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無聲離去
厄蘭茲閉上眼睛,不再去想這些事情。
他有些生疏地律動着手指,把戈達提供給他的那些數據和知識具象化出來,隨着這些信息和知識在他身邊成型,厄蘭茲伸出手,抓住了公式當中一個堅硬的東西。
朝着身後一抽,一卷纖薄到現代科技也製造不出的碳層落進了他手裏。
一個個虛幻的符號開始在厄蘭茲眼底凝聚,越來越多的符文和公式在他身邊被寫出,靈界的法術中樞騷動着開始捕捉四處,藉由它們無處不在的特性,開始搜羅煉金素材。
這些零件和材料按照預設好的結構彼此組合勾連,並最終朝着天穹扶搖直上,變成一根雕花懸浮的蒼白巨柱,它頂端懸浮着風暴途徑的各類符號和象徵,內部則是混合了神秘學符號的特殊電容。
厄蘭茲用窺秘之眼掃視了柱子全體,確認全部數據都在可接受範圍后,抬手轉腕,飛旋的信息洪流便把柱子淹沒,進入了無法信息交互而被隱秘的狀態。
“榮耀歸於黑夜女神。”
轉身背對着自己的神殿之柱,厄蘭茲摘帽朝着天空行禮后化作數據洪流,朝着四周飛散離開。
而在他忙於籌備剩下的神殿之柱時,神情漠然的博諾瓦正穿着正裝,走在因蒂斯的街頭。
根據調閱蒸汽之心全體檔案,他確定了埃爾道斯·厄蘭茲的全名里有諾斯替這個單詞,這證明埃爾道斯即使不是諾斯替本人,至少也和諾斯替學團關係密切。
1353年的9月,此人宣稱從摩斯苦修會分部逃脫。
並隨後在通過有關審查后,因魯恩王國窺秘人稀缺而破格被接納為成員。
任職期間勘破了拜血教謀划的連環謀殺案,但未能抓到犯罪嫌疑人史蒂芬·卡朋特。
同樣,任職期間發明了世界鹽這種神奇物品,目前已經被改進到第三代。
1353年11月中下旬,攜封印物2-174與3-091潛逃。
同年,1353年12月,被證明死亡。
現已證實其死亡是偽裝。
神啟表明其是特里爾大災難的主謀,執行了數個目前未知的神秘學儀式。
博諾瓦轉動祂手腕上的一枚黑色手鐲,在無形當中,祂對本途徑的聚合能力被“扭曲”到了對相鄰途徑的吸引上,而祂對相鄰途徑的吸引力被進一步“放大”。
目前根據祂調查的情況來看,摩斯苦修會的觸角在暗中不斷延伸。
作為同途徑的天使,博諾瓦感受到了托喀爾的隕落,同時,這也意味着負責探查摩斯苦修會的托喀爾,遭受了襲擊。
考慮到埃爾道斯有在苦修會的前例,博諾瓦花費了一段時間試圖從摩斯苦修會內部獲取突破,但結果並不那麼令人滿意。
有某種被預設好了的法術結構,在涉及到這種問題的時候強制接管了摩斯苦修會成員的意志,並拒絕給出回答,強行逼迫已經被證明是不可行的。
吸納了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的部分成員后,摩斯苦修會也相應繼承了他們的人際關係,因此,博諾瓦轉而順着這條線索開始追查,發現諾斯替體系已經成為了苦修會內部的一門必修課。
其中的普通人成員讓博諾瓦最難以理解,也因此,祂花費了一部分精力試圖從這些人身上得到結果,並的確讀取出了一部分信息。
諾斯替學團的組織形式是藉由夢境的形式舉行的,並且成員具有高度隨機性,彼此之間並不認識,每天夜晚都會舉行,時間不定,取決於什麼時候人來得足夠多。
學團內可以討論任何知識而不用擔心被察覺和被污染,也因此,學術氛圍很濃厚,也很自由。
大部分人都選擇離開學團后忘記這些記憶,避免無意識的回想導致被污染。
博諾瓦也是在持有了一件命運途徑的封印物,多次嘗試之後才遇到了這麼一個保持了記憶的諾斯替學團成員。
聚會的主持者被稱作青黑賢士,身份和特徵不明,不同人的眼裏青黑賢士展現出的外形也不同,唯一特徵是穿着青黑色的袍子。
而根據古代學者在歷史迷霧裏游曳的能力觀測確定,埃爾道斯最早也在1353年10月的時候開始穿戴青黑色的衣物,並長時間維持過這種穿着風格。
可惜的是,博諾瓦不管怎麼查找也找不到埃爾道斯曾經或者現在使用過的尊名,無法確定這種穿衣習慣是否是為了利用相似性來挪用青黑賢士的位格。
不論如何,祂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想法。
藉助聚合定律的影響,祂朝着街道某處又走了幾步,感受到命運漣漪波動時,轉身面對着出現在身邊的貝爾納黛·古斯塔夫。
在祂眼中,面前出現的女性並不是女性,而是一團懸浮的信息洪流。
“下午好。”博諾瓦神性斐然的臉上看不到笑容和對親人出現的驚訝,只有超脫的漠然感。
“我尊敬的大姊,看在那一副我為你打造的行者手套的份上,你還欠我一個問題的回答。”
貝爾納黛用一種帶着些許憐憫的眼神看向博諾瓦,略微抬起下巴。
“諾斯替就是厄蘭茲,祂在沒有外力影響的情況下發明了諾斯替體系,並效法了赫密斯,用類似的方法為自己創造了錨。”
說完這麼一番話之後,貝爾納黛便化作信息洪流,消散在房間裏的各處。她知道,命運的引導到此為止,之後,她的兄長將迎來命運的巨變。
“我欠你一個感謝,大姊。”
博諾瓦轉身離開,現在祂已經猜到了一部分由來,看起來諾斯替學團本質上可能是某些換了皮的神,和厄蘭茲的一種合作。因此,有蒸汽之神加護的祂可以嘗試着前去訪問。
祂並不害怕。那是人才有的情感。
祂很清楚自己不會死。
所以祂自然的就會如此選擇,因為這是萬機之主的命令,不計代價也要完成。
這就是機械存在的意義,完成既定的命令。
而此時的厄蘭茲正靠在修好的第七根神殿之柱背後,靈性接近枯竭的刺痛感讓他不得不施法來恢復,但那種難以抑制的失控傾向卻依舊會湧來。
他猛烈地抽動着半張臉,那裏的面頰不停地飛出許多碎屑般的信息流,被他惱怒地抓回,強行黏合回去,變回接近人臉的狀態。
但很快,他的指頭也開始了緩慢的崩潰,在全身信息流緩慢地自我更新當中,厄蘭茲忍受着無處不在的疼痛,背靠在那根柱子上忍受。
這並不是什麼意外狀況,而是成為天使之後必然的代價之一。
這種瘋狂無可抑制,即使是錨也無法挽救。
嘈雜的聲音在他腦海里旋轉,扭動,半信息化半物質化的巫師等待着這一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