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零四章

第104章 第一零四章

此時巴士還未出現,連車影都沒見到,預測大概最少還要等上幾分鐘。

中也君跟太宰先生的眼神交流並沒有持續多久,兩人便移開了視線,本來停下的腳步也重新邁開,直到站在了我身旁,才定下腳步。

最後變成了中也君,我,太宰先生,國木田先生的這個順序。

身後那些同樣等着巴士的人群有一瞬間變得很安靜,兩三秒后,那種交流聲才又響起,同時我感覺到了投注在了我背上的視線。

其實也不奇怪。

他們三個人的相貌都比常人要出眾些,而且長相類型和氣質也各不相同,如今聚集在一起,我都覺得我左右兩旁在閃閃發光。

“那個……”

一瞬間,三道視線朝我看來,而我背後也不知道有多少視線注意着我們這裏。

我捏着行李箱提手的手微微收緊,開始思考自己開口是不是給自己挖坑,但繼續這種有些奇怪的沉默氛圍,我又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坐立難安。

我心情沉重地想,大概、可能、也許,是因為我這種替別人尷尬的心理又在作祟吧。

於是我還是硬着頭皮,乾笑着說出了後面的話。

“好巧呢,哈哈。”

“大家都在這個車站遇到了。”

“是啊。”站在我右邊的中也君接過我的話,偏過頭來,朝我勾唇笑了笑。

“是呢。”站在我左邊的太宰先生彎了彎鳶眸,輕笑。

“啊。”皺着眉頭的國木田先生是唯一沒笑的,但也朝我點了點頭。

得到回應的我總算沒那麼尷尬了,也放鬆了許多。

只是這瞬間我又想到了悟。

說起來,這種迅速擺脫尷尬,恢復常態的心理,我的確從他身上學到了許多,不過終究還是他這個原版更厲害些,如果是他的話,大概連尷尬都不會有吧……啊,不對。

應該說,往往他才是那個讓別人尷尬而自己若無其事的存在。

“夏目君是打算出去旅行嗎?”太宰先生問我。

“啊,算是吧。”

“是去哪裏呢?”他接着問,語氣自然而溫和,只是在我開口之前,另一道聲音搶先了一步,“你問這麼多是打算幹什麼?”

開口的是中也君。

這次他連臉上的假笑都沒有了,表情淡淡地看着太宰先生,只是語氣顯得略微有些不善。

“我好像問的不是中也吧。”太宰瞥了他一眼,臉上倒是依舊掛着笑,“說起來,中也你不是有車嗎,怎麼還要坐巴士?”

“車出故障弄去維修了。”

中也君解釋的時候,目光並沒有看太宰,而是看向了我,更像是在和我說明,我下意識點了下頭,“原來如此。”

“唔……”

而太宰的視線也重新落到我身上,眉梢輕挑,像是想明白了什麼。

“難道說,夏目君是和中也要去同一個地方……或者說,是約好了嗎?”

“是中也君送了票給我,”我說,“我自己算是去玩,但中也君是去工作的。”

太宰眨了眨眼,“原來是這樣。”

巴士在此時終於緩緩駛來,車輪在殘留着些許雪跡的道路碾過,然後停留於車站前,同時也帶來了一陣寒風。

“阿嚏!”

我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等我抬起頭時,眼前出現了兩隻手。

一隻提着沙色的風衣,一隻拿着黑色的手套,出自誰簡直一目了然。

我放下本來捂住鼻口的手,拒絕了兩人的好意。

“不用了,”我看了看脫下風衣后只剩下套着馬甲襯衣的太宰先生,又看了看中也君裸露出的戴着choker的修長脖頸,覺得比起至少穿了大衣和中領內搭的我,他們看起來才更需要這些,“巴士上應該有暖氣。”

一邊說,我一邊拉着行李箱,朝巴士前門走去。等提着行李箱把手上台階時,我只覺得手下一輕,回過頭來就發現太宰和中也都伸手幫我托住了行李箱,而站在他們兩人身後的,是推着鏡架,神情嚴肅的國木田,以及他身後那群眨巴着眼睛的人群。

國木田君的視線倒是沒有放到我身上,而是落到了中也君身上,擰着眉頭似乎是在審視着什麼,但他身後的人群卻是在我和中也君以及太宰先生身上來迴轉着。

“……”我假裝無視了那些目光,收回目光看向他們兩人,語氣誠懇。

“謝謝。”

然後立刻扭過頭來,加快了速度上了車。

唔,怎麼說呢。

當你認識的人都很有紳士風度,且相貌和氣質都十分突出的時候,也並不一定都是好事。

一上車,暖氣便將身上的寒涼擠走,我看了一圈車內,運氣不錯的是,最後一排還有空位。

因為帶了行李的緣故,我選擇的是正對着車廂走廊的位置,緊跟着我身後上來的中也君他們則坐在了裏面的位置。等車發動的時候,我看了下左右兩旁坐着的中也君和太宰先生,以及最裏邊緊挨着窗戶的國木田,才突然發現,這個坐位似乎……又延續了之前我們在車站時的順序。

車一路行駛着,微微搖晃。因為禁煙的緣故,雖然緊閉着車窗,但是車內的空氣倒沒那麼難聞,只是依舊讓有些暈車的我泛起些許不適來。我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耳旁是太宰先生和國木田交流着案件的輕聲細語,因為靠得近的緣故,我也聽到了些許內容。

“伊豆半島……”

我本來放鬆的背脊微微挺直,耳旁的交流聲頓住,太宰朝我看過來,“怎麼了嗎?”

“呃……只是覺得,的確很巧。”

因為中也君給我的那個票券地址就在伊豆半島的熱海溫泉,也正是這輛巴士的最終目的地。只是它途中也會在幾個地點停留,所以最初那麼巧合地在車站遇到時,我也沒有想到我們的目的地也是一樣。

“啊。”

注視着我的鳶眸里染上笑意。

“的確很巧呢。”

“太宰,”中也君的聲音從我身側傳過來,我移開和他對視的視線,看向中也君,他蹙着眉,精緻的面容上顯露出些許凌厲來,“你剛剛說的案件,是怎麼回事?”

“用這種語氣向別人詢問,最後得到的只會是拒絕吧,”太宰先生如此說,在中也君眉梢壓低,嘖了一聲時,他卻不緊不慢地開始講解,“這個案件其實已經出現了幾例受害者了,只是暫時被壓了下來,以免發生騷亂,因為受害者出現的地方比較特殊。”

在太宰的敘述中,我大概了解了太宰他們這次的任務委託。

伊豆半島除了以溫泉出名外,其實那裏還有一個很有名的,歷史悠久的傳統文化,那就是藝伎。

和東京歌舞町的紅燈區不同,藝伎通常以端莊素雅形象出現在那些更為高檔的宴席上,表演的也都是傳統藝術舞蹈,普通人基本沒有那個錢財可以欣賞到她們的演出。她們都是以才藝為生,並且接受過十分嚴格的傳統文化訓練,一言一行都十分有教養。

但是就在最近,在花街附近已經發現了兩副骨架,在經過儀器對骨頭的檢測以及現場遺留在骨頭上的衣服等證據后,被確認死者都是前一天出現在藝伎排練館觀看錶演的客人。而目前在遺骨上並沒有發現什麼傷勢痕迹,也沒有中毒的痕迹,即是說還無法得知死亡原因。

原因未知的死亡加上皮肉消失只剩下骨架的遺體,擺明了這個案件的棘手性。

只是畢竟沒有證據證明跟藝伎她們有直接關聯,加之能夠培訓出藝伎的茶屋背後也有勢力,所以目前並沒有影響到她們的日常演出,依舊還是如往日一般,只是讓那天有演出的藝伎都做了筆錄。

但對於警方卻不是如此了。

在暗中搜尋了一段時間卻找不到什麼證據,又有來自受害者家庭以及上級的重重壓力下,警方最後聯繫上了偵探社。只是江戶川亂步正外出執行另一個委託,所以最後交到了太宰先生和國木田手中。

說完這些的太宰溫聲對我道:“不過,從目前的情報來看,只要盡量不靠近花街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頓了頓,他的視線越過我,落到中也君臉上,眼眸彎了彎,笑意盈盈地說,“倒是中也要小心一點啊。”

“如果那些傢伙不怕有來無回的話。”

中也君回答的平淡卻帶着自然而然的傲氣,隨即掃視了太宰一圈,嗤笑了聲,“倒是你,還要親自去花街探查吧,小心自己的柔弱身板,一不小心就陷進去了。”

就連我都聽出來了中也君話里的嘲諷,可太宰先生卻面色都沒變一下,並且硬是扭曲成了另一個意思,笑盈盈地道:“呀,中也是在關心我嗎?”

“……你在說什麼鬼話,”中也君的臉色扭曲了瞬,連之前那種嘲諷模樣都沒維持住,“反正像你這樣夢想就是找個女人一起殉情的傢伙,根本就不值得擔心吧!”

“這可真是詆毀啊,”太宰嘆氣,“就算是殉情,我對殉情的對象也是有要求的呢。”

“這是重點嗎?!”

本來只是和我一樣默默聽着的國木田露出無法忍耐的表情來,瞪向他,“不要給我禍害無辜女性啊,把注意力放到委託上!”

“國木田不要這麼嚴肅嘛。”

中也君一副不想繼續看下去的冷淡表情,轉而視線落到我身上。

“到時候我和你住的地方不會太遠,所以,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來找我。”

“感覺已經麻煩中也君很多了,”我眨了眨眼,“不過——雖然說著不好意思的話,但是真遇到了需要武力值的情況的話,大概還是要拜託中也君了。”

本來已經微蹙着眉要說些什麼的中也君一怔,隨即意識到我是故意大喘氣隔了幾秒才說出後面的話,原本蹙着的眉立刻舒展開來,揚唇笑了起來。

“啊,真是的——”

他揚起手,不知是否有過猶豫,但最後屈指落在我額頭,輕輕彈了下,低笑了聲。那雙與太宰對視時顯得銳利的湛藍色眼眸里少了許多的攻擊性,看着我的眼眸里漾出溫潤的眸光來,眼裏只有我的倒影。

“當然不會覺得麻煩的。”

我本來也是笑着下意識斜了下身體,但是有那麼瞬間,我腦海中閃過了什麼,卻沒有準確地抓住。

怔愣中,巴士在此時晃動的幅度驟然便大,以至於我一時沒控制好身體,背部撞到了另一個人。

他伸手扶住了我的肩膀,溫和的叮囑鑽進我耳中。

“小心。”

我坐直身體,眼角餘光看到他也收回了手,“……謝謝,”猶豫了下,我還是偏頭看向他,“太宰先生跟國木田君完成委託的時候,也請務必注意安全。”

太宰微微笑了下,點頭。

“好。”

巴士又恢復了之前那輕微搖晃的程度,偶爾也有在某個站點停留的時候,雖然上下車的人都有,但終歸是下車的人更多一點,於是車內的人漸漸變得少了起來,安靜了許多。

我在這種安靜中閉着眼睛,加上車內的暖意融融的,熏得我睡意也漸漸濃了起來,本來只是閉眼假寐,不知不覺中竟真的睡著了。

入睡前,我迷迷糊糊地想——

看來中也君和太宰先生他們的關係並不好。

但是,又不像是單純的不好,總覺得有些複雜的交情在裏面……就像現在國木田他們這樣奇怪的行為一樣,似乎是有些在意中也君和我的關係,但又只是玩笑似的隔離開。

她睡著了。

幾乎是同時,三個人都意識到了這點。

國木田翻動筆記的動作幅度小了許多,想了想,他取出筆在一頁空白的紙張上刷刷寫了些字,然後遞到了太宰面前。

太宰垂眸看了眼——

【你確定她跟mafia的人接觸沒問題嗎?】

啊,估計這個疑問在國木田心裏憋了很久吧,太宰想。

只是因為之前偵探社好歹跟mafia聯手合作過了一次,加上國木田雖然習慣操心,但並不是那種不懂得距離,隨意插手他人界限的性格,才一直只是默默在心中審視着,而沒有直接說出來。

估計他也在猶豫要不要說一聲,所以才想和太宰商量。

畢竟相較於他,夏目伊織明顯和太宰關係更熟悉一點。

太宰瞥了眼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眉梢輕動,明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卻只冷淡地掃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很顯然,在不能動手打宰的時候,他並不是很想理會太宰。

太宰伸手拿過國木田的筆,筆桿輕戳着他的下顎,他垂眸,因思索而顯得眸光沉沉。

說起來,太宰還能夠回想起自己當初從與謝野口中得知伊織分手后時的那種錯愕感,雖然他有察覺到五條悟與伊織之間存在的問題,可是按照他所預想的情況,只要五條悟安撫住了從精神異能力中醒過來的伊織,那麼他們的戀情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但最關鍵的是,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

只是猶豫過後,太宰還是沒有出手查探。

畢竟這是伊織自己的情感私隱,在沒有危急到她的人身安全的時候,太宰知道自己沒有什麼立場去探究。更重要的是,太宰自己都明白他自身還有很多問題,很多想法沒有真正確定,如果他忍不住伸出了這個手,又一次把伊織拉向自己時,他擔心他會再次傷害到她。

這次在車站遇到的確是巧合。

在看到伊織的時候,太宰發現她似乎瘦了些,但是太宰卻也發現,她對待他的態度反而比之前自然更多。

她也比以前更成熟了些。

眼睫顫了顫,太宰握着筆在紙上回復了句,隨即本子合起夾着筆一起遞還給了國木田。

國木田展開筆記本,上面是太宰龍飛鳳舞透着他一貫漫不經心的風格的字跡:

【沒關係的。】

國木田半信半疑,忍不住看向太宰。

確定嗎?

再怎麼想,國木田都無法對mafia的人放心下來,要知道他們偵探社都差點在mafia手中吃虧,而中原中也更是有名的mafia重力使,只是個普通人的夏目小姐和這樣的一個人做朋友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腦袋裏閃過這些念頭,國木田對上了太宰平靜的視線。霎時間,他本來還有些浮躁的情緒在這樣的目光中緩和了下來,眼中的質疑也漸漸消散。

說起來,雖然弄不明白太宰對夏目小姐到底是什麼想法,但國木田可以肯定的是,太宰的確是在意夏目伊織的。

既然如此……

他應該是可以相信太宰的判斷的。

正想着時,國木田聽到一聲囈語,本來與他對視的太宰頓時移開視線,而他注意到中原中也睜開了眼睛,幾乎是和太宰同時看向發出夢囈的夏目伊織。

恰在此時,巴士正在一條彎道上行駛,時而向左拐彎,時而向右,她的身體也跟着左□□斜,倒是沒有被晃醒。漸漸地,她朝着太宰的方向倚靠過去,太宰一動不動,垂眸看着她的發旋,直到他的肩膀一重,她輕緩的呼吸聲近在咫尺。

難得的,這一刻太宰大腦里並沒有想些其他的事情,只是安靜感受着她的存在感。

但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的,巴士又拐過了一道彎,太宰肩膀上的重量離去,他垂放在身側的手指彈動了下,最終還是沒有抬起。

睡夢中的她的身體滑向了中原中也的方向。

在她的腦袋即將碰到中原中也的肩膀時,他的身體不經意側了一下,於是她的身體一歪,順着他的肩膀往下滑落,最後整個上半身都倒在了他的膝蓋上。

巴士在此時拐彎重新駛回直道上,夏目伊織的身體往外斜出,卻在即將滑出前,被他伸手攔住。

她的面頰正好挨着他的手心。

似乎是這種睡姿不太舒服,她動了動身體。

中原中也是用取下了手套的右手攔住的,因此沒了手套的遮擋,他能清楚感知到她的臉頰也跟着在他手心蹭動,柔軟微熱的觸感似乎順着皮膚滲透進了心臟,她睡夢中的呼吸噴吐在他手腕處,平緩的頻率將驟然加快的心跳對比得十分明顯。

遲疑了下,中原中也還是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身體往自己懷裏攏了攏,以免她再次在顛簸中從他膝蓋滑落。

等做完這些,他才抬起頭來,面色淡淡的與太宰對視。

相比起之前他有些遲疑、透着些微忐忑的動作,中原中也看向太宰的眼神要顯得有氣勢許多。

“看什麼?”

雖然中也語氣很差,但是因為不想吵醒夏目伊織所以特意壓低了聲音。

“剛剛中也是故意側開的吧,”太宰似笑非笑地看他,“沒想到蛞蝓也會如此有心機啊。”

“和你有關係嗎?”

中原中也冷淡反問。

從認識太宰起,中原中也就看他很不爽了,以至於太宰叛逃時,他甚至還開了一瓶昂貴的酒作為慶祝,因為這樣他就可以在下回見到太宰的時候直接宰了他。

雖然這個想法迫於太宰手中捏着的有關於mafia的把柄以至於依舊還只是個想法,但不影響中原中也將它當做未來終歸能夠實現的目標。

但這也就造成了一個想法盲區。

比如剛剛夏目伊織靠在太宰肩膀上時,中原中也就對這個青花魚垂眸安靜注視夏目伊織的表情很不爽,他看着總覺得心情都變得煩躁起來,但是因為一直以來他都討厭太宰這個傢伙,以至於當他的情敵雷達隱隱響起的時候,他自己卻沒有意識到,只以為這次的情緒也只是出自他日常看不慣太宰的心理上。

雖然這回的情緒起伏得要更大一些。

一旁圍觀了這兩個人交流的國木田推了推眼鏡,陷入沉思。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發現目睹了什麼很奇怪的場景,但到底是哪裏奇怪,又有些說不出來。

這個疑問直到巴士快到達他們的目的地時,國木田都沒有得到答案,但他倒是覺得隱隱明白了為什麼太宰說沒關係。

——港口mafia幹部,因被稱作重力使的中原中也,是對夏目小姐有好感吧。

畢竟他完全沒有意圖在他們面前掩飾的意思。

而夏目伊織也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

與此同時,國木田發現這兩個人的神情也有了些許的變化,像是收斂了些,而這之後這三個人間發生的互動,讓他覺得這股奇怪的氛圍變得更加微妙起來,如同看似平靜的水面下,其實藏着洶湧暗流。

在車身微微搖晃的節奏中漸漸意識回籠時,我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腦袋下方枕着的觸感似乎是比我睡之前要好一點。

以至於還在迷糊中的我下意識蹭了蹭,感覺臉在十分順滑的布料上擦過——

等等……

布料?

我倏地睜開眼,入目的便是中也君線條精緻分明的下顎。

總是慢一步的清醒過來的大腦終於開始處理起當前的信息,讓我不得不意識到事情的真相。

腿部的觸感當然比椅背要柔軟。

而我能夠睡得這麼安穩,也是因為中也君默默承擔了我上半身的重量。

“抱、抱歉——”

我蹭地就想要直起身,然而中也君卻也在此時恰好低頭,眼見着一場骨頭硬碰硬相撞的慘劇就要發生,一隻手橫生了過來,手背抬高了中也君的下顎,而我的額頭碰到的則是更為柔軟的掌心。

中也君:“……”

我:“……”

“啊。”

太宰先生慢吞吞地收回了手,做出鬆口氣的模樣,笑着道:

“還好趕上了呢。”

“謝、謝謝。”我結結巴巴地道,抓着椅背,直起身來,又差點踢倒行李箱,手忙腳亂了下,才滿懷歉意地看向中也君,“呃,你的腿是不是都麻了,對不起,其實之前你可以喊醒我的……”

“沒什麼,”中也君瞥了眼太宰,看向我時,語氣顯得輕描淡寫,“比起這種小事,你休息好更重要點。”

中也君,是不是對我的態度過於的體貼了點?

我腦海里晃過這個想法,只是在我深究前,響起的到站提示聲打斷了我繼續想下去的念頭。

我們到了伊豆半島里最大的溫泉城市——熱海。

剛一下車,還沒去看這座城市的風光,我就感覺出了它作為有名的旅遊勝地的優點之一,那就是溫和的氣候。相比起此時落了雪的橫濱,熱海就連吹來的風都是溫和的。

太宰和國木田需要立刻去警局拿到更為詳細的資料,所以剛一下車便和我說了告辭,同時問了我要去的旅館地址。

“畢竟這裏發生了這樣的案件,兇手目前還沒有抓住,我們交換一下地址吧,這樣有了事情如果電話無法聯繫,還能夠找過來。”

太宰如此解釋着,表示等他們確認了居住的地點后,也會發給我。

我對此沒什麼異議。

身為普通人的我,向來都對自己的安全很看重。

事實上,我並不介意尋求保護,被人保護。

我只是不想失去選擇的自由而已。

這之後,我和中也君則同路而行,一路閑聊中,來到了票券上寫明的溫泉旅館。這座旅館是傳統的日式庭院結構,從斑駁的木痕里似乎也能夠感受到它悠久的歷史,裝潢的細節中更是每一處都透着經典的大和風情。

只是還沒等踏入,中也君的電話便響了起來,於是最後辦理了入住手續的也只有我一個。

在等待手續的期間,我不禁環顧了圈四周。

休息區的位置有綠植擋着,不過隱約可以看到披着浴巾的人晃動的身影。

前台替我辦好手續后,面帶微笑道:“我們旅館每周都有邀請藝伎來表演哦,是僅有的幾個除了藝伎排練館外能夠觀看到她們表演的場所。如果客人感興趣的話,可以在這周六的時候參加。”

“謝謝,我知道了。”

跟隨服務生前往我的房間時,我想,能夠經營這個旅館的人應當是有足夠的錢財的,而這樣的人所處的階層往往也會讓其有足夠靈通的消息渠道。

所以就算普通人能夠被瞞住,這一類人最起碼也能夠得到些許風聲。

但就算如此,對方卻並沒有停止邀請藝伎來表演。

是無所畏懼嗎?

想着這些時,我突然聽到了噠噠的有節奏的響聲,像是木屐踩踏的聲音。

我循聲看去。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視線,穿着素雅和服的女子微微偏過頭,朝我的方向看來。

她梳着高聳的髮髻,從脖子到面容都覆著一層白色的妝容,其實看不出來她本身的相貌,但無論是秀氣的眉,還是水潤的黑眸,又或者是微抿的唇角,都透着幽幽的典雅,如同從古畫中走出來一般。

她朝我微微笑了笑,像是和我打招呼,隨即收回視線,低垂着頭顱,露出修長的脖頸,邁步走進房間,合上了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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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板的橫濱戀愛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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