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很難描述慕寒卿此刻的心情。

他看着那個穿着白衣的少年，或者說，少女，久久無言。

是自己太過思念墨墨，所以才會出現幻覺嗎？

或者說，是他對墨墨的思慕之心無法遮掩，才會下意識地將她想成女子？

慕寒卿這麼問着自己。

但始終，他的目光不曾移開分毫。

搭配上數日未曾休息、通紅的雙眼，慕寒卿整個人看着極為可怖。

蘇墨墨並未嫌棄憔悴的養父，她從桌子後走出，將呆愣的慕寒卿拉到了自己身邊。

“爹，你嘗嘗這個點心。”

蘇墨墨極其自然地夾起一個兔子狀的糕點，湊到了慕寒卿唇邊。

慕寒卿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氣息，一時間只能隨着少年的聲音獃獃地張開嘴。

直到口腔傳來甜蜜，他才恍然回神，轉過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姝麗面容，慕寒卿窒息了一瞬，隨即才問道，

“墨墨，你….”

只是還沒等慕寒卿問出口，突然，一道聲音插.入，打斷了慕寒卿的未盡之言。

“寒卿，你這次回來，準備呆多久？”

開口的是面目威嚴的鎮國公。

實際上，鎮國公完全沒有表面上的淡定。

看見慕寒卿紅着眼出現的剎那，他就暗叫不好。

之後，慕寒卿直直地朝着蘇墨墨走去，更是雙眼眨也不眨，直接看得呆住。

那一瞬間，鎮國公的心沉了下來。

他基本確定，自己這個四弟，是真的對養子有不軌之心。

三年未曾歸家，卻在養子回到皇城的第一時間追來。

三年沒有看見自己的哥哥，卻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眼中只有自己的養子。

鎮國公可不相信這是純粹的親情。

隨後，他又看見蘇墨墨自然地與慕寒卿相處，完全沒有避諱，一派天真之態。

這也更讓鎮國公覺得，蘇墨墨是真的從小便被哄騙了。

鎮國公簡直是痛心疾首。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如此變.態！

從前他不結婚，他們也尊重他的意思，但現在，他竟然對自己的養子…

哦，對了，還有沒確定的一點。

若蘇墨墨真的是個女子，那慕寒卿的罪名就更大了。

鎮國公不敢保證自己能夠保下他。

但為了避免事態進一步發酵，見慕寒卿就要開口，鎮國公連忙出聲打斷。

就四弟現在這個狀態，鎮國公真的很擔心他下一秒就會說出“我心慕你”這種話。

“去休息一下吧，四弟。”

想來想去，還是把慕寒卿支走最好，為了避免他拒絕，鎮國公補充道，

“你現在的樣子有些….失禮，賢侄，你覺得呢？”

蘇墨墨反應了一秒，才明白這是在說自己，便點頭應是。

“確實，父親，你還是去梳洗一下吧。”

蘇墨墨溫聲勸道，目光滿是關切，更讓鎮國公感嘆自己弟弟是個禽.獸。

蘇墨墨開口后，慕寒卿便乖乖地隨着侍從退下了。

他走之後，人群才開始繼續。

“呵呵，慕元帥和蘇公子感情不錯啊。”

有人吹捧道。

鎮國公聽見這種話簡直頭大，他垂下頭，喝了口茶，沉默不言。

那人自討沒趣，便繼續開始其他話題。

這時，突然聊到了陸家。

“老陸啊，你就給個準話吧，你家千金，究竟想要哪種男子？我除了兒子，還有侄子，外甥，絕對有你看得上的！”

趁着酒酣，有人繼續纏着陸家。

陸家家主不緊不慢地品了口茶，然後放下茶杯，在對面人期待的目光下，伸出食指，指着對面的白衣少年道，

“蘇公子。我女兒喜歡的類型，是蘇公子這種。”

此言一出，四下嘩然。

陸家家主這話，相當於直接說蘇墨墨是自己的女婿啊！

這陸家是什麼？是朝中的三品高官！

重點是，人家的閨女自身也很優秀，和幾個閨中密友共同舉辦了數次詩會，才華橫溢，蕙質蘭心。

這皇城上下，哪家公子不願意娶到這樣優秀的女子？

也是陸家家主擔心女兒過不慣拘束的生活，才早早地為她擇下尚書之子，避免嫁給一家兄弟。

否則的話，若陸家願意，陸家千金原本都可以當上皇后！

此刻，沒人不羨慕蘇墨墨。

唯有鎮國公，臉色微微有些僵硬。

就在他思考着轉移話題之時，突然，侍從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面色驚恐，嘴裏大聲道，

“老爺！皇上，皇上來了！”

…

廳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皇上？

——皇上！

這不過是一個接風宴，怎麼皇上還會來？

真是沒想到啊！皇上竟對鎮國公府有如此眷寵！

此刻，所有人都覺得，皇上降臨區區一個養孫的接風宴，是為了給鎮國公做臉。

在場的權貴們都有些後悔。

若是早知道陛下對鎮國公如此厚愛，他們一定多備些厚禮。

就在眾人匆忙整理衣物之時，一道明黃色的身影踏入，渾身氣勢不怒自威。

一進門，他的目光便鎖定了那個垂眸喝茶的少年。

周圍人連忙跪地拜見皇帝，但皇帝卻已經快步走到了白衣少年面前，威嚴的面孔此刻卻笑得和藹道，

“你就是蘇墨墨吧？”

蘇墨墨還沒來得及行禮，便被皇帝叫住。

不過她本來也不打算行禮，便順理成章地應下了。

“蘇某見過陛下。”

少年恭敬地垂眸道。

隨着低頭的動作，一截白皙的脖頸露在外面，皇帝的目光越發炙熱。

僅僅一個側臉，他便認出來，這便是花神，他心慕已久的花神。

“快請起。”

即便蘇墨墨沒有跪地，但皇帝依舊自然地朝着她伸出了手，想要將她扶起。

就在即將碰到的前一秒，蘇墨墨伸手端起一杯茶，巧妙地避開了皇帝伸來的手。

“陛下請用茶。”

少年恭敬道。

身後匆匆趕來的內侍看見這一幕，正想喝止，上前試毒，便見素來謹慎的陛下，竟然接過茶杯，直接一飲而盡。

“好茶，好茶。”

皇帝目光直直地看着對面人的姝麗面容，嘴裏喃喃有聲。

周圍人行禮后，遲遲等不到陛下的回應，便試探着抬起了頭，然後，便看見了這一幕。

都是人精，誰不知道誰，看見皇帝毫不遮掩的眼神，有人察覺到不對了。

但事實如何，卻始終有一層紗蒙在上面，讓人無法看清。

也只有那些曾經見過花神畫像的，才能猜出一二。

見皇帝目光充滿了佔有，鎮國公開始不安了。

雖然自己四弟的做法很禽.獸，但皇上也沒好到哪去啊！

正在鎮國公思考着是否要阻止之時，突然，門口再次傳來一陣腳步聲。

又是剛才那個跑得氣喘吁吁的侍從。

“老爺！三皇子和少爺回來了！”

…

侍從打死都沒想到，自己一生還有如此高光時刻。

才通報完陛下駕到，沒想到隔了不久，竟然又要通報三皇子來了！

雖然氣喘吁吁，但侍從卻難掩興奮。

此刻，昔日高高在上的權貴們，竟然都是一幅呆愣的樣子，不得不說，侍從爽了。

…

洛玉珩快步踏入廳內，他的身後，跟着鎮國公府名正言順的大公子慕之微。

洛玉珩也才回到皇城不久。

就在蘇墨墨和顧清離開江南后，懷着不甘，他也啟程回宮了。

身為三皇子，洛玉珩的車馬十分優良，自然就比蘇墨墨他們走得快了點。

因此，即便洛玉珩晚了幾天出發，卻也很快趕回了皇城。

洛玉珩回到皇子府梳洗一番后，正想進宮見皇帝，告訴他自己的太子妃人選。

但就在這時，心腹趕到，告訴他，皇帝竟然朝着鎮國公府趕去了！

洛玉珩心一沉。

他知道，蘇墨墨是女子，更是花神。

花神美名遠揚，身為燁國最尊貴的人，皇帝有所耳聞也很正常。

而墨墨那麼美，皇帝看上她，更是正常。

洛玉珩內心一慌，懷着恐懼的心情，快速趕來。

才踏進廳內，他便看見了和蘇墨墨湊在一起的明黃色身影。

那一瞬間，洛玉珩脫口而出道，

“見過陛下！兒臣有事稟報！”

左右為難的鎮國公聽見這話，這才鬆了口氣。

幸虧幸虧，總算還有個正常人。

但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下一秒，洛玉珩道，

“兒臣有了屬意的妻子人選，正是蘇墨墨！”

此言一出，四下皆靜。

皇帝臉色猛地沉了下來，他那雙鷹目牢牢鎖定自己的兒子，一字一句道，

“你在說什麼？”

洛玉珩心一橫，重複道，

“兒臣心悅蘇墨墨！”

廳內一片嘩然。

所有人都看向了洛玉珩和蘇墨墨。

暗地裏，大家也開始用眼神交流。

“三皇子怎麼會喜歡蘇墨墨？”

“不知道啊，三皇子這是不想要皇位了嗎？公然說喜歡男子！”

“哎喲你是不是傻，三皇子這麼說，很顯然，蘇墨墨是女子啊！你是有眼疾吧！”

“好像是哦，怪不得我說這蘇公子長得比女子都好看…原來人家就是女子啊！”

“！！！這世上竟有女子長成這個模樣！先前都說，蘇公子憑藉這張臉，不愁娶妻，那現在人家是個女子，得是多優秀的男子才配得上她啊？”

“其實我覺得，在場的男的，沒有哪一個有蘇墨墨的男裝好看的。”

“…怎麼辦，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我還是想和慕元帥提親了。”

“…你是真的傻，你好意思說自己當官了嗎？你沒看見三皇子和陛下，都有那個意思？”

隨即，那人用眼神示意對方。

對方順着指示看去，便發現，洗漱完畢的慕寒卿正站在門口。

“你想娶我兒子？”

看着洛玉珩，慕寒卿一字一句地重複道。

雖然洗漱過，但熬夜帶來的疲憊無法消除，此刻，他還頂着一雙通紅的眼睛。

若是一般人，早就被慕寒卿身上的氣勢嚇到了。

但沒想到這素來溫潤的三皇子，竟然直直回視，嘴裏仍不鬆口。

“是的，慕元帥。自從江南花神日初遇后，我的心中便只有墨墨。”

話中的信息更多了。

蘇墨墨既女子身份被暴露之後，花神這個馬甲也掉了。

但她絲毫不慌。

白衣少年，哦不，應該說少女，似乎此刻才回神。

她先是看向洛玉珩，有些無措道，

“三皇子，你在說什麼啊…”

就好像被他突如其來的告白嚇到一般。

但下一秒，少女繼續道，

“雖然由於身份原因，我確實隱瞞了自己的女子身份，但，但你心悅的花神，並不是我啊！”

聽到這話，皇帝也頓了頓，他仔細地看了看蘇墨墨的面容，確信，這就是自己在畫像上看見的花神。

因此，他只當蘇墨墨是在嘴硬。

皇帝暫時不想管那個忤逆自己的便宜兒子，他看着蘇墨墨，語氣和緩道，

“墨墨，你願意隨我進宮嗎？”

慕寒卿臉色一沉，就想開口阻止。

好在鎮國公猛地拉住他，阻止了他這個犯上的作死行為，避免整個慕府陪葬。

洛玉珩的臉色也變了。

他沒想到皇帝竟然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臉面。

他這個兒子都先說出自己心悅蘇墨墨，怎麼他還好意思讓蘇墨墨進宮的？

皇帝此舉，不就是搶奪自己兒子的妻子嗎？

即便貴為天下之主，但他真的不怕言官進諫，百姓非議？

但與此同時，洛玉珩內心又給出了答案。

——不怕，不在乎。

在面前這個少女面前，那些又算什麼。

就像他自己，不也為了少女，甘願放棄皇位嗎？

權貴們已經吃瓜吃到撐了。

他們跪得久了，雙腿發麻，還悄悄換了個姿勢，然後繼續豎起耳朵。

就在所有人等待着蘇墨墨的答覆的時候，突然，少女捂着頭部，痛苦地呻.吟起來。

“墨墨！”

“墨墨！”

“子墨！”

一時間，數道聲音響起。

還是顧清離得最近，一把攬住了少女下沉的身子。

皇帝面色鐵青地看着這一幕，一揮衣袖道，

“傳御醫！”

慕寒卿和蘇墨墨相處得最久，他早就知道蘇墨墨體弱，此刻便拋開了憤怒，只剩擔憂。

他擠開人群，走到蘇墨墨身邊。看着痛苦的少女，慕寒卿不由伸出手，輕輕為她按摩頭部，

“別怕，墨墨，我在…”

因着蘇墨墨情況特殊，此刻其他幾個男人也沒空理會他的僭越之舉了。

很快，御醫趕到。

一進門，看見這個陣仗，他便開始頭皮發麻。

好在御醫專業素養很好，硬生生地在皇帝、三皇子、慕元帥，以及跪了一地的權貴的注視下，為蘇墨墨把完了脈。

仔細詢問過蘇墨墨的癥狀后，御醫眉目微凝，猶豫着給出了一個答案，

“蘇公子先天不足，體弱是正常的。但這頭疾….卻是突發，加上他對自己的另一個身份一無所知，我想，她應該是有第二個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