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154章(正文完)
在遊戲艙中睜開眼后,遲川一日第一時間彈身坐了起來。
驟然脫離了遊戲世界,他還有些不太適應這其中的轉變,以至於腦子昏昏沉沉的。但他還是儘力忽略了身體上的不適,用手撐着身子爬出遊戲艙,準備去找自己的手機。
他現在就要去給自己的表哥打電話,和對方好好理論一番。
可在下一秒,他就停住了動作。
看來不需要打電話了。
當遲川一日抬頭看見出現在自家客廳中的兩位不速之客后,淡淡地想道。
【喲!】
這是他那從來不張口說話的表弟。
“喲!”
這是他那腦子有坑的表哥。
這兩人十分具有主人翁意識。
一個正喝着他的肥宅快樂水,單手操縱着一台複雜難解、充斥着高科技氣息的儀器,另一個則是美美地吃着家裏冰箱中珍藏的咖啡果凍,坐在地毯上看電視劇。
“你們這是非法入室……”
【我家有這間房子的備用鑰匙。】
遲川一日:……
“行吧。”遲川一日慢慢走到了二人身邊,也學着他們的樣子,盤腿坐在了地毯上,開口問道,“關於這個遊戲……你們也該和我解釋一下了吧。”
“嗯,難道你還沒有什麼感覺嗎?”聽到遲川一日的話后,齊木空助難得抬起頭分給了他一個眼神。
“我該有什麼感覺?”
【稍微等一下,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既然可靠的表弟開口了,遲川一日也就暫且按捺住了自己的疑惑。
果然,片刻之後,一陣記憶瘋狂地在遲川一日的大腦中翻滾涌動起來,整個四周目的經歷似乎都在他的大腦中重新放映了一遍。
直到記憶迴轉至了他拿到這個遊戲艙之前。
—【世界意識跑過來找我哭訴,說想讓我幫個忙……】
—“這對於我來說再簡單不過了!”
—【我覺得這是一個挺不錯的主意。】
—“我一定會做出最完美的監測儀器。”
—【但是我們需要一定數量的執行人員,而且還缺少一個錨點。】
……
那時候自己表哥和表弟所說的話,交錯着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最後,遲川一日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那就讓我來成為這個錨點吧!”
他終於記起了一切。
不同的世界之間存在引力,它們在不斷地聚合。
遲川一日他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正處在與其他世界碰撞的邊緣。
各個世界的碰撞和融合難以避免,如果放任他們正面撞擊的話,極有可能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損傷,影響到在這些世界上生存着的人類。
為此,世界意識找上了齊木楠雄。
它想要以一種更加溫和的方式度過融合期——那就是主動選擇、主動介入、主動聯繫……直至主動踏出融合的這一步。
最終,他們想出的辦法是,將世界本身做成一款遊戲,派遣一部分執行人員,也就是“玩家”,提前進入其他的世界中。
並且在這些世界中介入“劇情”、締結關係,打上屬於本世界人員的烙印和活動軌跡。
就像是打疫苗一樣,先派遣一小部分人員介入,讓即將進行融合的世界擁有“抗體”。這樣在之後的完全融合期,才能實現盡量平穩的過渡。
為了淡化目的性,讓他們這些異世界來客表現得盡量自然不刻意,關於“進入遊戲的初衷”這一點被暫時封印在了各位“玩家”的記憶深處。直到目的達成,他們才會記起自己執行人員的身份。
在這款之中,各個世界是遊戲載體,世界意識以及齊木兩兄弟是策劃開發組,還兼職進行遊戲進程監測,論壇和聊天頻道是提供給執行人員們的交流平台,同時世界意識接管了遊戲總系統,而具體到陪伴在每個玩家身邊的編號系統則是世界意識的分/身。
遊戲中玩家所擁有的則是由各世界的力量本源來提供。
這也就是為什麼玩家到達了以後,會出現的問題——因為原本就不存在這些力量本源,自然無法使用這些特殊能力。
而所謂的遊戲固定劇情和人物檔案信息,就是世界的運行軌跡。
【每個世界有它原本框定的運行軌跡,世界意識無法主動出手更改,但它希望你們的到來能夠改變這一切。】
【讓軌道偏離原本的路徑,這樣才能夠和其他世界的軌道“接軌”。】
齊木楠雄為他解釋道。
“所以,當世界完成度達到百分之百的時候,就代表着我們所有的前置工作都成功完成了,可以開啟主動融合的進程。”
遲川一日一邊說著,一邊又從書櫥深處掏出了一枚豪華加量版咖啡果凍,塞進了自己表弟手中。
齊木楠雄的臉上明顯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但是前幾周目我失敗了。”
【這也在預料之中。】
一勺子下去后,齊木楠雄的心情指數瞬時攀升到了一個峰值。
【世界軌跡自行修正的力量是強大的,誰也不能保證一次通關。】
【但是你至少在那些世界裏留下了痕迹,降低了融合的難度。】
【因此你前幾周目去過的世界,都在這次主動融合的名單中。】
“參與這次計劃的執行人員這麼多,最終卻以我的行動為基準,恐怕不單單是因為我是遊戲的首個通關者,更因為我是‘錨點’,對吧?”
“玩家”眾多而分散,如果每個人都是一個基點的話,那無疑會造成混亂。
所以世界意識需要先選出一個“錨點”作為參照。
【你是被“偏愛”的人。】
說到這句話時,齊木楠雄停下了挖咖啡果凍的動作,用認真且溫和的眼神望向了遲川一日。
似乎是在強調這一點。
“我知道。”遲川一日停頓片刻,垂下了眼眸,“我知道,謝謝。”
在世界融合之後,計劃的執行人員們必然會身負不同世界的身份和多重的人際關係。
屆時,如何衡量關係,選擇哪一邊的身份、捨棄哪一邊的身份都將成為一道難題。
所以當初在挑選執行人員時,世界意識選擇的大多都是那些原本親緣寡淡、牽挂甚少的人,這樣不容易為兩側的交際關係犯難。
而遲川一日在這批執行人員當中也算是突出的那一個。
——不光是沒有近親、斷絕舊識,也沒有友人同事這一類的交際,成天都是自閉地待在家中。和他見面次數最多的,是附近便利店的店員。
他是實打實的“社會隱形人”。
恐怕唯一會關心他是否還活在世上某個角落裏喘氣的,大概就只有齊木家了。
但他們之間畢竟是遠親,從兩家住所的地理位置上來講,相隔的也並不近,再加上遲川一日他本人的抗拒,因而相互之間見面的次數也是寥寥。
直到齊木兩兄弟因為這個計劃主動找上門來,聯絡才稍微多了一些。
自己本身是計劃執行人員的最佳人選,與作為策劃開發者的齊木兄弟有關係,在超能力這方面又是知情者,所以來充當這個“錨點”再合適不過了。
當時,他說出那句“讓自己成為錨點”的話時,心裏大致就是這樣想的。
他只是認為自己“最合適”而已。
至於成為“錨點”會不會有什麼危害、需要履行什麼職責、會不會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麼影響……他一概沒有問過。
大概是覺得這些東西都無所謂吧。
那時他的腦子裏渾渾噩噩的,什麼都不在乎,只是單純地想找些能夠打發無聊光陰的東西、排解空虛與焦慮罷了。
但現在回頭想想,主動找上門來的齊木兩兄弟又何嘗不是希望自己能夠接下“錨點”這一身份呢?
在沉默中,遲川一日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自己右手背上那道自上而下貫穿的蜿蜒傷口。
這道傷口早就不疼、結成舊疤了,可不知為什麼,他曾經時時能感覺到那些血液濺在傷口上的溫熱。
——那是他小時候最敬愛的鄰家大哥,在殺死他父母時,濺在他身上的鮮血。
在那以後,無論他再怎麼搬家,再怎麼遠離曾經的人和事,那種黏膩的觸感和腥氣都始終如影隨形。
但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能夠逐漸忽視、忘記這道疤痕的存在了。
他無法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可他知道,是在自己進入了遊戲之後。
因為,那些遊戲中的“npc”們,每天都在把新鮮的、讓他無法拒絕的東西填充進他的生活里,以致於最初的那道印記,早就模糊不清了。
在這種時候,又何必去區分真實與虛假呢?
它們之間的界線本就已經不再分明。
【你在原地停留太久了。】
他聽見自己無所不能的表弟說道:【你不是已經邁出一步,親手給自己創造出了一個光明燦爛的未來嗎?】
【毋庸置疑,那是由你選擇的、屬於你的未來。】
穿堂而過的風掀起了重重遮光簾,總被阻隔在外的光束難得趁機鑽入了屋中,落在暗沉的地板上。
習慣了屋中陰暗環境的遲川一日這才意識到,他似乎很久沒有見過外面世界的陽光了。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起身拉開了許久未曾動過的遮光簾,人世間的萬般景色瞬間映入了他眼中。
窗戶不知被誰打開了。
“時間到了。”
剛才一直在操縱着監測儀器、沒有吭聲的齊木空助突然說道。
遲川一日知道,這是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個機會了。
世界即將融合,所有錯開、彎曲的軌道都將在下一刻接合,邁向新的未來。
而他們這些玩家們,需要在這一刻選擇是否繼承自己在遊戲中的身份與關係,這將決定他們在新世界中的定位。
遲川一日深吸一口氣:“我……”
“好了,已經幫你選好了。”
齊木空助頭也沒回,雙手依舊在儀器上忙忙碌碌,卻直接打斷了遲川一日的讀條。
遲川一日:??
“你難道還會有第二個選擇嗎?”
遲川一日:“不……”
“那不就行了?”
遲川一日:……
你倒是給我留點儀式感啊!!
.
“你今天還是要去那裏?”
“嗯。”
“說實話,這都好幾天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松田陣平漫不經心地摁滅了手中的煙頭,順手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中。
單看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話語中的那份認真和篤定。
那日在公安與組織的決戰中,因為突如其來的爆炸,據點崩塌了一大半,埋了不少人進去。
好在爆炸在底層,大多數人都在上方,自己掙扎兩下也就爬出來了。
在清點之後,被認定下落不明的共有三人。
經過警方几日的搜救,還能喘氣的降谷零和死得筆直的boss都被挖了出來,可那名被綁架的警校生遲川一日卻始終沒能見到蹤影。
柯南那枚追蹤器倒是在廢墟深處找到了,但旁邊什麼都沒有。
“松田、萩原,你們來了?”
在現場協助的諸伏景光見到自己同期后,便迎了上來。
“有結果了嗎?”
“不……”說到這件事,諸伏景光的面色不禁變得沉重。
他也同樣掛懷遲川一日的安危。
“現在這種情況……沒有消息,就不算是最壞的消息。”
這話也不知是在安慰誰。
松田陣平不置可否,臉上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讓人看不透他的神色。
他只是微微一點頭,隨意地指了個方向:“我去那邊看看。”
就在他走出了一段距離后,突然聽見從身邊的廢墟中傳來了一陣響動。
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去,只見覆蓋在表面上的那一層磚石瓦礫正紛紛往下滑落。
很快,一個腦袋從中“噗”的一下探了出來。
那個腦袋上滿是塵土砂礫,算得上是形容狼狽。
但對方卻只是眯了眯眼,然後便灰頭土臉地沖他揚起了一個燦爛且富有活力的笑容。
“早上好!松田!”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遲川一日!”
松田陣平站在原地停滯了片刻,手中握着的煙也在不經意間掉落在了地面上。
半晌之後,他才側過臉“噗嗤”了一聲,帶着笑意和略微顫抖的聲音回道:“你這是被砸傻了嗎?”
“嘿嘿。”遲川一日吐了吐舌頭,結果不小心吃了一口的灰。
但他還是毫不在意地晃了晃腦袋,拖長聲音說道:“開玩笑的——”
不過,他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恐怕沒有人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