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八章
徐枳填完資料夏喬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
“姐妹,到家了吧?用去陪你嗎?”
“你想住酒店嗎?”徐枳感受着熾熱,手心裏已經有了汗,空氣里的味道也不是很好聞,“我家被水淹了,暫時住不了人。”
“要不要去燕山度假區?不是那麼郊區,想去醫院能立刻回市區。環境很好,我看朋友圈有人發照片,還有音樂節。市區的普通酒店價格可以在那邊住別墅酒店了,換個地方換個心情。”
“把你的地址給我,我去找你。你身體不舒服就別動,我過去給你拿行李。”
徐枳想拒絕,夏喬已經飛快的替她決定下來,並且迅速在微信上發來定位她馬上就要出小區。
徐枳把地址發給夏喬,拖着行李箱出卧室。
手機響了起來,來電是個陌生號碼,徐枳遲疑片刻,接通電話。
“徐枳——”路明的聲音怒氣沖沖,徐枳掛斷了電話。
叮的一聲,一條短訊進來。
“你坐誰的車?跟誰走了?徐枳,我告訴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徐枳思索片刻,打開郵箱截圖,又撿了兩張照片,一起發了過去。
“被你扣下的版權,為了洗秦蓁當眾否認跟我的關係讓我遭受的網絡暴力,以及這十年,我對你的付出,還你救我的一命,我們兩清了。再見面我們會是對家,我會爭本屬於我的東西,好自為之。”
路明捏着手機站在空曠的辦公室看着手機屏幕,血液從他的身體裏褪去,帶走了溫度。他的腳死死的定在原地,憤怒僵在他的臉上,他直直看着手機。
手機屏幕漸漸變暗,最終完全的滅了。遙遠處天邊的夕陽墜入城市的地平線,世界變暗了。
他緩慢深刻的呼吸,所有的聲音都在放大。忽然很急促的滾了下喉結,抬手捂着嘴劇烈的咳嗽。
胃疼的厲害,一瞬間疼到痙攣。
敲門聲響,隨即辦公室門被推開,秦蓁踏入了辦公室笑着說道,“路總,您這是不打算下班了?在公司安營紮寨呀?幾點了還不走?”
路明緩緩抬眼,陰沉的眼直直看着秦蓁。
他的眼過於陰鷙,秦蓁被嚇一跳,停住腳步,“路總?”
“你給徐枳發郵件了?”路明抬手拉松衣領,他才發現指尖在顫抖,他深呼吸,用力扯掉了一粒扣子,“你想死嗎?”
“什麼郵件?你在說什麼?”秦蓁從沒見過路明這個表情,路明的眼有些恐怖,她說,“徐枳怎麼了?還跟你鬧呢?你拿了小樂的手機,她在外面等手機呢,你用完了嗎?用完還給她吧。”
“就算我跟徐枳分手,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你最好祈禱,她不會真的跟我分手。”路明把手機扔給探頭進來的小樂,抓了車鑰匙大步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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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喬和徐枳兩個人才把大行李箱塞進了SUV的後排,徐枳把車鑰匙遞給夏喬,繞到副駕駛坐了進去,拉上安全帶打算躺下去。
“你先別躺,你得盯着我開車,我剛拿駕照開車技術很爛,別把你的豪車剮蹭了。”
“不是豪車,不貴。撞就撞吧,有全險,沒事。”徐枳取了一瓶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車上的礦泉水不知道放了多久,外面溫度高,水也是溫的,沾上了車廂的皮質味,不是很好喝。
車是計劃接路明買的,他有段時間應酬多,喝多了就讓徐枳去接。徐枳住的偏僻,打車很麻煩。後來就買了車,可她實在沒有開車的天賦,開一次撞一次。如果不是出租車拉不下她那個巨大的箱子,徐枳也不會把這輛車從車庫裏挖出來。
反正徐枳是不打算開車了,這車早晚也得賣。
“這還不豪,富婆!”夏喬又看了眼窗外大別墅,京郊最富的村,三層樓獨棟,發動引擎把車倒出去,“姐妹,您居然管這裏叫鄉下!我無法理解,您這裏如果是鄉下,我就是住在貧民窟。我們班那些暗戳戳笑話你住鄉下的同學,要是知道你住這裏,得尷尬的半夜驚醒。”
之前徐枳說她是鄉下的,夏喬在金錢上儘可能的照顧徐枳。
得知徐枳是余木,她只是覺得徐枳有點小錢,看到這三層樓別墅,夏喬綳不住了。
“我外婆的房子。”徐枳說。
“你外婆有幾個孩子?”
“只有我媽一個。”
“那不就是你的房子!”
越野車別彆扭扭的開出住宅區,緩緩的上了主道。徐枳坐起來幫夏喬調出導航,指揮她往燕山的方向開。
暮色四合,天邊的火燒雲如同燎原之火,洶湧的燃燒着。路邊高大的樹木直直指着天空,與火燒雲相連,彷彿能燒到這座城市。
對面一輛越野車飛馳而過,速度快的驚人。徐枳看了一眼,冷冷的收回視線,靠了回去。
“這人不怕被交警抓嗎?還是這裏沒電子眼?車速得上一百了吧。”夏喬嘀咕了一句,雙手握着方向盤,專註的看前方的路,“你有錢,長的漂亮,還有才華。路明眼睛若是沒問題,腦子肯定沾點病,居然那麼對你,甩了他是最正確的選擇。姐妹,你的福氣在後面呢。”
徐枳不想聊路明,死了的人在她這裏沒有任何意義。徐枳把手機關機,放低座位,“到了叫我,我睡一覺。”
“好嘞!您歇着。”
因為路明一句話,徐枳的微博被罵了五萬條。路明那句話太狠了,單獨拎出了秦蓁,把秦蓁洗乾淨了,卻把徐枳拋了出去。
那篇小作文一定會被秦蓁的粉絲引導到徐枳身上,徐枳否認了,但他們根本不聽。
秦蓁當紅明星,擁有千萬粉絲。她的粉絲自然不會容許自家姐姐被潑髒水,群起攻擊徐枳。罵徐枳忘恩負義,他們姐姐給徐枳寫歌的機會,徐枳還背刺。
路明這一手玩的很狠。
目標很明確,秦蓁是他公司的人,要為他賺錢,不能名譽受損,首先保秦蓁。至於徐枳,他是不願意徐枳到台前,徐枳發自拍到微博,他很不爽,可以借這個機會徹底斬斷徐枳通往台前的路。
徐枳名聲臭了,她自然不會去想什麼紅,不會到台前去。路明不是藝人,徐枳也不是,網上的東西只能影響余木的形象,影響不了徐枳的生活。
他們就算結婚也不打臉,沒人知道真相,沒有人會知道路明的妻子是余木,他不願意讓余木這兩個字出現在大眾面前,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宣傳過余木這兩個字。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他不需要徐枳賺錢,不需要徐枳拋頭露面,不在意徐枳的名聲。將來結婚,徐枳只需要做全職太太照顧他就好。
徐枳消失了,電話不通,家裏沒人。
徐枳失聯的第三天她註銷了微博,路明打開微博搜余木,沒有搜到。只有零星幾個相似的名字,他搜實時,一片空白,有人特意洗了廣場。
余木這兩個字徹底的消失了,走的乾乾淨淨。
她說分手是真的,她不要路明了。
余木消失的第十五天,燕山音樂節衝上了熱搜,被營銷號轉的最多的是一個穿着紅裙的女孩。
被熾白燈光照着的簡陋舞台,短髮女孩穿着一襲紅裙,赤腳站在舞台上,垂着眼,握着話筒低着頭在前奏中等待。
風吹着紅裙,她像是夏天的一抹火焰。
喧囂的音樂節,無名無姓的小歌手,台下觀眾喧囂吵鬧。他們為了自己喜歡的樂隊而來,對這種無名無姓的藝人不感興趣。
視頻拉近,年輕歌手的臉出現在鏡頭裏。她纖長的睫毛落在眼下,像是濃重的陰影,眼角貼着一個亮片,在燈光下閃爍,像眼淚又像是星星。
她穿的艷,妝容卻很淡,那是一張極漂亮的臉,美的明明白白。仟韆仦哾
她忽然開了口,第一聲清亮嗓音響徹整個會場。
她唱的是民謠《阿刁》。
嗓音是超脫凡塵的乾淨,清澈沒有一點雜音。音樂節的現場那麼亂,她的聲音具有穿透性,穿過喧囂的人群,穿過熱鬧的音樂,飄蕩在天上。
人群靜了下來。
徐枳從沒有在大眾面前唱過歌,她以前藏在屏幕後面,藏在錄音室里。後來做了幕後,更沒有露臉的機會。
路明說她不適合做歌手,她的《陷落》能火是運氣好。後面寫給秦蓁的歌能火,那是秦蓁唱的,秦蓁的嗓音特殊。
徐枳聽多了,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行。
她上台之前都是緊張的,心跳的飛快,可她還是上來了。夏喬說,如果連站上舞台的勇氣都沒有,怎麼走下去?怎麼參加比賽?怎麼紅?
七月二十號就要去線下參加海選了,夏喬讓她先試試線下的場子。於是軟磨硬泡,搞到了參加音樂節的機會。
徐枳把及腰的長發剪掉了,沒有戴帽子也沒有戴口罩,沒有什麼能遮住她的臉。她仰起下巴,面對鏡頭,面對無數人的打量。
在音樂節選擇慢歌,是一種挑戰。
“巨星!”夏喬嘶吼,她精神頭很好,她戴着閃光發箍,跳躍在人群中,不知道從哪裏弄來個大熒光棒,瘋狂揮舞着!“徐枳。”
夏喬穿着亮片的弔帶短裙,畫著很濃的妝,紅唇明艷,不是很好看,但她很自信。她剛才演出時調都跑到天上去了,還能在台上歇斯底里的唱完。
徐枳揚起唇角,枳子是苦的又怎麼樣?苦枳子也能長到最高的樹上。
“禿鷲一樣,棲息在山頂上……”徐枳的聲音區別於原唱的低醇,她更清更亮。她彷彿一把沉寂多年的利劍,外面銹跡斑斑,佈滿了灰塵。
隨着拔出的動作,劍刃緩緩的離開銹跡斑斑的劍鞘。
鋒芒畢露。
她嘹亮的嗓音響徹整個會場,簡陋的音樂會突然就被拔高了一個層次,那是一種非常有質感的嗓音,擁有着成熟歌手的專業。穿過劣質話筒和野蠻的舞台,她的聲音到了頂峰。
“甘於平凡,卻不甘於平凡的腐爛……”
她是今晚音樂節上聲音最穩的一個歌手,沒有抱結他,沒有搖滾,沒有歇斯底里的尖叫。她只是在唱歌,用她的聲音在唱屬於她的歌。
“你是阿刁,自由的鳥……”她這一句用了高音,似乎在掙脫過去,擺脫層層束縛,她奔向了自由。
直到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場下觀眾才從這種絕佳的聲音盛宴中反應過來,瘋狂的尖叫歡呼,現場氣氛達到了巔峰。
徐枳彎腰鞠躬,她的紅裙像火,白皙的臉又像是冰,她的眉眼是清冷的,極致的碰撞讓她顯出絕艷。她站直,環視四周,看到鏡頭過來,她面對鏡頭開口,“我叫徐枳,南橘北枳的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