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你也是病友?(下)
郭仙儀的語速並不快,準確的說是在刻意放緩。也正因為如此,讓她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入木三分,像釘進寧言心頭,一點點瓦解着他的心理防線。
寧言眼底果然閃過意動之色,可似乎還有顧慮,支支吾吾道:“若、若我真說了,就不牽扯旁人進來?”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好……你、你湊近些,我家主人神通廣大,我怕被他聽見了。”
郭仙儀的柳眉微不可察得皺了皺,旋即很好地掩飾住了眼裏的鄙夷和厭惡,單手默默按在錦囊上,這才側耳上前。
“這幕後主使,便是、便是……”
“是何人?大聲些。”
“便是當今聖上!”
“啊?”
借得對方片刻驚愕,寧言眼神一凜,身後的無盡虛空中陡然裂開了一道門,熊熊燃燒的三世願力化為無數星塵逸散而出,星塵飄然附於他周身,彷彿給他披上了一件璀璨的戰甲,四肢那股被束縛的感覺頓時煙消雲散!
寧言的心簡直在滴血,三世願力用一點少一點,上次為了從大魁星君手底下脫身已經耗費不少,這回更是下了血本,也不知能給他剩下多少。
但所謂的殺手鐧,不就是在這種時候使用的么?
“死!”
雷音暴起先聲奪人,烈烈拳風接踵而至,寧言早就將不傷人性命的念頭拋至九霄雲外,五指緊握,攜崩山之勢猛揮向對方面門。
這一拳,殺機畢露,毫無保留!
千鈞一髮之際,郭仙儀卻沒有如方才那般再度拍擊錦囊,身子莫名一顫,體表竟也浮起星塵紗光!
嘭!
一拳過後,卻是寧言被彈飛而出,整個人都深深嵌入牆中,震得木屑石粉簌簌落下。
“噗……”
寧言忍不住嘔出一口鮮血,眼中驚駭莫名,比起體內重創,那女人身上的異狀才更讓他無比在意。
不可能……絕不可能……
她為什麼也有三世願力?!
正在這時,系統的播報聲猛然響起,一遍又一遍得重複着三個字。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別吵……”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給我閉嘴啊!!”
寧言只覺腦海中有無數個人在同時低語,又像是有萬噸石盤來回碾壓着他的每一根神經,瞳孔已是一片通紅,痛苦得抱着腦袋跪在地上。
那股鑽心的疼痛難以用言語形容,讓他根本無法思考,恨不得將腦袋撕開,把裏面的東西揪出來。
又或者……
他眸中爆發出驚人殺意,猛地抬頭看向郭仙儀……
“滾!!別來壞事!”
“朕能應付!!朕說了朕能應付!!滾!!”
“他們都會死!不用你多嘴!!”
那個智珠在握的高傲女子,竟像個瘋婆子一樣披頭散髮滿地打滾,嘴裏還念叨着意義不明的話。
寧言忽然愣住了。
甚至在此時此刻,好像頭也沒那麼痛。
不是,這、這病情怎的貌似比我還嚴重啊……還朕朕朕的,狗腳朕,癔症都出來了?
女人也是注意到寧言的視線,秉着最後的尊嚴,她咬了咬牙,狼狽得抬起頭。
然後她也愣住了。
一模一樣的抱着腦袋,一模一樣的痛得在地上打滾。
雖然他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甚至上一秒還是生死仇敵,可下一秒,四目相對間,竟莫名感覺距離拉近了不少。
也不好說是心有靈犀還是同病相憐。
短暫沉默后,郭仙儀率先問道:“你也有腦疾?”
寧言點點頭道:“差不多。”
然而未等兩人進一步交流病情,外頭傳來的陣陣喧鬧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衝天火光透過三樓窗戶照了進來,甲胄碰撞的沉悶聲響交織成一曲肅殺的戰歌。
“快圍起來!一隻蒼蠅都不能放出去!”
“萬不可傷到陛下!”
寧言還在樓下的甲士之中發現有數道驚人的氣息,俱是上三品的宗師之境。
宮城內還藏了這麼多高手?!
事發突然,他只得問向病友:“陛下是怎麼回事,聖上也在龍圖閣?”
那女人理了理鬢髮,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命令道:“聖上不在……快帶我離開這裏!”
危急關頭寧言也懶得和她計較那麼多,水君令暫時沒有反應,於是抓着她的胳膊打算從天窗逃跑。
“飛不出去的,外頭已布下天羅地網,你若起遁法絕對會被靈弩射成千瘡百孔。”
寧言只好退下來,轉而問道:“龍圖閣有沒有暗道密室?”
“沒有。”
“那、那防禦陣法呢?起碼能遮掩身形的。”
“也沒有……”
“你特么……這沒有那沒有!我能帶你去哪兒?!”
郭仙儀一時語塞,卻也給不出任何建設性的意見,只是憤憤得看着寧言。
若非是這惡賊,她也不會淪落到此境地!
寧言深吸一口氣,視線在屋內來回逡巡,忽然看到埋在廢墟里的那件赤色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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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死馬當活馬醫……
他一咬牙,隔空抓來袍服往肩上一批,又支起癱倒的帷幕,最後望向郭仙儀。
“藏我懷裏。”
“什麼?!”
“少廢話!再磨蹭來不及了!”
……
龍圖閣外。
“如今宮城還需武帥主持大局,老身一人前去便足以……”
“魏供奉,這不可是爭功逞能之時!若陛下有何閃失,你擔得起么!”
說話的是個豹頭環眼的虯髯漢子,體型魁梧,其聲剛烈,面對在內宮位高權重的魏伴伴分毫不讓。
魏供奉眼看說服不了對方,同時也擔心周皇安危,只得一杵拐杖,默許對方隨行。
“我和魏供奉先進去,你們在外候命。”
“喏!”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龍圖閣,當即便被裏頭的景象驚到。
此處似乎爆發過一場大戰,書架東倒西歪的,價值連城的字畫被吹得到處都是,這還只是一樓,至於再往上更是慘不忍睹,連樓梯都被打得破爛不堪。
魏供奉暗叫不妙,趕在武帥反應過來前,身形一閃直奔三樓而去。
武帥見狀,膝蓋微屈,就聽得咔嚓一聲,腳下地板瞬間龜裂,一個縱躍便追上老嫗,速度絲毫不慢,赫然是以力證道的外門高手。
三樓的景象終於展露在兩人面前。
然而想像中的血腥場面並沒有出現,此間雖是一片廢墟,但正中井然有序得支着數重帷幕,一個高大身影被爐火映襯在幕布上,看起來完全沒受影響。
魏伴伴直接下跪叩問金安:“奴婢救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
武帥卻是猶豫了一下。
他總覺得帷幕後的那人與聖上稍有不同。
可他到底是外臣,連魏伴伴這樣的內臣都沒有質疑,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糊裏糊塗跟着跪了下去。
啪。
帷幕後傳出書頁合上的動靜。
“區區小事便這般慌神,成何體統。”
短短一句話,慵懶中透着些許漫不經心,但令武帥后脊不禁發寒。
天威如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