材地寶現實,按理說方圓萬里都不該有什麼人才對……”
“但是現在有人來了?”溫如瑾挑了挑眉,“人數不少,還是衝著我們過來的?”
“莫須是吧。”
溫如瑾興奮了:“哦!來追殺我們的嗎?看來這天機門,有兩把刷子嘛!”
和尚輕笑一聲,隨風而散開的嗓音裏帶着一些低低的冷意:“哼,若真如此,那便是不打自招了。”
溫如瑾哈哈大笑,替他把沒說完的話接完:“既如此,那就不要怪我超度你們全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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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路途上,他們果然遇上了追殺。
不過被追殺的對象不是和溫如瑾他們,而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少女。
說是少女,不過是因為和尚一眼看出了對方的年紀,二八年華,確實是個少女。但其外形看起來,更像是嚴重營養不良的瘦猴兒。
那是一場目標十分明確的刺殺,刺客是一群配合嚴密無縫的修士,最低階的居然已經有金丹修為了,那可是能在小門小派掌一峰之主的存在,最高階的是元嬰後期,這元嬰期的大能雖未曾出手,但全程目光如火局地盯緊了現場,顯然是生怕出現一絲一毫的意外,非要將這少女斬殺於這無人之境。
可令背後之人手筆如此之大的那姑娘,卻不過是個凡人!
小姑娘身姿靈活,秀女劍雖無靈力,卻格外靈巧,顯然也是學過幾招劍術的,只是不知為何竟然一星半點的靈力都未曾用上,莫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溫如瑾剛想叫和尚撈一下人,免得眼睜睜看着一個小姑娘慘死在他兩面前,結果發現他們從這邊山坡上慢慢顯露了身形,那個元嬰期的修士居然率先攻了過來。
“就算是要殺人滅口,也不必如此着急吧?”溫如瑾簡直無語。
和尚眉尾一挑,低低說了聲什麼,原本虛虛合十的雙手,動作行雲流水地鬆懈了下來,手臂抬手只一往前輕推的姿勢——
“退!”
無形的氣浪剎那凝聚,轟然爆裂,兇猛若山崩地裂,駭人的暴虐之力層層推開。
那當機立斷決定要殺人滅口的元嬰修士,原本看着那般高高在上,結果擋不住和尚根本沒有用上多少力氣的隔空一掌。
金毛犼歪了歪腦袋,扭頭去問背上的溫如瑾:“嗷嗚?”剛剛這個光頭是不是說了什麼?
“不可以叫人家光頭,”溫如瑾戳了戳它的頭頂,“人家送你那麼多可愛的肚兜,替你把化形后好些年的衣服都給準備妥當了,你得禮貌點。”
守靜先是不太爽的呲了呲牙,但溫如瑾說的有道理,它是個懂禮貌的好崽子,於是乎,它改口了:“嗷——嗷嗚?”剛剛這個臭……不臭的和尚,是不是說了什麼?
溫如瑾瞥了它一眼,伸手揉着它軟軟涼涼還毛茸茸的耳朵玩:“他剛剛說有趣。”
“嗷?”什麼有趣?
“誰知道他,大概是又發現了什麼新東西吧。”溫如瑾不在意的說。
金毛犼抓耳撓腮,它是很想知道什麼很有趣,但是它更知道這些人總是那麼煩,有話不說明白,只是意味不明地突然冒出那麼一兩個詞來描述自己的心情——
嘖,討人厭的人類!
麻煩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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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把這群碰見他們的倒霉蛋都殺光……超度完畢后,拎着一個昏迷過去的小姑娘走了回來。
“這是要帶上么?”他決定問一問溫如瑾的意見。
就算是要帶上,他也是不會幫忙的,大不了讓這隻金毛犼馱着走,不過這隻驕傲的崽子恐怕除了溫如瑾就不肯讓任何人爬自己背上去。
溫如瑾哪裏能不知道這和尚的話中之話,瞪他一眼:“先把人弄醒,醒了就能自己走,至於要不要帶上,看看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再說。”
“就算能自己走,也不一定能跟得上我們。”和尚沒有多說,把人隨手擱地上,攏了攏自己的袖子,手指不緊不慢地掐訣。
“雖然是這樣,但這地方不安全,你的佛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么,暫時先帶着吧。”溫如瑾懶洋洋地趴在守靜的背上,下巴就擱在它圓滾滾的大腦袋的頂上。
他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陷入了毛茸茸中,格外的高興,原來也不一定非要等靜靜長大的,他變小也可以享受到被毛茸茸包裹的快樂!
和尚垂眸,指尖金光乍現,他臨空點向了那女孩的眉心。,
“對了和尚,靜靜問你剛剛發現了什麼東西嘴裏嘀嘀咕咕地說什麼有趣?”
“嗷!”對對對!快說快說,你都發現什麼了。
和尚收回了手,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袖:“是那群人。”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地上那些破破爛爛的屍體:“他們身上並沒有多少殺孽血孽,想來應該並不常做這些取人性命之事……”
確實,溫如瑾點了點頭,修真界裏隨便拉一個人,哪個人身上會沒有殺孽?修行,逆天而行,多的是人不擇手段,而為了能抵抗這些難以一言蔽之的危機四伏,便是善良正直的人,也不會少殺人的。
修為能到金丹期、元嬰期的修士,居然沒怎麼沾染血孽,這就說明……溫如瑾眨了眨眼,他們應該是避世修行之人,因而最大限度地減少了與其他修士的互通有無,與其同時也減少了矛盾,以至於不會爆發什麼衝突,導致開殺。
而除此之外,能堅持如此避世修行的,也不是一般的散修,苦哈哈的散修們還得湊錢上個小破飛舟去其他地方探險尋找修鍊的天材地寶呢。
能躲避起來一直不出來卻不耽擱修行的,只能是一些底蘊深厚的大型宗門。
溫如瑾越想就覺得這玩意兒的指向性越明顯,這群追殺他人的修士,骨齡都不算大,以如此年輕的骨齡修到元嬰境,只能是在得天獨厚、靈力充沛之地。
據說東南方,星辰海域的天機島,就是個與世隔絕的天然修鍊之所。
“最有趣的是,當我佛眼一開,卻看到這群殺孽都少的人,身上竟背負着滔天的罪孽與業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