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大修

19xx年1月25日晴

今天是有史以來我過過最棒的生日，因為爸爸媽媽給我買了一條漂亮的白裙子。我之前就很想要了，沒想到他們真的有注意到！明天是學校的自由日，盤起頭髮穿着它一定很讓女孩們羨慕。

19xx年2月7日晴

體育課簡直是最糟糕的學科，它讓人汗津津的，身上散發著一股奇怪的味道。今天忘記帶止汗香粉了，總覺得大家好像在看着我，渾身上下都毛毛的。幸好這是一周中課最少的一天，快點回家去洗個澡就能躺回床上吃沙冰了！

......

達米安手中的紙頁翻飛着，看起來很沒有耐性。不過這也不怪他，因為從潛入蜜拉家中，再找到她的日記，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她的確幾乎每天都有寫日記，或是嶄新的或是陳舊的日記簿被規整的放置在書架上，好似正為了被他們翻閱的這一刻而存在。

就第一本來看，上面記錄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其筆跡稚嫩，看出來是撰寫者年幼時記錄的。年歲頗久了，經歷過潮濕與乾燥的交替，在書寫時的飲品意外的滴落，有許多內容已經辨別不清。達米安拉了一張椅子坐下，當翻完全本都未曾出現抹達拉這個字眼后，他迅速將手中的日記本放回，轉手抽了新的出來。

莉亞隨着達米安的動作掃過這一排滿滿當當的書，壓輕的聲音有些哀嚎：「憑我們兩個要在今天之內看完么？」

「嚴格來說是明天中午之前，底比斯。」達米安頭也不抬，「你的任務應該非常輕鬆，想知道以蜜拉的視角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可以從最近寫的那幾本開始入手，我想無用信息不會特別多的。」

他說完，又恢復到認真的模樣。莉亞托着腮幫嘆了口氣，便將最近的三本抽了出來，坐在達米安的對坐開始同他一起看。

2xxx年5月17日雨

M說安東尼是個糟糕的人，他並沒有我想的那麼專情又浪漫。他私底下和許多的女生都會有關係，只是不擺在明面上，因為我還對他有着利用價值。可是這一點也不合理，從爸爸媽媽去世以後我們能夠支配的財產就越來越少了，M明明是知道的。這樣經濟狀況的我，根本比不上歌舞廳的闊小姐們。安東尼願意跟我在一起，又能有什麼所圖呢？

2xxx年6月5日雨

今天M發了好大的火，簡直是不可理喻。和A一起同居是我自己的主意，她可以不認同但大吼大叫的實在是太過分了。我已經成年了，我們總不可能永遠的住在一起。從我和A交往的那天，M就一直認為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可她和A只見過寥寥幾面，又怎麼知道A的為人？我真不想和她吵架，這讓我很難過。

2xxx年6月10日晴

天氣很好，是這段時間以來唯一的晴天了。看來上帝也贊成我和A同居，我們一定會獲得幸福的。M幫了搬了行李，她一直板著臉，並且重複着：「你一定會後悔的」這句話。

她的佔有欲一天比一天強了，我總覺得毛毛的。

2xxx年6月20日陰

我知道M為什麼說和A交往是個爛透頂的決定了。

2xxx年6月21日陰

M找上門了。我不太想見她，可是她說自己可以解釋。說實話在見到M和A擁抱在一起的時候，我腦袋一片空白。我曾經想過要不要把這件事瞞下去，只要不說出來我們的關係就可以和從前一樣好。可是M不是這麼想的，她不僅在那時發現了我，現在還來到了家裏。天知道我到底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像個潑婦一樣把她趕出去。M說自己和A什麼也沒有，她只是想看看A是不是她打聽到的那樣，是個差勁的濫情混蛋。實際上，從別人口中所說的的確沒有錯。M只是穿的清涼一點，露出了一小點暗示，A就輕而易舉地上鉤了。

M說的很誠懇，但我對這種做法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這樣做的意圖是什麼呢？我甚至不敢去想M到底這樣做多久了，畢竟從我和A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是這麼做的了。

2xxx年7月17日陰

E背叛了我。

2xxx年7月19日陰

我搬回去了，或許M說的是真的，因為在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裏她依然把我的房間打掃的很乾凈。我吃不下任何東西，睡不着覺。M晚上會來陪着我，她給我做了玉米濃湯，這一切和夢一樣。

2xxx年7月21日晴

我覺得好多了，自殘的那些地獄般的日子過去了之後就好像在做夢。我忽然覺得A不是很重要了，對比起他，M和E顯然更重要一些。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M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了。和A同居的確是個壞決定，我已經後悔了，應該沒有什麼事能重要過我和M才對。

2xxx年12月1日晴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很痛苦。我的腦子最近很亂，好像有許多人在同我說話。我不知道應該聽誰的，有人告訴我，我正愛着M，另一個人告訴我為了得到A我應該做出一些什麼。到底要聽誰的？M說，或許是最近的工作太忙太累了，我應該回到家裏休息一段時間才對。

2xx5年4月1日晴

她告訴我這樣就能真正的結束了，真好。

......

三本日記到這裏，戛然而止。原本漂亮的花體從12.1開始變得混亂起來，時態亂用，詞彙順序錯誤，語焉不詳。但在仔細辨認一番后，還是能夠還原蜜拉在落下筆記時的心情。是痛苦的焦灼的，時而沉重時而輕巧的落筆，所顯示出的似乎是兩道靈魂在她的身體裏拉扯。莉亞猛地將書合上，動靜讓達米安的手抖了一下。

「？」達米安看過去。

莉亞比劃着手，道：「我想，我知道蜜拉的死法了。」

達米安：「說。」

莉亞倒是對達米安裝酷的態度不甚在意，她先是問：「你知道在成為魔法少女之前，以我們靈魂為代價可以向丘比許個願的對吧。」

「說重點。」達米安一抬下巴，神色倨傲：「不要浪費時間去重複你做的蠢事。」

「哈，首先我們要對抹達拉所許下的願望做出一個假設——她許的願是，得到蜜拉的愛。」

「向丘比許的願望是一定能成真的，因為抹達拉在之後成為了魔女。這也同樣說明了抹達拉的確得到了蜜拉的愛。那麼，既然愛上抹達拉，那麼蜜拉又為什麼會再和安東尼複合，並且選擇自殺的。」

「在願望的作用下，這一問題似乎只有一個解釋了。」莉亞說著，抬手指向自己的脖頸：「魔女的吻痕。」

「從蜜拉的視角來看吧，兩位對她讒言的姐姐害得她失去了丘比特的愛。」

故事能夠對應上蜜拉的日記中所撰寫的內容。

她在一次舞會中與安東尼相愛了，在對方的熱情攻勢下女人很快就陷入了熱戀之中。她將喜悅告訴了兩位最要好的朋友，殊不知這卻是噩夢的開端。

「艾米家境殷實，認為安東尼這樣的情人理應屬於她而不是落魄門戶的蜜拉。」

第一個姐姐，嫉妒普賽克在宮殿中奢侈幸福的生活。

「抹達拉嫉恨安東尼能夠擁有蜜拉，便以自己為引想要讓男人露出醜陋的內核。」

第二個姐姐，稱她的丈夫可能是一個怪物，叫她用燭火來照明對方的真相。

「抹達拉在暗地裏與安東尼曖昧，並收集着他是個人渣的證據。又假情假意的同艾米交好，將一個又一個揭發後足以讓蜜拉崩潰的計謀告知，叫他使用。三方的平衡，原本維持的很平穩。直到蜜拉，要離開抹達拉和安東尼去同居了。被嫉妒之火灼心的抹達拉，絕不容許這種事的發生。」

「於是她利用信息差，使艾米與安東尼的事迹敗露。這讓蜜拉只能同她哭訴，而這時的抹達拉再被蜜拉撞見自己與安東尼也有聯繫，也一定能夠摧毀蜜拉的心理防線，使她崩潰。」

可抹達拉千萬的算計，唯獨沒有意識到她所愛的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戀愛腦。只要安東尼願意繼續騙她，願意和她重歸舊好。那麼，就算再痛苦，蜜拉也會在情緒升溫后再度投降對方的懷抱。

達米安再適時插入了己方的信息：「在雙親死後，她流浪街頭。之後渾身是臟污的出現在街口，被蜜拉央求她的父母救起收養。直到蜜拉的雙親去世，她們相伴相依直至今。」

所以她才把自己從瑪娜改名為抹達拉。

一個漂亮的吉普賽女孩，在失去庇護流浪街頭后，不比一隻羊崽不慎落入豺狼環伺的草原。她會被撕碎，會被吞噬，最後連骨渣都不剩。蜜拉拯救了她，她說要帶着抹達拉離開，天際便重新出現了光。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有人要帶走她的神，打破她的幻想鄉。

可哪怕計謀用盡，再多計算，不屬於自己的事物也終究會逃離。

所以——所以......

走投無路的女人，以偏執的心情、痛苦的愛情向著孵化者許下了願望：

[讓她愛我吧，讓她愛我吧。只要能得到她的愛，無論把我的什麼拿走都可以]

正是懷揣着的已至末路的悲情，才會讓只將少女列為商品的孵化者破格同意。

【好啊，如果確定這就是你的願望。】

正如在病房中和我說的那樣，丘比也一定用同樣的語氣對抹達拉說出了這樣的話吧。

門半掩着，房屋內的女孩將背影正對着門縫。這裏到處都是魔女的耳朵，不必尋找，她就在這裏。迎着月光，她精緻的面龐變得更加病弱，同他脖頸間貼身佩戴的靈魂一般，彷彿即將被吹拂去生色而暗淡。眼，鼻，口，下顎，無論哪一處都被削的稜角分明，言語又冰冷，平靜的拋出一把又一把玻璃的渣滓。

「付出了靈魂的代價，卻只是換來她短暫的目光。」

「到了最後，願望的力量卻比不上魔女的謊言。」

今夜身着羅賓制服的達米安，雙手已將長刀出鞘。

莉亞轉過身去，她的手臂平直舉起，寶石的虛影霎時投影在掌心之中。她眉眼稍抬，好讓無孔不入的目光來注意到她不施任何遮掩的憐憫。她輕聲，卻又篤定的說著，近乎於喃喃的自語：

「因為在圖窮匕見時許下的願望，終究親手將自己推向了絕望。發現願望的終點，是親手將自己變為殺害愛人的同類。」

不認可。

不允許。

不同意。

如果連這份愛都消失了，如果連這份愛都扭曲了，那我還剩下些什麼呢？

所以遺忘吧，拋棄吧。

將曾經對她的執着都摒棄了，是否就不再會感到痛苦了？

「所以你將記憶丟失在了結界中，不斷在她的葬禮前循環着得不到答案的謎題。可你必須要得到的，因為這樣，她的靈魂才能得到安息。」

隨着最後一個字落地成音，五指頓然收攏。

靈魂寶石化為實體的剎那，聽見「咔嚓」的一聲——

結界，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