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你想幹什麼?”青年目光冷戾,狀似厭煩地甩去手上的淤泥,手指蜷曲縮在掌心,掩蓋滲漏的血跡。鱷魚少年茫然地收回手,說:“我只是想看看她,碰碰她……這樣不好嗎?”“不好。”白則川說,“小姑娘的臉是你隨便能碰的?就算你沒文化沒知識,也不能這麼沒禮貌。”白則川好像忘記了自己隨便摸小姑娘臉的前科,真是個雙標怪。少年說:“抱歉。”興許是為了“排出身體裏多餘的鹽分”,少年眼角濕潤,幾滴淚水從臉頰滑落,墜在草地中。淚水一碰到泥土,便升騰起朦朧的煙霧,地上多了幾塊晶體。原來巫師口中的“碎琉璃”是鱷魚眼淚,這位阿媽對自己的孩子未免太不了解。暗沼四周的泥土裏遍佈晶體,一直延伸到陽光與黑暗的交界處。成漣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這樣的場景:小鱷魚遊走在黑暗中,不敢面對陽光,孤零零地掉着眼淚。結合小鱷魚美麗脆弱的外型,成漣聖母心大發:“沒事的,他就是脾氣壞,不是責怪你。”白則川:……?說他脾氣壞,那就脾氣壞就壞到底。白則川把成漣從地上扯了起來,手上沾的淤泥染到少女青色衣衫上,如同開了幾朵暗花。他不容反駁地說:“走。”鱷魚少年沒多說什麼,潔白的手臂撐在岸邊,靜靜地瞧着成漣。金瞳黯淡似是悲憫,似是哀愁。成漣攥着小鱷魚給的兩株通明草,向他揮了揮:“謝謝你。”少年沒聽見似的,將眼皮輕輕合上,又輕輕睜開,空洞的金色眼眸中沒有任何光點。在白則川的不斷催促下,成漣只得匆匆離開。少年凝視着她的背影,爬出沼澤,打了個響指。他身上的淤泥霎時間一洗而凈,米白長袍曳地,宛若古希臘的神明。他徐徐走過草地,赤足踩在泥土和淚晶上,一瞬間被割出鮮紅的傷口,又在下一瞬間愈成原樣。少年撩起長袍,面朝陽光草地上的小龍,跪坐在最後一片黑暗中。“她是不是把你忘了?”少年垂下高貴的眼睫,出聲道。崇澤懨懨地趴在地上,沒拿正眼瞧他:“又不是一回兩回,我都習慣了,這女人。”“你怎麼不追上她?”“不急。”“你身上有奇怪的氣味。”少年說,“是妖都那裏的感覺,你是不是……被下了什麼咒?”“住口。”崇澤忽而將眼睛睜大,“讓你這種偽神活到今日已是僥倖,不要多管閑事。”少年雪白的睫毛低垂:“好吧#J時G。”崇澤起身化為人形,天藍衣衫流光溢彩,高高在上地俯視着鱷魚少年,眼中嫌惡昭然若揭。少年跪坐在草地上,長袍下伸出一條長長的尾巴——不是鱷魚尾,而是帚尾式的、屬於龍的尾巴。他並不因為崇澤的惡劣態度而惱怒,聲音包容寬和,恰如希臘神話中愛撫人世的神明:“雖然沒有資格,但我希望你不要算計那個女孩。我想我認識她。”崇澤冷哼一聲:“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那就不要多說了。悲天憫人婆婆媽媽的,你真拿自己當神了?”從頭到尾沒有反駁“算計”這兩個字。少年縮了縮腦袋,低頭沉默,不再去招惹這條真龍。在成漣他們眼前,崇澤的形象一度是蠻橫無理、暴躁幼稚的,但那其實不是他原來的模樣。這片修真大陸名喚“龍神大陸”,身為千年真龍,崇澤身份的尊貴自不待說。如果不是弄丟了領神的寶物,他何至於被發配到崇陽河這種彈丸之域,讓同族的龍當做笑柄?崇澤捏緊了爪子。身為真龍,崇澤不可能被什麼“惑心玉”迷了心智,他現在裝瘋賣傻跟着那一行人,不過是為了奪回屬於自己的寶物。他問:“為什麼說認識她?她沒來過這裏,更不可能見過你。”少年咬着嘴唇,說:“不知道,大抵是記錯了。”“哼。”崇澤從鼻孔里出了一口氣,“也不知愛德華造你們出來做什麼,虛偽又晦氣。”*取得了通明草,成漣沒有急着離開大羅叢林。她將通明草收進乾坤袋,望向遠處的小木屋。“你覺不覺得有些奇怪?”白則川被鱷魚少年身上的淤泥弄髒了繃帶,眉頭緊鎖,沒有急着用乾淨繃帶替換。見他盯着自己的手不做聲,成漣猜到他的想法,道:“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換一下就好了,幹什麼這樣小氣。”“我不是……算了。”白則川撇了撇嘴,“你一開始說了什麼?”“我說這裏很奇怪。照理說大羅幻境連接着萬年前的嘉戎郡,同屬於修真界,但這片叢林的畫風極其雜糅……像拼湊起來的。”“拼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