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一零六章

第106章 第一零六章

在聽到中也君背後傳來的聲音時,雖然我本身也是存在等他的心思,但這並不影響我心中冒出的那股尷尬之情。

當決定配合太宰演戲的時候,我並沒有想那麼多,甚至還覺得有些意思,如今也並不後悔這麼做,但這就像是一個喜好二次元的人配合著同樣興趣愛好的人做着動漫里的動作時只覺興緻勃勃,然而一旦被三次的親友看到就立刻面臨社死的情況一樣。於我而言,之前被中也君撞見差不多就是這般類似的情況。

太宰先生雖然很多時候也很穩重,可他同樣也有不正經亦或是耍賴的時候,而且往往會把人帶入到他的節奏,讓人覺得不管他做什麼亦或是配合著他做什麼事情,都是很正常的——說起來這點倒是微妙地和五條悟的某些特質有點像——可中也君卻不是如此,他給人一種比較正經的感覺,因而某些行為暴露在他面前時,便顯得有些羞恥了。

萬幸的是,中也君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我的這種尷尬,他並沒有提及剛剛看到的那一幕,而是直接帶過了這個話題。

如此體貼的行為令我心中那股尷尬之情散去了些,耳朵那如同發燙般的溫度也漸漸降了下來。

我定了定神,正準備跟他解釋剛剛為什麼這麼做時,他卻先我一步開口。

不回旅館,而是和中也君一起同行閑逛嗎?

我看着中也君伸出的手,抬眸再看向他面容。對視上他視線時,路過車輛的前照燈的餘光掠過他的面龐,令那光影落在鈷藍色的眼眸中復又消失,一閃而過,但它出現得卻是如此的巧合,將那自信的笑意於眸底浮現的剎那映照得清清楚楚。

他也看着我,於是眼中是我的倒影,似乎在這瞬間,那笑便透過這抹倒影,也順延到了我心中,觸動了心湖,令湖面泛起微微漣漪。

我本來想說的話一時頓在了嘴邊,唯有當時在車上時的那種感覺再次浮現,這次似乎變得更為清晰些,但想要真正抓住它,卻還差那麼一點。

中也君他……

……他什麼呢……

「夏目?」

中也君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又走近了些,微挑着眉,帶着詢問地看我,似乎還準備抬手在我眼前晃幾下。不過在發現我注意力回來后,他也沒有放下手,只是沒再繼續往上抬,而是將手翻轉放平,手掌心對着我。

「你願意嗎?」

……願意什麼?

我的心跳都莫名漏了半拍,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過了幾秒才猛然反應過來,中也君是指我對他剛剛那個提議的答案。

「嗯……嗯!」

我胡亂點頭,倒是沒反對中也君的這個提議。畢竟我才假裝成了撞破曖昧者撩撥美女現場,因而發現渣男真面目甚至灑淚離開的無辜女生——雖然我也不知道太宰給自己安排這樣的劇本人設對他查案有什麼幫助——要是沒一會就又回到現場,且不提會不會有些奇怪,我的演技很可能也撐不住後續的複雜反應,因此我原本的想法就是在附近比較熱鬧安全的地方待久些,等到太宰和國木田先生他們出來后再做下一步決定。

所以我的答案基本不需要過多思考,當然不會是反對。

我相信中也君,也相信他的實力,有他陪着我肯定更安全些。

但是……

我垂眸看向他的手,猶豫着要不要放上去。

雖然說是同行,雖然因為是旅遊勝地所以這裏的人流並不算少,但……有必要牽手嗎?這個動作……就算放在異性朋友身上,是不是也有點過於的親近了?

然而我轉念一想,又覺得或許是因為案件的緣故,中也君也許是覺得牽手能夠更保險一點,畢竟從案件的描述中看,兇手說不準是擁有異能力或者咒術。

是……這樣吧?

而且再回憶一下,中也君當時說得最後一句的重點就是保護的意思,所以——

的確是這樣吧?

……肯定是的,我內心暗暗點頭。

這些想法看似糾結,但從浮現到確認其實也不過才兩三秒而已。

「那就……又要麻煩中也君了。」

我一邊說,一邊將手搭在他的掌心。幾乎是指尖剛剛接觸到他手心時,他便合上手,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上有些薄繭,那種位置不像是常年握筆亦或是敲打鍵盤而出現的,聯想到他的武力,我想是不是訓練時累積下來的。

但意識到這些,並沒有讓我覺得害怕之類的,就像是並不影響他掌心給人帶來的溫暖一樣,中也君在我印象中依舊是個很好的人。

「好啊。」

他的音色略有些低沉卻透着些許少年意氣感,同樣很好聽,在說這句話時,他對着我挑眉而笑,像是開玩笑,又像是極為認真:

「只要是你的話,其實再麻煩一點也沒關係的,夏目。」

——那個本來被我解釋過去的念頭再一次地跳了出來。

中也君他——

差一點,我就要因為被嚇住而把手抽回來了。

但就算控制住了,我的心臟跳動的頻率也快了些,並且在之後的同行中,幾次都難以自抑地偷偷看向我們交握的手,只覺得本來溫熱的觸感似乎在一點點升高,甚至開始有些燙手起來。

要不要收回呢?

但會不會是我自己反應過度了呢?

這種心神不寧之下,我都沒餘力去注意我們到底走過了哪裏,又走了多久,也沒注意到中也君甚至一直都沒停下來。直到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小時,我才醒過神來,吃驚地看着周圍的環境,發現我們正在上坡路上。

身旁傳來低笑聲,我扭過頭來,看到中也君挑眉似笑非笑看我。他比我要多走出一步,於是在這種坡度上,他便也比我高了些。

「如果反應再慢一點的話——」

他說著,傾身過來,屈指輕彈了下我的腦門,又落到我頭上揉了揉,鈷藍色的眸注視着我,口吻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也不擔心我直接就把你拐走了嗎?」

「中也君又不是人販子……」我下意識回答,他挑了下眉,突然開口,「嘛,說不定呢,」頓了頓,他又接了下去,「說不定……我的確是想要拐走夏目你呢。」

他的視線始終沒有移開,一直看着我,嗓音因為壓低而更顯磁性,令他的話聽起來都不像是在開玩笑了。

……欸?

難以自抑地,我瞪大了眼睛。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誇張了,他輕咳了聲,舉起我們相握的手晃了晃。

「還要繼續相信我嗎?」

我看着我們相牽的手,老老實實道:「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吧,畢竟被中也君牢牢抓住了。」

他又咳了聲,抬手壓了壓帽檐,終於挪開視線。

「啊,真是。」

他嘀嘀咕咕了什麼,就算是如此近的距離,我也沒有聽清楚,但他雖然壓低了帽檐,可是在他站得比我高些的情況下,我還是藉著月光看到了他的耳尖此時的顏色幾乎和他褚色的發一樣了。

……啊,原來是這樣啊。

因為他的反應,我又回想了一下自己說的話,這才恍然大悟。

這麼一說的話,雖然中也君說了些曖昧的話語,在舉止上也更進一步顯得略有些強勢。

可實際上中也君他……

並不是真的在感情里遊刃有餘的存在呢。

就連臉皮都沒有那麼厚——

只是說些旁敲側擊的話語,還沒有直接表明,便會因為我一些無意的話語而害羞了。

而到了此時,我我再怎麼遲鈍也不至於在中也君表現出這樣的反應后,還依舊覺得他只是單純的因為好心才陪着我。

至於我為什麼當初我無法確認太宰對我的感情,而如今卻能夠肯定,那是因為這兩者情況不同。

太宰他有溫柔的一面,對待女士多紳士,且言語也很溫和,又善解人意,而他過於活躍的那一面,又讓他多了些漫不經心,若即若離,於是我始終無法確認他真正的感覺,患得患失,最後終於沉溺於假象之中。

而中也君他雖然對待女性也很紳士,願意出手相助,可他的性格讓他不會擅長或是習慣說些什麼聽起來有些曖昧的話,更不用提做些過於親近的舉動了,於是當他這麼做的時候,這種情況不需要發生太多次,便能夠讓人意識到他的態度和感情。

清晰到不容錯認,不會誤會的那種。

中也君他……

是喜歡我吧?

雖然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我依舊還是有種被震驚到了的恍惚感。

我張了張嘴,但看着背對着我,牽着我往前走的背影時,話還未出口,便又閉上嘴。

只心中難免又多升起一縷疑惑感。

中也君他……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呢?

我將我們從相識到熟悉的經歷都回憶了一遍,無論怎麼想,都想不出來我到底是哪一點或者哪件事令他對我有所好感的。

就算是五條悟,他當初那麼強勢突兀地告白,也能勉強總結出來一點,他大概是因為我的反應過於有趣而逗弄我,以至於我在他眼中越來越可愛的緣故,才會逐漸加深這種好感,最後有了喜歡的感覺。

而我對太宰的暗戀則是起於顏值,加上連續的巧遇,才加深了這個感情。

但這兩點放到中也君身上似乎都說不通,首先他從未做過類似五條悟的那種故意打鬧調侃的舉動,我跟他也是從正經的恩人關係逐步轉為正常的朋友關係,其次就是相貌,中也君也未表現出過看我面容目不轉睛的時候,他就算是一眨不眨地注視着我,也多是與我的視線對視,讓人覺得他這般看我更多的是為了體現他注意力的專註和話語行為態度上的認真。

所以……真的很難想明白,為什麼會是我呢?

總得有個契機的吧,若說是日久生情也算不上啊,我和中也君接觸的頻率並沒有達到每天都能見面的程度。

更讓我猶豫的是,我要不要說出來。

可這種話由我說出口,會不會令我們間的關係變得尷尬起來呢?

——「中也君,你是不是喜歡我?」

到時候如果中也君回答不是還沒什麼,要是回答是了呢?難道我到時候要這麼回答嗎——

——「對不起,你是個好人。」

「……」想到這個場景,我不禁抬手捂臉。

無論怎麼看,這種行為都是十分欠揍,且拉仇恨值的的吧。

特地點出來,然後等到對方真的承認了又拒絕,合著是耍人玩嗎?

如果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關係的話,那麼我還能選擇不戳破,默默減少接觸的方式,可我並不想和中也君變成這樣。

救過我好幾次的中也君於我而言,在我心中也有着特殊的地位。

但凡可以的話,我都不想和他就此疏遠,然後漸行漸遠,最後變成陌生人。

「到了。」

中也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看向前方,發現不知何時我們已經來到了盡頭。這座山坡其實並不算高,以至於走完它所花費的時間還不足以令我捋清楚自己糾結的思緒。它的盡頭正對着海面,矗立着紅色的鳥居,或許是不久前才上過漆的緣故,顏色並不顯得斑駁,而是十分艷麗。隨着夜風拂過,可以聽到底下浪花拍打着石壁所發出的嘩嘩聲。夜幕上高掛的明月與繁星的倒影都落在了海面,在層層波浪里碎成了點點銀色的光斑。

如此海景,和我白日裏看到的又有許多不同。

而且比起之前只是遠遠的看着,在這種近距離之下,那種心曠神怡間又多了些許神秘莫測感。

「雖然橫濱也是沿海城市,但是它們近距離看海的感覺還是有些不同。」

站在我身旁的中也君開口,比起之前說的「拐走」,他此時的話聽着才像是真正的解釋,「之前帶你在橫濱到處走的時候,就去過適合看海景的地方,我覺得你應該很喜歡,所以從旅館出來后,我看你對路邊的商店沒什麼興趣,在問過你之後,就帶你過來這裏了。」

「問、問過我?」等等,為什麼我完全沒有記憶?

他眼中浮現笑意,「你當時雖然在走神,但也應了我兩聲。我想……我這應該不算自作主張?」

「……」

完、完全無法反駁啊。

結果我看到中也君脫下了他的外套,遞到了我面前。

「這……」

「之前過來的時候,一時疏忽,忘記了晚上的海邊要冷許多,」中也君說得一本正經的,「既然是我帶你過來的,自然也要負責你的身體健康。」他看我還在猶豫,又補充道,「你本來就是打算出來散心的,要是感冒了那就浪費了這次時間了。」

……說得也是。

雖然還在猶豫到底該如何處理自己發現的有關於中也君對我的感情,可我還是知道厲害的,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但是中也君把外套給我,你自己……」

「我是異能力者,身體素質要好很多。」他說。

我這才接過了他的外套,披在了身上。

雖然中也君和我身高差不多,但他畢竟是男性,而且身材比例也很好,所以在他穿來合適的外套,穿在我身上便難免顯得寬鬆了許多。

我試圖將袖口摺疊一圈,因為是單手操作,難免慢了點。

中也君伸過手來,低沉着道:「我來幫你吧。」

「我……」

我只是才剛剛開口,他的手便已經落在了外套袖口上,原本拒絕的話語頓時卡住,我抿了抿唇,情緒複雜地看着垂眸用修長有力的手指神情認真且仔細地替我卷着外套袖口的中也君。

結果事實證明,今天晚上中也君就是來頻頻打破我的看法,讓我意外不斷的。

在他卷好一邊的袖口后,並沒有鬆開手去卷外套的另一邊袖口,而是從他的下裝口袋裏拿出了一枚回形針,固定住了摺疊的角度,不至於讓袖口之後又垂落下來。

我:「……」

這種居家型小玩意中也君居然會隨身攜帶的嗎,不過這麼一說的話……我想起當初他給我的那張手帕,邊角甚至還綉着精緻的紅葉圖案,把這兩個聯繫起來的話,突然又覺得……

啊,好像並沒有哪裏不對。

——不,等等,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啊。

因為過於驚訝,我都忘了糾結他靠得這麼近,而且還做出替我卷衣袖口的這種比較親近的行為,脫口問道:

「中也君,是經常帶這些小玩意嗎?」

他替我捋平摺疊處的褶皺,示意我伸過另一隻手,語氣很是尋常地嗯了聲,解釋道:「因為有位很親近且尊敬的長輩便是女性,還是少年時便接受過她的教養,所以在外出時會習慣性地準備一些東西。」

「原來是這樣啊。」

我恍然大悟,雖然是如此稀疏平常的口吻,可這句話語令我明白了中也君受這位的影響很大,儘管未曾與這位女士見過面,我卻覺得她必定是為十分優秀的人,才能夠教出這般風采的中也君。

但在這個話題結束之後,新的話題還未起,一時之間,我們間的氣氛竟陷入了沉默之中。

可這沉默又不是普通的沉默。

雖然中也君並沒有看我,只專註替我整理着衣袖,可在這種動作中,他的指尖,掌側都難免碰觸到我的手背亦或是手腕,儘管只是一觸即離,可這種接觸的存在感卻逐漸強烈起來。

浪花拍岸的嘩嘩聲依舊向著,偶爾還能聽到不知何處傳來的海鳥的叫聲,但就算如此,依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卻顯得有些粘稠到令人心跳逐漸加快的氛圍在我們之間悄然無息的溢散開來。

我不自覺地舔了舔唇,開始懷疑起是不是我在最開始就不該答應中也君說的一起去逛的話,以至於一步錯步步錯,結果把自己弄到了這種不上不下的境地之中。

「好了。」

他話音落下,卻未遠離,而是抬眸看我。

「夏目。」

「什、什麼?」我被他看得心跳都漏了拍,以為他是要說出那句話來,瞬間情緒都跟着緊繃起來,卻聽他道,「要更近一點的看海嗎?」

「……啊?」

我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句話,半晌才獃獃應了聲,卻並沒弄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更近一點的看海?

是說現在從這個小山坡上下來,去旁邊的沙灘嗎?

在我還思考時,他已經將我茫然的輕啊聲當做了肯定的回答。微挑起眉,唇角一勾,展露出有些肆意的笑來。

「抓住我。」

他說,然後又一次地握住了我的手,向後倒退了一步。

我們此時站着的本來就是距離邊緣不算太遠的地方,在他這麼大步後退后,腳後跟立刻踩到了石頭邊緣,幾近踏空。

「小心——」

我下意識就想要將他拉回,可他卻在此時又倒退了步,直接踩空了——!

但——

他並沒有掉下去,而是仿若踩着透明的階梯般,立在了空中。我看到這一幕才想起來,他是有異能力的,既然敢這麼做,那肯定是因為他有把握才如此。

——還好是虛驚一場。

「中也君,你……」

「抱歉,嚇到你了,」他又退了回來,站到了我面前,抓住我手的力道略收緊了些,如寶石般藍的眼中笑意不再,而是被懊惱替代,「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但是我應該提前和你說一聲的……」

「……」自省得過於快的中也君讓我一時竟無發揮之地,我咳了咳,轉移話題,「中也君本來要準備的驚喜是……」

他的聲線略有些低,眉頭還微蹙着。

「啊。其實是想讓你看到你所喜歡的美景。」

「咦?」

很快地,我就知道了中也君所說的美景是什麼。

這次他沒有再毫無預兆地後退,而是在提醒過我后,抓着我的手,在我能夠適應的前提下,帶着我緩緩離開了山坡,於是我也跟着能夠踩到了半空中。

明明什麼都沒有,腳下每一步卻似乎踏在了實質的踏板上,只不過它看不到摸不着。

唯獨能夠窺出痕迹的,是順着中也君的手臂蔓延到我身上,將我裹住了的一層紅色的光芒。

在看到他所說的美景之前,這種奇異的感覺便讓我驚嘆不已。

也是在此時,中也君開口了。

「之前你見過我的異能,不過我還沒有和你說過它是什麼。」

月色下,他帶着我一步步在半空前行,直到來到海的上空,才又緩步下降,他的聲音也猶如我們步伐的節奏般,不緊不慢,用悅耳的聲音緩緩道來。

「它被稱作【重力】。」

重力啊……

我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麼我們能這般行走。

此時我們快要落到海面上,我甚至看到了浪花飛濺到了我腳上,卻在還沒有碰觸到我時,被紅色的光芒隔開,四濺開來,重新落回到海里。

中也君的聲音並沒有停止。

「它……很厲害,我的工作也經常會用到它。」

我低頭看着腳下這奇異的一幕,似乎是踩在了海面上,可又和海面隔了一層,波光粼粼的海面下,似乎隱約能夠看到黑色的魚影閃過,但在我沉浸這奇妙的一幕之前,落到我身上的視線令我抽回自己的注意力,看向中也君。

雖然他看着面色如常,可藍眸中卻因為過於專註地注視着我,令我都察覺出來了他眸底若隱若現的緊張。

「你說過,你有很多地方想去看。」

「而無論是上天,還是入海,我的異能力都可以讓我,還有被我所接觸到的人一起來去自如。」

「不管你想要看什麼,我都可以帶你去。」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愈發的低沉下來,更顯磁性悅耳,光聽聲音,便令人心神沉迷,然而無論是那閃爍的眸光,還是再次悄然爬紅的耳廓,都顯露出來他並不像面上那般沉穩自若。

但這種成年人的沉穩中所透露出來的帶着少年感的羞澀反差結合在一起,卻又並不損失他的魅力,反而令人覺得他的氣質更加獨特。

在這樣的美色下,以及無比真誠的話語中,誰又能不心動呢?

我難免都在恍惚中動搖了瞬。

如果不是上一段戀情給我的教訓外,或許我真的會就這麼答應了吧,畢竟我對中也君並沒有什麼惡感,甚至一直因為他對我的幫助而對他很有好感。

只是我現在的確不想再這麼快的進入到新的戀情當中了。

其實中也君這番話依舊不算告白,但離告白已經很近了。

在動搖一瞬后,我閉了閉眼,原本的動搖逐漸消失,那些之前糾結的念頭也逐漸捋清,變得堅定起來。

我想我也需要通過委婉的方式說明白了,而不是這麼不清不楚下去,在心知肚明的情況下來享受中也君出於對我的好感而給予我的優待。

我自己知道,喜歡一個人越久,就陷得越深。

及時斬斷,才不至於付出過多的沉沒成本。

「謝謝你的好意,中也君。但是……不用了。」

我搖了搖頭,斟酌着自己的話語。

「本來就麻煩了你很多,這次出來散心,除了是想緩和身體狀態外,也算是紓解分手過後的難受,等這次旅途回到家后,我大概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出門了吧,會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構思新作品上,別說看風景了,連談戀愛大概都沒什麼心情了。」

中也君抓着我的手緊了緊,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許,眉頭不自覺地微擰起來。

「……如果這段時間過去了呢?」

沉默幾秒后,他問。

我:「……那個時候,也說不準會有什麼安排吧。」

他低低吐出口氣來,卻又繼續問我,「如果是別人約你呢?」

「……我想不會有吧,大家都有工作。」

他定定看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他的眉舒展開來,月光落到他的眼中,湛藍色的眸如被皎潔月光洗滌過般,令那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又漸漸亮起,熠熠奪目。

「所以,也沒有其他人,對吧?」

「……」

儘管我們之間還未明說,可我們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是指的什麼,在回答之前,我想過是要說真話還是說假話,但在他如此專註且認真的神情和目光中,假話這個選項猶如露在陽光下的冰雪,融化得無影無蹤。

已所不欲,勿施於人。

沒有誰會不希望自己真誠展露出來的感情也被認真對待,它可以被接受,可以被拒絕,但最起碼——

不要被回以欺騙。

「……是。」

得到我這個回答后,中也君的神情愈發的放鬆下來,他的視線偏移,落到我們交握的手中。

「啊,那這樣就夠了。」

他低低笑出聲來。

「這種事情,本來就是我更需要努力一點吧。」他這麼說,眼神再次與我對視,朝我揚眉,不再有什麼低落或是消沉的情緒,藍眸中滿是張揚的色彩。

「總之,在你答應別人的邀請之前,我都還有機會的,不是嗎?」

他唇角上揚,但語氣並不顯得過於得強勢,反而是與他眸中光彩所不同的豁達。

「你只需要繼續按照你的意願,做出你的選擇就行了。」

中也君,是能夠為了目標十分堅定,卻又並不固執,而是很能夠看得開的人。

而他這種態度也影響到了我。

原本存在於我們之間的那股晦澀粘稠的感覺在他這句話中一掃而空,儘管我們之間對對方的感情還是產生了些微的變化,但這種變化出乎意料地並沒有讓我感覺到沉重亦或是不自然。

是的,我知道了中也君喜歡我,中也君也知道了我知道他喜歡我。

我們在沒有真正說開的情況下,有過試探和拒絕。

但是——

這並不需要覺得有什麼心理壓力啊,對吧。

因為喜歡這種感情本身是美好的,是希望對方就算不接受這份喜歡,也不會因為它而受到傷害,不會因它而覺得沉重,不會因它而受到束縛。

中也君後面那些話想告訴的,便是如此而已。

藉助中也君的重力異能,我們無需任何工具,便能尤履平地般行走與海面上,也能下潛於海中。只是畢竟是晚上,海面下光線暗淡了許多,只能藉助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看個大概,而且距離也沒法探到多遠。

但就算如此,這種與眾不同的感官也讓我大開了眼界,不需要穿潛水服,也不需要帶上氧氣瓶,時刻注意氧氣是否充足,與海水和海生物只隔了一層異能,近在咫尺。在它們擦身游過時,我不禁屏住了呼吸,雖然知道不會出事,卻還是舉起另一隻手,捂住了嘴。

也是因為這個動作,我聞到了殘留在袖口內部的氣味。

它淺淡到幾乎沒有,這也是我之前一直沒聞到的原因,但在此時這種近距離下,朦朧的酒香氣里夾雜着淡淡的香草味鑽入我的嗅覺中,隱約似乎在香味快要消散時,一點點彷彿麥芽的香甜成了最後的餘韻。

在嗅聞到它時,莫名而來的安全感令我放鬆了下來,它透着一絲熟悉感。而游魚群在此時游遠,加上放鬆下來,我才注意到自己竟在當時不自覺地抓緊了和中也君相握的手。

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感覺——

那是和當初中也君在酒吧救下我后,給我留下的外套上類似的氣味,只是比起當初由紅酒所留下的更為醇厚且帶了些許澀味的氣味,如今這股香味要更顯得柔和微甜。

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握着我的,維持着我身上屬於他的重力異能的中也君敏銳地察覺到我的視線。

「怎麼了嗎?是打算再下潛一點,還是說——」

我連忙打斷他,「沒有,這個深度就可以了。」但本來只是捂住嘴巴的袖子卻默默往上,遮住了大半張臉,中也君看我這個動作,挑了下眉,卻沒有說什麼,只低笑了聲。周圍包裹着我們的海水蕩漾着,手機散發出的光亮在水中層層疊疊反射,柔和的光影落在我面前的褚發青年面容上,似乎令那笑也變得溫柔許多。

和回憶里類似的香味依舊在鼻間飄散着。

突然間,比起看這些奇妙的海景,我更想問中也君一些問題。

「中也君之前說,自己的工作會經常用到異能力,是……很危險的工作嗎?」

「對我來說,不算危險。」他回答得雲淡風輕的,「不過對其他人而言並不是如此。」

「中也君的確很強,」我贊同地道,雖然未曾見過他工作時的模樣,但他這種漫不經心的氣勢我卻從五條悟身上也同樣感受到過,他們都是那種強到能夠在很多事情上都直接以武力值碾壓過去的存在,我笑着道,「中也君身邊應該有很多人都很尊敬你吧。」

如此強大,可靠的存在,總是會讓人覺得安全感十足的。

「這種事情……」他思考了下,露出不太在意的表情來,「我沒有過多關注,不過只要他們聽指揮就行了。」

對於這個回答,我竟絲毫不意外,因為他給我的感覺從來都不像是汲汲營營的那一類人,我不禁感嘆,「中也君的上司一定很欣賞你。」權力欲不重但能力又強的下屬可不是那麼容易遇到的。

不知道為何,中也君的神情有些微妙,「……啊,是吧。」

「看起來中也君的上司有些小問題?」

他輕咳了聲,「的確有點,不過……」他面上露出回憶的神情來,「當初也是因為首領,給了我更值得追求的和守護的存在,除了首領外,還有大姐……」

我因為首領這個詞疑惑了下,因為它聽起來不像是公司反倒像是組織之類會有的稱呼,但我的注意力沒有在這個小問題上停留太久,很快放在了中也君之後的話語上。

在這種閑聊般的氛圍中,不知不覺便說了許多。

我對中也君也更為了解,知道了他身邊夥伴的一些性格和做過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情,知道了中也君也會有被下屬愚蠢的行為給氣到了的時候,知道了他面對頂頭上司也就是首領也會有頭疼到想要罷工的時候……

在這些話語中,我彷彿也看到了一個生活氣息十足,並不怎麼完美,但卻令人更有親近感的中也君。

而我也難免透露出了我生活里的一些小事,包括在我穿越前的經歷。

直到我的手機響起短訊聲,得知太宰他們那邊事情已經暫告一段落後,我們才結束了話題,離開了這片海,回到旅館。

屬於藝伎小姐的那間房此時紙門緊閉,我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將外套歸還給中也君,和他道了聲晚安后,回了自己的房間。

中原中也的房間就在夏目伊織的右邊,但他此時卻沒有回去,而是腳步一轉,來到了夏目伊織左邊的房間。

「開門。」

他冷聲道。

門很快被從裏面拉開,國木田看到中原中也時,蹙了下眉,卻還是讓開了,只是在褚發乾部與他擦身而過時,他衣服下的身體始終緊繃著,警惕着他的異動。不過中原中也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奔他的目標而去。

於是等國木田才合上門時,他就聽到了身後傳來咚的一聲,彷彿是重物狠狠砸在榻榻米上的動靜,他立刻扭過頭來。

就見中原中也此時正將右腿屈起,用膝蓋抵壓着太宰的胸口,並且壓低了身形,伸手拽着他的衣領,迫使太宰不得不昂起頭。

這樣的姿勢顯然對於太宰而言並不好受,他明顯呼吸都有些困難,以至於咳嗽出聲。

「咳、咳咳——」

「住手——」

國木田怒喝出聲,在看到眼前一幕時,已經拿出了自己的記事本,隨時都準備發動異能。中原中也冷冷瞥了他一眼,「我只是在教訓一個小偷而已。」白天拿了他的卡刷了被他發現不僅不收斂,還在晚上又一次地拿他的卡刷了間房!

國木田皺眉:「……小偷?」

「哎呀,咳、咳咳——」彷彿完全無所謂自己此時危險的境地,太宰一邊咳嗽,一邊笑,摸索着從自己口袋裏拿出了一張卡,看中原中也冷着臉將它拿走,「你、你現在——咳,已經變得這麼——小氣了嗎,中也?」

「小氣鬼——咳咳——可是會被喜歡的——咳,女生——嫌棄的——唔!」

他還未說完,中原中也便收緊了力道,太宰的面部都因為缺氧而漲紅,但他硬是斷斷續續地吐出了這句話,而他最後的悶哼則是因為中原中也壓住他胸口的腿再次施力帶來的疼痛。

眼見着太宰就要窒息,因為太宰真的拿了對方的卡而呆愣住的國木田立刻回神,正要發動異能力時,中原中也卻在此時鬆開了手。

「大方不代表冤大頭。」

他淡淡道,明顯意有所指。

被意有所指的太宰撐起身體,猛咳了幾聲,臉色才逐漸恢復,聞言輕笑了聲,只是笑聲因為剛剛的窒息受損而顯得沙啞,「是啊,所以不是更需要我幫忙花錢嗎,才不會讓別人騙你當冤大頭。」

中原中也臉色一黑,但最終還是沒有將這混蛋踢出去,因為這個動靜絕對瞞不住隔壁的夏目伊織。

「為什麼要把她拉進來?」他冷聲道。

雖然沒有指明這個「她」是誰,但他不覺得太宰會意識不到。

而太宰的確也清楚。

「因為她接觸到了嫌疑人。」

他慢吞吞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神色有些懨懨的,不知是因為身上的疼痛還是別的。

「只有配合我,才能夠讓嫌疑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誘使對方再次動手……」

這次的案件在太宰經受過的案例中算不上多複雜。

他基本已經確定這其中有特殊能力者入場,而且也鎖定了兇手,只是有些地方他還沒有找到完整的證據,也有一些不太肯定的猜測。而光知道兇手可是無法讓犯人入獄的,世俗有它所需要遵循的規則,於是便需要激出兇手再行動,才能從中抓住對方的漏洞,釘死在證據鏈上,這也是他做戲的原因。

只不過,雖然他知道夏目伊織會配合他,但他的確沒想到,夏目伊織對他的手勢反應速度那麼快,而且配合得也毫不猶豫……

他垂下眸,掩蓋住眸中有些複雜的情緒。

「不管你是什麼計劃,」中原中也神色不變,語氣帶着明晃晃的警告,「不管你想怎麼折騰也好,把自己的命折騰掉都是你的事情,但是——」

「不要波及到她。」

他緊盯着面前這個無論是搭檔時期還是叛逃時期都始終看不順眼的人,聲音低沉下來。

「她一直都在認真過着自己的生活,不要把她捲入到你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之中來。」

「話說得這麼大義凜然的,中也確定自己不會成為這樣的人嗎?」太宰掀起眸,他的神色顯得淡淡的,甚至看着有些遊離於世間的冷漠,於是連勾起唇笑時,也透着股讓人不適的嘲諷感。

「到時候,黏黏糊糊的蛞蝓自己會選擇離開嗎?」

聽着他說出這番話的中原中也出乎意料的沒有表現出暴怒的表情來,唯有那雙蔚藍色眼睛裏沉澱着的冰冷的危險泄露出來了一絲他的情緒。

「如果真的遇到這種情況的話,我會。」

他回答得毫不猶豫。

不過,前提是這種麻煩他無法應付。

這也是為什麼中原中也在自己身為港口fia幹部的前提下,依舊追求夏目伊織的原因,因為他自認為護住一個普通人,不讓她牽扯進fia鬥爭中的能力還是有的。

只是他還有句話留在了心中,沒有說給太宰聽——

但在離開前,他會把原因說清楚,如果夏目伊織願意繼續給他機會的話,他會努力解決自己的問題,然後再去找她。

他不希望因為自己傷害到夏目伊織,可是但凡有一絲機會,他也會堅定不移地去爭取它,抓住它。

「啊,那麼——」

太宰歪了歪頭,眯眼拖長了尾音,下一句話卻突然轉了話題。

「談談合作的事情吧。」

中原中也挑高了眉,冷笑,「合作?誰答應了和你合作?」丟下這句話,他便做出要離開的架勢。

「當然是中也你啊~」太宰對他的冷言冷語不以為意,之前那種厭世般的冷漠感消失了,他笑眯眯地道,「早一點抓到兇手的話,夏目君在這間旅館也能夠待得更安全點吧。」

中原中也腳步一頓,幾秒后,他轉過身來,居高臨下看着沒個坐形的太宰。

「你先說說看。」

一旁的國木田:「……」為什麼明明身為搭檔的他卻完全不知道太宰有意向拉着港口fia的人合作?!

夜色沉沉,明月高懸。

整座旅館都陷入了安靜之中,偶有些許動靜,也不過是一兩個失眠的客人,但大部分都陷入了香甜的睡眠之中。

有黑影小心翼翼地繞開那些人,逐漸靠近了某間房,從靠海那側的緣側廊翻進了室內。藉著月光,黑影看到了兩張床單緊挨着鋪開,睡着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有着一頭金髮,枕邊放着眼鏡,另一個則側着身,一頭黑髮散落開來,有幾縷落到了他的額前。

黑影停留在黑髮的男人旁,舉起手。

寒光閃爍,刀刃落下——

眼見着即將見血,理應睡着的金髮男人猛然睜開眼,手從被單里探出,夾着一張雪白的紙,上面隱約看出寫着幾個字——

「異能力——獨步吟客!」

他低呵出聲,紙張驟然化作鐵線槍,在扣下扳機的瞬間,銜接着鋼絲的鉤針直接將黑影整個釘在了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啪嗒。

房間內頓時一亮。

「就算事先有準備,你也不能一動不動吧?!」

國木田都顧不上那個被釘在牆上的人了,先黑着臉教訓自己的搭檔,語氣很是暴躁。

「如果我動作再慢一點的話,你真的就要被刀捅到了——」

「所以我這不是相信國木田你嗎,」太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意盈盈地道,「事實證明我們配合得的確很好。」

國木田:「……閉嘴!」簡直越聽越氣。

太宰臉上依舊帶着笑,走到闖入者面前。

闖入者低垂着頭,人事不省,卻是因為剛剛釘槍的衝力而恰好撞擊到頭部,這才昏迷了過去。

國木田走了過來,等看清楚對方的相貌時,眉頭緊鎖,「居然是她。」

太宰微微頷首,「是啊。」

「但這裏有些說不太通……」國木田推了推眼鏡,面露思索,「雖然你說過她可能有致人昏迷之類的異能力,所以才特地將我們兩個的床鋪在一起,方便你抵消掉作用到我身上的異能力,但這麼一來的話,那些受害者為什麼會只剩下了骨頭。」

「說得對呢,國木田,」太宰眨了眨眼,「所以,你覺得呢?」

國木田:「……她還有同夥。」

太宰偏頭看他,輕笑,語氣顯得意味深長,「未必是同夥,但——的確存在第二人。」

好歹搭檔了那麼久,國木田一聽他這語氣,就意識到了情況,「你又發現了什麼——不,應該說,」他看向那個依舊昏迷着的闖入者,眼神中閃過瞭然,「你這是,要拿她來坑第二人吧?」

太宰豎起手指,抵在唇邊,笑眯眯地道:

「啊,國木田這不是都已經猜到了嗎?總之,先將她審問一通吧。」

桜田花梨自昏迷中醒過來,最初一兩秒的時候,她還有些懵,但很快地,因為後腦勺傳來的疼痛依舊十分明顯,她立刻就回憶起了自己昏迷的原因。

她瞬間緊繃起身體,就要跳起來。

但她並未成功,因為她的身體都被繩子綁縛了起來,若不是她反應快了點,這一動差點讓她直接腦門砸到面前的桌子。

悅耳的輕笑聲從頭頂傳來,更是火上澆油。

「哎呀,這是因為知道做了壞事所以一醒過來就打算給我磕頭嗎?」

桜田花梨瞬間抬頭,怒瞪坐在桌子對面的人,鳶眸的男人一手撐着下顎,神色仿若看戲一般,這幅模樣頓時令她怒火更甚。

「你在胡說什麼呢?!」

她一邊說,一邊暗中使力,被綁縛在身後的手試圖用訓練中學到的手段掙開繩結,然而她卻發現她越弄反而被綁縛得越結實,不禁心下慌張起來,眼睛拚命瞪視着面前的人。

「放開我,你這是非法拘禁!」

結果對方再次開口時所說的話令她心下一驚——

「被逮住后還是沒意識到嗎,你的異能力對我不起效果。」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桜田花梨警惕起來,決定不管對方怎麼說,都不能牽扯到自己的親人。

「桜田花梨小姐,」太宰歪了歪頭,笑盈盈地親切地喊她,「那麼,你為什麼會半夜拿着匕首出現在我房間裏,也不懂嗎?」

桜田花梨警惕心卻更強了,對方在明知道她做了什麼的情況下,還能保持這樣的笑容,連生氣都沒有——

可惡,她被騙了!

她恍然大悟,心中生恨,明白過來這人真實性格並不是白日裏所看到的那般輕浮沒本事只會瞎說的樣子。

她咬了咬牙,聲音硬邦邦地。

「因為我看不慣你騷擾我的姐姐,想要在你身上划幾道傷口,給你一點教訓,不可以嗎?」

事實上,她真正想要做的是毀了對方的「作案工具」,只可惜她的異能力竟然在這個人面前失效了,以至於她竟第一次失手被抓,但在慌亂過後,她立刻又強制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關係,她這不過是傷人未遂,就算真的有刑罰,也是往輕的方向判,而她的異能力是那些人所需要的,在這種前提下,就算真判了,她也會被那些人想辦法撈出來。

在她腦袋裏想着這些時,指尖輕扣桌面的聲音響起,莫名地,她心中一抖,有種不知何處而來的不安感。

她看向太宰,他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儘管是笑盈盈的模樣,但那好整以暇的表情像是將她完全看穿了般。

「桜田花梨小姐現在是不是在想,只要自己什麼都不承認,你就和那個案件毫無關聯?」

桜田花梨:「我本來就和那個案件無關。」

「啊,真是的,果然還是打算不配合嗎?」太宰嘆了口氣,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不聽話的小孩子,但無論小孩子怎麼狡辯,在大人面前,也終究反抗不了太久,因而太宰依舊是不慌不忙的口吻。

「那麼,我繼續來問吧……就從第一個受害者開始好了。你對他下手,是因為他看上了你的姐姐,對嗎?」

這個問題自然沒有得到回答,但是從桜田花梨看他愈發兇狠的表情可以得出,太宰說中了關鍵的點。

「當然,由此引申出來的疑問就是,就算是被看上了,比起殺人,應該有更合適的處理辦法,比如拒絕,比如讓茶屋負責應付,畢竟茶屋培訓出藝伎歸根結底也是為了賺錢,一旦藝伎結婚了甚至只是有了交往的對象,往往就要退出這個職業,那等於浪費了茶屋前期投入的訓練成本。」

太宰自顧自地講了下去。

「所有受害者肯定都或多或少地表達過對你姐姐的好感,這點只要訪問過當時也在排練館的人就可以得到證實,再查他們背後的勢力,可以發現他們都要麼有權,要麼有錢,如果再將他們有過的合作記錄查一遍,會發現他們都和伊豆半島的fia組織合作過,而茶屋背後站着的勢力,便和其中一個fia組織有關。」

他吐出一個屬於伊豆半島的fia組織名,若是中原中也在這裏的話,就會發現和他這次過來合作的組織是同一個。

桜田花梨眼中的憤怒逐漸被震驚所替代,她的面色也有些發白,甚至沒有發現自己用驚慌的眼神注視着面前的男人。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會知道這些,明明這些資料,尤其是最後茶屋的勢力,就連普通的警方也無法得知……可是他卻知道了。

然而太宰此時卻沒有就着這個分析說出最後的結論,因為就算沒有說,也已經達到了他想要的結果,所以他轉而開始新的分析。就像是在原本凍結的湖面上砸下了一塊石頭,在砸出裂縫后,他沒有就着裂縫慢慢讓它變大,而是選擇搬來了更大的石頭砸下去,乾淨利落簡單快捷地砸開她的心防。

「我想你的本意本來也不是殺人,而只是想要廢掉他們吧。」

就算是說到這種男人都會忍不住感同身受下|體一涼的事,太宰神情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所以仔細看每張現場照片的話,都可以發現他們的姿勢有些相像,彎曲身體,手搭在骨盆,這正是因為生前的疼痛才下意識捂住那裏。」

他停頓了下來,朝桜田花梨微微一笑。

「你大概覺得有着類似催眠異能力的你做這種事情不會被人發現,可你卻忘了有異能力的不只是你一個,有錢有權的人很容易就能找到幫手,而那些人在你手中只是受傷,可沒有死。」

「所以,得知過他們離奇死訊的你一直都沒有發覺嗎——你的姐姐,為了讓你後顧無憂,給你添上一層保護衣,於是每次都會在你動手后,再用自己的能力將他們徹底殺死,只留下什麼痕迹都沒有的骨架。」

不、不可能……

她想,明明她的姐姐才是那個需要她保護的,她怎麼可能會反過來害得姐姐不得不為了她……

桜田花梨的臉色徹底煞白,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外面不知何時變得吵鬧起來,慌亂無措地看着太宰,試圖尋求幫助,想從他口中得到否認的回答。

但她終究只能得到失望。

因為面前的人並沒有因她蒼白的面色和乞求的目光而有所憐惜,注視着她的鳶眸在此刻猶如無論投進什麼都只會沉溺下去無法掙脫的黑泥,就連月光也無法逃脫。

桜田花梨的身體在這種視線下顫抖起來,明明她也見過那些手染鮮血身帶煞氣的fia成員,可這樣的太宰卻讓她覺得比那些人更令人懼怕。

沒用的,逃不了了……

他所說的這些就算還形不成完整的證據,但只要傳到組織耳中,就足以把她們拎進審問室了。

那麼至少,至少讓她把所有的罪名都承擔下來……

在潛入這間房前的桜田花梨是信心滿滿的,然而還不到一個小時,她的心防便被徹底擊潰。

與此同時,外面的喧鬧聲愈發的大了起來,大多是各種人聲混雜在了一起。

直到一聲巨響,下一瞬,太宰所在的這間房的地板都震顫了起來,紙門被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碎木板砸穿出破洞。

太宰的視線穿過破洞,看向了外面——

他看到了外面倒塌的房間,看到了被紅光重力裹着的中原中也極快地跳到空中,看到了那個踩在咒靈身上的身影似乎吞下了什麼,再然後——

龐大的咒力爆發開來。

一切歸於黑暗。

[記錄:20xx年1月25日,伊豆半島熱海市x街道xx溫泉旅館,突然爆發特級咒力,且很快出現未知帳。]

[當前捲入群眾多名,暫不知數量,暫不知生死。]

[根據窗判斷,建議由特級咒術師處理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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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板的橫濱戀愛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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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一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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