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那雙極具有東方特色的圓眼，纖長的睫毛下垂像給虹膜渡了層濕漉漉的光暈。莉亞在平視中直直的看向達米安，紅唇在他的目光下翕然着……
第一句話：「第一，我不叫底比斯，我叫莉亞。」
達米安：？
第二句話：「第二，如果你再喊我底比斯，我一定會生氣。因為我討厭別人這麼喊我。」
達米安：？？
迎着對方困惑的視線，女孩雙手抱在前胸，她眯起眼睛看起來像一隻枝頭的小鳥。神色平靜，音調又平穩的對着達米安如是：
「第三，這句話應當我問你才對。」
「韋恩同學，你剛才為什麼在看着我呢？」
他怔愣了一瞬，又很快恢復自然。
「叫我達米安。」
達米安從善如流地忽略掉了莉亞後半句問題，口吻強勢不容置喙。莉亞頓時瞠大了眼睛，炯亮的明光從這雙眼睛裏迸射出來，讓達米安被打量的有些不自在。
達米安·韋恩。
這可是達米安·韋恩。
這位不屑與同齡人為伍，又無時無刻散發出驕矜與傲慢氣質的韋恩，又怎麼會主動向她這樣的華裔示好？表現出這樣的神態，又希望我做出怎樣的神情回復，他又有什麼目的呢？
莉亞在心中嘖嘖稱奇，探究都快溢出來。
在這份探究下，達米安將他的腰背挺的筆直，坦然自若的，準備好接納下莉亞緊接而來的提問。只是唇部肌肉在牽動，唇齒的罅隙間，他幾乎能看見其中捲起柔軟的舌尖。
而發出的聲音卻是——
砰。
砸落。
窸窸窣窣。
枝葉震顫。
滴答。
甘腥味，鐵鏽味。
微咸，淺淺的澀。
異樣的口感牽動着莉亞的神經，她看着達米安的瞳孔在瞬間蜷縮。而她抬起頭，下意識想尋找水滴的來源。
滴答。
巨大的牽扯力量瞬時蓋過了莉亞的舉動，「閉上眼，底比斯。」從警惕與冷冽中凝固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僅僅只是方才抬頭的一瞬間，也足夠讓莉亞看清剛才那是什麼。
空洞漆黑的眼睛，微笑着的嘴唇。
毫無疑問，這是一具屍體。
「為什麼屍體會在這裏出現呢？」她嘟囔着，抬起手用力地，想要扒下達米安那雙充當遮擋物的手。可使了使勁后，莉亞發現這雙手如鐵器一般鉗在她眼前，以她的力氣根本無法掙脫。
於是她嘆了口氣，蹲下，下腰。達米安便眼睜睜的瞧着女孩從他的手臂間隙溜了出來，摸着臉頰打量着那具屍體，甚至有閑暇功夫埋怨着：「韋恩，你能看的我也能看。」
聽稱呼，像是在賭氣。
達米安抿着嘴唇，幾步來到女孩身側。他們猜的沒錯，即便不用去試探脈搏，也能夠知道這絕對是一具屍體。從死者的肢體來講，初步能夠判斷她是墜樓而亡。莉亞的目光從樹皮凝固的血攀上枝梢，細瘦的枝幹將皮肉穿透，讓屍體看起來像被捕獵的鯨魚。
血仍然在流，液滴直直墜落，在地面匯聚成一彎涓流。
粉紅西裝，包臀裙，大波浪捲髮。從妝容上看，這是一位女性。而這個女人，達米安和莉亞都十分熟悉。
「蜜拉·爾賽奇。」
達米安完整吐出這個名字。
這是他們的拉丁語老師，早上還親切的給每位孩子派發親手製作的甜點。達米安眉間緊縮，肌體緊繃。他的目光迅速而仔細的掃視過四周，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羅賓對於危機的預知雷達如擂鼓般炸響，細節在他腦內推敲，形成一張粗略的構成圖。
而當他謹而又慎的抬起頭，看過建築頂上一瞬時——莉亞開口了。
「你不覺得她，蜜拉老師她笑的有點奇怪么？反正，讓我覺得不舒服。」
莉亞的目光長時間停留在蜜拉的臉上，揣摩那張年輕而漂亮的臉上因死亡而定格的神情。當她注意到，那上面無論是充滿微妙幸福感的笑容，還是皮表中粉底浮粉的卡紋內，都飽含着一種渦旋。
當她被這渦旋引誘，品嘗到其中那絕望、荒誕、幸福而又離奇的恐懼時……
莉亞才驚覺，自己已經冷汗淋淋了。
她剛有些恍惚地說完，又忽地閉了嘴。
莉亞轉過頭去。
她迎着達米安投來的目光，感到有些無語。莉亞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說：「你不需要什麼看着我，韋恩。我……嗯……只是腦袋有些問題而已，字面意識。」莉亞解釋的蒼白無力，大有一種愛聽不聽的架勢。
達米安皺着眉判斷：「烏-維氏病[Urh-iehedisease]」
還沒等莉亞答覆，一道喊聲便橫穿而入：
「要下課集合了，你們還在這裏做什麼！」
莉亞作為見習的學生倒是無所謂，達米安這種公然屬於半曠課的行為持續了這麼久才被叫停，已經是「韋恩福利」的範疇了。腳步聲接踵而來，老師下盤有力，丹田又穩，剛出來的話讓莉亞耳根有些發麻。
看起來談話不適合再進行下去了。
達米安和莉亞對視一眼，默契的齊步退開，將他們身後所遮住的慘相公諸於世。
一瞬間惶恐的尖叫，慌亂，撥打GCPD的撥號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衝天的人聲壓的人有些心悸。
在體育老師蒼白的臉色，因恐懼到極點而顫抖着撥打電話的手的對比之下，莉亞的冷靜顯得更為異常了。她看了一眼拿着手機在同接線員對話的體育老師，又轉過來對着達米安繼續道：「我缺乏恐懼感，韋恩。」
「所以，要帶上我么——」她說。
「什麼？」達米安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莉亞在他面前攤開雙手，像表演魔術的前置動作一般將空蕩的掌心朝現。而在達米安的注視下，她將左手緩慢收攏，食指朝着上方的建築物頂戳了戳。
這正是達米安所預估的，死者墜落前所身處的建築樓層。
再回神，達米安迎面撞上莉亞倏地展開的狡黠笑容。
「當然是你的美術室大冒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