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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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家塢,是近海岸之外筆架島上的唯一村莊,中間與隔着兩公里多的海域,現在島上居民的日常出行與海水潮汐有着莫大關係漲潮時用木船渡海,退潮時只能深一腳淺一腳趟着過腿頸深的海泥
但童年記憶中可不這樣
丁文的母親是桑家塢的人,小時候常跟着父母去外婆家,那時還興着渡船呢為多掙幾個來回,許多渡船主人賣力地吆喊着拉客,好不熱鬧
聽說近年由於蘇河被層層分流利用,因水量小,到了出海口逐漸演變成絹絹細流,或許只有在暴雨之時,才能見其原先的奔騰和磅磗但河水常年的沖刷,在海邊沙灘和海泥灘刷出一條數丈寬的河溝,綿延曲折向遠方
將車子寄在附近村裡,倆人拎包坐着摩的來到老舊渡口踩上一條用粗糙的花崗岩鋪成石板條路,有的石條已鬆動,來到河溝邊十餘米長、三米寬的小方台,台邊歪斜着的矮石柱上還殘留着斷落的銹鐵鏈和鐵環的銹跡老渡口已聚集許多人,詢問之下才知道,現在這兒成了一個臨時的海鮮交易市場
原來,這之間濘泥的海路上出現摸魚一族,在裸露的泥灘上搞些小營生,聽說經濟效益不錯從桑家塢一路摸到這箇舊渡頭,交易一天的收穫后坐船返回,有時賣得快趁空置辦一些生活必需用品
隨着摸魚一族的人一個個踩上老渡口,總引來魚販子還有湊熱鬧的二人組,丁文吩咐羅元說:“泡泡同志,你我分頭行動,看到中意的就買下來,今晚咱倆和藍子聚起個熱熱鬧鬧的海鮮宴”
倆人迅分開行動這年頭的海鮮多是人工養殖,難得碰上天然的,所以買鮮貨看誰搶得快、價錢講得巧經過一番爭搶買賣,倆人各提着兩袋匯合,然後全部攤到地上重新分撿
三隻被草繩綁住大螯的紅蟳、兩隻青蟹、一捧大小不一海蝦、六隻還在伸展觸腳的章魚,還有花螺、苦螺、酥螺、青絲苔羅元看着丁文動手將海鮮分類袋裝,嘖嘖地說,“這裏的海貨忒便宜,而且又新鮮”又接着不無遺憾地說,“就是少了冰鎮的啤酒”
丁文抬頭對着他笑,右手豎起大姆指,手背還粘着一條章魚,“還是我們的泡泡同志想得周到啊,不過島上沒你想像那麼落後,夠得你喝!”然後握住章魚的小圓頭,將它從手背扒下快甩到袋中
羅元嘿嘿笑着,確實這已經是什麼年代了只要有效益的地方,就有商人的身影
丁文將一乾鮮貨收拾妥當后意猶未盡也不洗去污泥吩咐羅元看着自己又準備擠到人群里看看還能碰上什麼奇貨可兜里地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只得急匆匆找個水源洗凈手摸出手機後接通
是丁媽媽打來地問他是不是回到了桑家塢?汗消息太靈通了瞞天過海看來行不通了丁文只能老實交代
丁媽叫他順道看看大舅桑春其他三個舅舅都離開海島了就他一個還守在那兒接着又責備他不事先回家忘了那個家云云丁文只能哼哼哈哈以對保證之後再保證
“木蘭這丫頭前兩天找不到你地時候一直往家裏掛電話出了什麼事嗎?”
前幾天在和港商談判手機沒電一時忘了充上丁文在手機里吱唔着那地方能出什麼大事斷了通話后望向對面熟悉而又陌生地海島真想插上翅膀飛到對岸探個究竟
說起桑木蘭她家在丁文外婆地家隔壁認真論起來倆人是帶上一丁點地表兄妹關係她是家中地老么她父母為了努力生出一位男孩子最後締造出了桑家塢“七仙女”地佳話對於她地名字父母雖是目不識丁地漁民卻懷着足夠地謙虛向鄰家姑爺--丁文地父親請教
“古有花木蘭代父從軍,木蘭木蘭,好女同樣不輸於男啊”名字定得十分貼切,人如其名
桑木蘭從小就被父母當男孩來養,如願地養出的一股野性,和集寵愛於一身的小丁文成了死黨倆個“大錯不犯小錯不斷”的小霸王,幾將整個桑家塢鬧得無法安生,天天有人告狀上門可丁文的外婆護短,總一手把小丁文捂在懷中,一手將桑木蘭扯到背後,對着來人不假辭色,“誰敢動了他們,我就和他拼上老命!”
小學到初中,桑木蘭都是理短頭,扮着假小子,每日和丁文幾乎形影不離,因她家境貧窮,由雙職工的丁家資助上學,到了初中畢業時考上師範學校丁文考上縣城一中,羅元則輟學跟着羅父到縣城開店,鐵三角從此各分一方,幾乎很少在碰面,只在電話里互通訊息
渡船終於開航,迎接海浪駛向桑家塢丁文和羅元坐在木甲板一側,想想三人快有九年沒好好在一塊了,時間過得不慢啊
“泡泡,你說藍子她現在怎麼樣?”丁文希望從羅元那兒探些口風
“你不懂得,我哪得知道?按我想,她應該結婚了,領着她的丈夫和抱着她的小孩在桑家塢渡口,列隊歡迎咱倆不過這小子恁不夠義氣,找對象也該知會咱兄弟一聲,看那個人是不是夠她折騰的呢”說著,羅元想起桑木蘭那時的彪悍,只覺好笑
丁文從父母那兒聽說,桑木蘭至今還未結婚,從師範學校畢業時在漁澳鎮中學實習了一段時間,不知什麼緣故就自己申請回到了桑家塢,在桑家塢小學當起孩子王,一個人既是校長,又是教導主任,還是各科的任課老師這所小學本來要取消的,有人自願奉獻,且經過縣多次向上級反映桑家塢特殊的情況后,省教委批准了一至三年級辦班和三個老師的名額
她呀,仍象毛竹一樣直,就是壓彎了又回直
“泡泡,桑木蘭如果是紅頂紫羅袍的話,你有什麼想法呢?”
羅元頭抌着雙手躺到木甲板上,閉上眼好好享受船兒的搖蕩和秋日的溫煦他仍閉着眼,不假思索地說,“我養它,天天泡着它文子,趁現在頭腦清醒時,快將你餵養的經驗說給我聽聽,反正你不用怕我半途溜了,船到海中我也只能乖乖就範”
想套我的獨家秘方,沒門!丁文不再理會他,因為那一套餵養的方法就是從羅元那裏學來改進的,說穿了一文不值,反而他會跳起來指着自己鼻子大臭,所以還得保持一些神秘感好,讓這個痴迷漢多清醒一時半會兒,免得走火入魔
海風掠過船舷,送來幾朵蘆葦的飛絮,丁文撈住一朵,往然後起身順着夕陽望向桑家塢
秋天的天空如洗透的藍海天共一色相接處,筆架島如毛筆架靜靜橫卧着那山頂的青石,遠處仍見其剛硬,在不知多少年的海風勁摧下依然如故;半山腰是滿眼蒼翠的林木,山下是一片蘆葦地,沒了以前那樣一大片,十多年的滄桑愈見稀疏咦右手方向還有一道沿岸長堤?
船行漸近,但見蘆葦盪在海浪浸漫和海風不時吹拂下,與海浪形成合拍地盪動,彷彿在碧波之上仍有一層白色起伏的波浪那是蘆花在秋風裏搖曳!
夕陽下,那山、那樹、那海、那蘆花這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金光粼粼的波光之上,恍然間產生了一種幻象,不知是山在擺動,還是蘆葦林在波動
船快要靠岸了,飛絮朵朵飄來,輕輕柔柔,如九天仙女輕盈而曼妙的舞步,串成漫天飛花,順着風勢直卷向遠方的天際
這時,不知誰驚起了南來的大雁,從蘆葦叢撲愣愣飛起,鳴叫數聲又落回其中,沙啞的叫聲充滿喜悅,那是為找到一個過冬棲地而喜悅
桑家塢的渡頭上立着一人,秀飄飄,吹起了蘆笛,聲音時而清脆悠揚的,時而寬厚而深沉,如像海螺一樣低鳴葦心做出和葦葉捲成的蘆笛,聲音就是不同
丁文沖向船頭,手捂成喇叭狀,高聲喊着:藍子藍子
渡頭上的桑木蘭以其清脆的嗓音不斷回應,右手揮着白色的絲巾丁文看呆了,在夕陽的金黃中,她竟是那麼地聖潔
羅元連忙從甲板上滾爬起身,也衝到丁文的身旁,大呼俺泡泡也來了,引來渡頭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那笑聲在風中傳送,將興奮和欣喜毫無悋嗇地撒滿這片蘆葦林
桑木蘭變了,丁文和羅元拿着東西從船上跳到渡頭時的第一感覺,原本的野性變成一股英氣;留起的長又憑添了一份成熟的嫵媚但她的舉止還是沒變,聽到大家仍“光棍是一根”,與倆人一一舉掌相擊,然後雙手各挎倆人的胳膊,三人串成並排前行,仍象在初中時那樣,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橫衝直撞
桑老師的異常行為,引來村裡人的注目,她畢竟是桑家塢里的公眾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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