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 150 章

第150章 第 150 章

在這種時候見到矢川仁幸,波本不是沒有產生過懷疑。

畢竟太過湊巧了,簡直就像是明晃晃擺在面前的誘餌。

但面對一個死而復生的人,這種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在衡量過可能遇到的危險和可能獲得情報的價值之後,波本還是決定冒險追了上去。

根據公安事先審問出的情報,以及他從三月一日那邊獲得的一些信息,波本十分順利地跟隨那道身影穿越了重重門禁和關卡,到達了一間冰室之中。

這間冰室里白霧繚繞、朦朦朧朧的,很容易遮擋住人的視線,裏面的溫度也明顯降了下來,彷彿能滴水成冰。

在籠罩了整個房間的白霧之中,波本一恍惚,便跟丟了身前那個屬於矢川仁幸的身影。

此刻,整個空間中彷彿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周邊也變得死一般的寂靜,就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常常遊走在生死邊緣的波本,產生了一種危險的預感。

他努力使自己的呼吸放緩、近乎無聲。

周邊環境的能見度太低,他也因此提高了警惕,快速地掃視自己的四周。

輕緩地後退了幾步之後,波本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后腰抵上了什麼硬物。

——那是一個巨大的冰櫃。

波本下意識地往那個冰櫃中掃了一眼,卻駭然發現,那裏面放着一具屍體。

而那具屍體的臉也很眼熟。

正是引誘他來到此處的矢川仁幸的臉。

波本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然後伸手去觸摸那具屍體,並認真查驗。

如果仔細看的話,還能夠看到他的手有些不自然地顫抖。

他完全可以以畢生所學起誓,在他接觸到這具屍體的時候,就可以判斷出對方死去已久。

在這一刻,縱使是一向不信鬼不信邪的波本,也產生了一些完全不科學的聯想。

不過這也只是瞬間的念頭,理性的思維很快蓋過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他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故意營造出這種氛圍來,試圖嚇死人不償命。

就在這時,空無一人的冰室中突然響起了幽幽的聲音,甚至還產生了迴音。

“你是在找我嗎?”

聽到聲音后,波本迅速地觀察起了四周,手也已經握住了藏在自己后腰處的手/槍/槍/柄。

很快,他便找到了目標。

在他前方不遠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影。

雖然隔着白霧有些模糊,但波本還是能確定,那一定是矢川仁幸。

在這種情景下,波本實在沒忍住,還是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的冰櫃。

屍體沒有消失。

很好,起碼這不是詐屍。

他試圖用唯物一些的想法來思考眼前的情勢。

“是易容?不……是雙胞胎,乃至三胞胎?”

自己手邊的這具完整屍體,沒有易容過的痕迹,而死在醫院樓頂天台的那位矢川仁幸,當時可是屍骨無存。

也就是說,長得一模一樣的至少有兩個。

如果面前站着的這個,用的也是自己原本的臉的話,那就有三個一模一樣的人了。

“又或者……是克隆嗎?”

且不說三胞胎的幾率有多小,就算是三胞胎也很難保證三個人長得完全一模一樣,看不出絲毫分別。

而組織一向喜歡鼓搗黑科技,再加上這具屍體藏在如此隱秘的地方,一看就是精心保存,很難不讓人作出多餘的聯想。

在聽到了波本的各種猜測之後,面前的人影總算是捨得出聲了:“不,不對。”

“那都是我,都是矢川仁幸。”

波本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對方的話語焉不詳,卻又似乎沒那麼簡單。

如果對方說的

是真話,按照字面意義來理解,更像是“分/身”。

而前兩個矢川仁幸處於死亡狀態,唯一一個活着的矢川仁幸正站在他的面前,也可以理解為……“復活”?

波本在組織中待了這麼久,不可能沒有聽到過一點風聲,所以才會往這個方面進行猜測。

但是當事實真正擺在他面前時,他卻反思起了自己結論的荒謬性,懷疑是有人故布疑陣。

白霧對面的人可不會顧及波本此刻內心中翻湧起的疑問和千般猜測,而是緊接着扔下了又一柄重鎚。

“波本?”對方叫出了他的代號,“還是該稱呼你為公安警察降谷零?”

比起那些虛無縹緲、天馬行空的猜測,眼下的這句話更能讓他背後泛起一層冷汗。

“你在說什麼呢?我聽不太懂。”

雖然波本,也就是降谷零,說話的語調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他已經收回了全部的注意力,把警戒值提到最高,並將槍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降谷零口頭上沒有承認,但他心裏十分清楚,自己的卧底身份十有八九已經暴露在了組織面前。

連真名都被查了出來,這讓他想辯駁都無從開口。

他表面神色不變,內心中卻已經泛起了憂慮。

如果組織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那今天的交易會不會是組織反向設置的一個局?組織有沒有看出公安在今天交易中做的手腳?

最重要的是,此刻扮作“動物園”成員的兩位同事,他們的身份有沒有暴露?

“你們公安會到這裏來,不就是想要知道組織在做什麼研究嗎?以及,做這些研究的最終目的何在。”

矢川仁幸十分直接地說道。

“難道說,你想要好心地告訴我嗎?”

降谷零也沒有再繼續演下去,而是一邊用對話穩住對方,一邊思考脫身的方法,以及如何把現在的情況傳達給自己的同事們。

至少要讓他們能夠全身而退。

沒想到,矢川仁幸似乎完全不明白“反派死於話多”這個定理,還真的認認真真地回答起了降谷零的問題。

“告訴你也無所謂。”

“我會站在這裏,是boss給予我的恩典。”

“你應該知道貝爾摩德吧,貝爾摩德的表面身份是‘克麗絲·溫亞德’,她同時也是已經去世的美國女演員‘莎朗·溫亞德’,也就是說這母女倆,實為一人。”

“而現在,貝爾摩德她那張年輕的臉並非是易容所得,而是她本身真正的臉。”

“她實現了青春永駐,是組織有關於‘長生不老’這一課題的成功實驗品。”

“這一點fbi早就查了出來,你們公安應該也查出來了吧?要不然那豈不是太遜了……”

見到降谷零逐漸轉黑的臉色,矢川仁幸十分識相地比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行吧,行吧,回歸正題。”

“我想說的是,‘長生不老’並不是研究的終結,我們boss想要達到的最終目的,是逆轉時間的洪流,實現死而復生。”

“時間倒流?死而復生?這怎麼可能?”

乍然間聽到這個消息的人,八成都會認為這是異想天開。

“怎麼不可能?”矢川仁幸笑着攤開了雙手,“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我是boss最為成功的實驗品。”

說完這句話后,整個冰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矢川仁幸臉上依舊是一派雲淡風輕,內心裏卻有些緊張。

這麼大一段台詞,自己應該沒有背錯背漏吧?還要考驗自己的演技和臨場發揮能力。

眼前的波本可是人精中的人精,觀察力細緻入微,希望他不要發現破綻。

說實話,要不是boss主動告訴自己,他死也想不到波本這傢伙居然是卧底。

這段由boss操刀的台詞雖然有瞎編的

成分在內,但在這謊言中也夾雜着不少真實。

比如說逆轉時間的洪流,玩家的確是進入到了時間的夾縫之中,回到了舊日的時光里查缺補漏、修正bug;

再比如死而復生,玩家也確實想了辦法,讓本為“死者”的矢川仁幸,能夠暫時“存在”於這世上,哪怕要冒着被殺死一遍又一遍的風險。

玩家之所以要讓矢川仁幸把組織的“最終目的”說出口,同樣是為了補足這個世界的漏洞。

這一回,他要補足的,是自己“回到過去”這一行為本身的bug。

將組織的最終目的和研究目標設定為“時間倒流、死而復生”,所以組織boss才會有回到過去的可能性。

這樣才能讓這個世界實現邏輯自洽。

通過矢川仁幸的口,將這個世界中的黑方陣營進行定性。

然後再利用降谷零,將“組織的最終目的”傳達到紅方陣營的人的耳中。

讓這樣一個概念深入人心,變成既定的“事實”。

行了,波本已經沒什麼用了。

傳完話的矢川仁幸站在原地沒有動,只是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望向對方。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明白了就乖乖回去當個傳話筒吧。

“這還真是……”

驚嘆歸驚嘆,降谷零並沒有忘記自己此刻的處境,反而更堅定了要把眼前這名矢川仁幸帶回去的決心。

他話說到一半,便直接朝白霧后的那個人影扣動了扳機。

矢川仁幸的反應也不慢,他利用自己對地形環境的熟悉,迅速閃身到了一處掩體后,還有心情調笑對方。

“你這是想用槍聲製造一些響動,給你的同事們通風報信嗎?很可惜,這裏沒有什麼你可以利用的東西。”

“而且這裏位於基地的最深處,遠離其他設施,隔音效果也很好。再怎麼鬧,外面也是聽不見動靜的。”

“這不是更好嗎?”

降谷零自然不會獃獃地站在原地,任憑自己變成靶子。

他在開槍的同時,也同樣找到了一處掩體。

此刻二人只能通過說話的聲音,來判斷對方的位置。

“也就是說,無論我現在怎麼開槍,也不會驚動基地里的其他人了,對吧?”

矢川仁幸也不是什麼軟柿子。

在聽到對方滿含殺意的這句話后,他立馬翻身而起,對已經潛至自己身側的降谷零舉槍還擊。

二人交手了幾招之後,降谷零不禁將自己的疑問問出了口:“你究竟是誰?”

降谷零曾經調查過矢川仁幸,但至多只查到了對方是朗姆手下的一個中級成員,連代號都還沒有取得。

可是從今天的表現來看,對方明顯與boss的關係匪淺,還知道常人不可能知道的組織隱秘,連帶着身手也是非同一般。

矢川仁幸絕不會是一名普通的成員。

在被問到這個問題后,矢川仁幸展顏一笑:“我是誰?想必你是聽說過我的。”

“我是波特酒。”他像是在強調着什麼似的,“boss的波特酒。”

在聽到這個向來只有耳聞、不見真人的代號后,降谷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腦子急速運轉的他立馬想通了來龍去脈,並且得到了一個令他驚詫的答案。

“你是boss埋伏在朗姆身邊的人?”

“難道說,其實是boss算計了朗姆?”

“你覺得是怎樣就怎樣吧。”

矢川仁幸笑了笑,沒有肯定或否定,只是沖降谷零舉起了槍。

就在降谷零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矢川仁幸的槍口上時,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後頸一疼,隨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他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意識往後看去,想要看清這個悄無聲息在背後偷襲他的人究竟是誰。

可惜對方下手太利索

精準,毫不拖泥帶水。在降谷零恍惚朦朧的視線中,只看見了對方的下半身。

是認識的人。

他在陷入昏迷之前,作出了這樣的判斷。

見到目的達成,負責吸引降谷零注意力的矢川仁幸也就把槍口收了回來。

在背後敲暈了降谷零的克希瓦瑟只是瞥了一眼地面上的人,而後面無表情地囑咐道:“你把他搬到預定的地點去吧。”

克希瓦瑟與平時的狀態有很大不同。

僅僅是在醫院中與他當過短暫室友的矢川仁幸都能看出這一點。

不過矢川仁幸並沒有在意,只是悶聲點了點頭,就扛起降谷零離開了。

反正boss事先囑咐過他,不用管克希瓦瑟。

所以即便克希瓦瑟手上拿着基地中的絕密研究資料,他也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在矢川仁幸帶着降谷零離開后,克希瓦瑟在冰室的各處埋下了炸彈。

這間冰室里的一切,只需要由降谷零這個“目擊證人”轉述就可以了。

他可不會好心到留這樣一個現場給公安事後實地探查。

將基地深處的這一切佈置好后,克希瓦瑟便帶着情報,準備動身去找偷跑的萊克希文了。

.

萊克希文在衝出自己的實驗室后,直奔基地中的資料室。

他很清楚,到了這種時候自己能走的路十分有限。

警方在追捕他,一般的組織不敢庇護他,他現在背靠着的朗姆又倒了,那接下來唯一的出路大概就是組織中的那位boss了。

他決定賭一把,賭那位boss會對他新鼓搗出的研究成果感興趣。

那麼首先,就需要先聯繫到那位boss。

他現在所處的這個研究基地十分封閉,基地裏面的研究人員就像是木樁子一樣,只懂研究。對於組織內部的事大概率是只知道一個輪廓,落到具體的問題上則是一問三不知。

與其指望從他的這些“同居者們”口中得到什麼消息,還不如自力更生想辦法。

在寄人籬下的這段時間裏,出於求生本能,萊克希文記住了整個基地的構造,以及一切可能成為他逃生手段的細節。

他知道,在這座基地的資料室中,有一份標註着組織其他據點位置的資料。

如果能找到這份資料,也許他就有機會聯絡到組織的其他幹部,從而接觸到boss。

至於今天來到基地的那兩位幹部?

他們知道的有些多了。

說不定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在這座基地中的真實地位和處境,不好忽悠了。

更不用提把自己引薦給boss。

想到這裏,萊克希文的神色冷了下來。

這座基地里的人,還有今天來訪的兩位幹部,實在是有些礙事了。

他不希望別人把他的真實情況給泄露出去。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那份資料。

在他終於翻找到了目標后,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後腦勺處被什麼冷硬的東西給頂住了。

這個東西他再熟悉不過。

是槍口。

“舉起手來,把你手上的東西給我。”諸伏景光沉着語氣說道。

“聽我的話,不要反抗,這樣起碼能保證你活着。”

萊克希文停頓了片刻,然後仿若是不甘心一般,緩緩將自己拿在手中的那份資料往後遞了過去。

就在諸伏景光試圖接過這些資料的時候,萊克希文藉著這個機會,一個反身便揮着拳頭往諸伏景光的臉上砸去。

諸伏景光下意識地往後一仰。

顯然,萊克希文的目標並不是要打敗對方,而是要逃跑。

他藉著此時對方露出的空隙,抓住這個機會,身形一閃便鑽了出去。

這裏離研究人員們的生活區和研究室都很近,如果隨意開槍的話,很有可能就會引起基地中其他

人的警戒。

到那時候,區區兩三個人想要逃出這座鋼鐵牢籠,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所以萊克希文在賭。

他賭諸伏景光不會在這個地方開槍。

諸伏景光也確實如他所預料的那般,沒有扣下扳機。

但他低估了諸伏景光的身手,也高估了自己作為研究人員的身體素質。

他還沒有跑出幾步,身後的人便瞄準時機,飛身撲了上來,直接將他按倒在地。

他全身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你……”

諸伏景光皺着眉頭開口,想要繼續勸服被自己壓倒在地上的人,這時從基地的深處卻傳來一陣震耳的爆炸聲。

連他們現在所處位置的地面,都能夠感覺到隱隱的震動。

“怎麼會提前炸了?”萊克希文頭抵在地面上,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自語道,隱藏在陰影中的臉上滿是疑惑。

顯然,這聲炸響驚動了基地中的其他人。

研究基地內的警報也隨之“嗚哇嗚哇”地響個不停。

從各個房間中跑出了不少研究人員,腳步聲、喊叫聲雜亂地交疊成一片。

原本死寂的基地,也許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顯得充滿生氣,讓人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座“空城”。

諸伏景光早在爆炸聲剛響起的時候,就反應極其迅速地鉗制住了萊克希文,捂住對方的嘴,帶着對方撤回了資料室中。

資料室外一片嘈雜,資料室內卻是難得的安靜。

任憑萊克希文再怎麼掙扎,諸伏景光都能死死鎖住他,不讓他鬧出什麼太大的響動來。

諸伏景光就這樣靠在牆邊,細心聽着門外的動靜。

大多數人都只是匆匆路過這間資料室,往更外圍的方向跑去,腳步聲也隨之從遠到近,再從近到遠,最後消失在他所能聽見的範圍內。

但是有一道腳步聲是例外。

這道足音正目標明確地往資料室的方向走來,而且不緊不慢,像是沒有聽見警報聲一樣。

即便這一道腳步聲的音量十分微小,但是在一片慌亂聲中,卻顯得分外突兀。

很難對付,不可大意。

意識到這一點后,諸伏景光果斷選擇先敲暈懷中的人,以免對方在這種時候搗亂。

將暈過去的萊克希文放置在資料室的地面上后,諸伏景光握緊了槍柄,屏息凝神,通過足音來判斷對方與自己的距離。

而外面的人就像是猜到了他的舉動一樣,在門外停了下來。

“我數三個數,你自己走出來怎麼樣?”帶着熟悉笑意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語氣中滿是篤定,“我親愛的搭檔先生喲!”

此時此刻,簡直就像是當初在小雲連山上時的情景互換、局勢對倒。

不過那時,是克希瓦瑟被諸伏景光逼至了困境當中。

而現在,則是諸伏景光落入了克希瓦瑟織就的羅網。

“你為什麼會知道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會出現在這裏?”

思慮片刻后,諸伏景光躲在資料室的門內,開口詢問道。

作為曾經的搭檔,克希瓦瑟的話語中有幾分真假把握,諸伏景光還是能聽出來的。

他很確定,對方並不是在虛張聲勢,或是想要詐他,而是確確實實地已經知道了,自己就站在這扇門之後。

繼續裝作沒有聽見,也是沒有用的。

還不如藉著開口/交談的機會,想辦法從對方的口中多套出一些情報來。

他很清楚自己的這位搭檔,並不是那種為組織守口如瓶的人,行事十分隨性。

如果對方興緻還好,說不定組織的下一步計劃,他也能毫不顧忌地說出口。

“我不是知道你在這裏。”在聽到諸伏景光的回話后,克希瓦瑟話語間似乎變得更加愉悅了,“我是知道萊克希文他一定會往這邊跑,而你又必定跟着萊克希

文。”

“萊克希文不是你的對手,你現在肯定已經控制住他了吧。”

“你知道萊克希文他往這邊跑,是想要找什麼嗎?”克希瓦瑟像是在玩自問自答的遊戲,“他是來找組織其他基地的情報資料的。”

克希瓦瑟倒還真是百無禁忌。

諸伏景光下意識地循着對方的話蹲下身,去仔細查看剛剛從萊克希文手上搶下的那份資料。

雖然這份資料上充滿了暗語和一些難懂的標記,但確實是有關於組織其他據點的信息。

這份情報的價值難以估量。

諸伏景光在欣喜若狂的同時,又多出了幾分警惕。

既然克希瓦瑟知道了這份資料的存在,那麼對方大概率不會給自己傳出這份情報的機會。

要如何脫身,成為了他此刻最需要思索的問題。

就在這時,外面再度傳來了幾聲連續的炸響。

這一回,諸伏景光似乎隱約聽見了外面那人暗罵一聲。

.

克希瓦瑟只在最裏面的冰室里裝了炸彈,至於其他的爆炸,他幾乎可以肯定,這都是萊克希文所為。

常年逃命在外的人總是會為自己規劃好許多條路的。

如果他最後不能離開,那他也不會讓別人知道他的存在,而是會選擇掩埋掉自己的痕迹;或者說是想要在這場混亂中搏一把,來個魚目混珠,同時對知情人進行滅口。

這大概就是萊克希文的想法了。

而比起克希瓦瑟,缺乏信息量的諸伏景光不能做出篤定的判斷,只能進行大致的推理。

他通過克希瓦瑟方才的表現,不難推斷出,現在的情形也在對方的預料之外。

如果炸彈不是克希瓦瑟埋的,那會是誰?

不可能是他們公安。自己的幼馴染去追人時,身上也沒有攜帶炸彈。

也不像是研究基地裏面的研究人員,他們沒有理由做這種事。

如果是組織boss下令的話,那一定會提前轉移這個基地內的重要資料,不會放任這麼多年的研究心血毀於一旦。

那剩下的人……只有矢川仁幸,或是萊克希文了。

他的目光不禁轉向地面上正處於昏迷狀態的萊克希文。

不過此刻,比起揪出罪魁禍首,他更擔心前往基地深處的降谷零。

那邊的情勢估計十分危急了。

如果剛才他沒有聽錯的話,克希瓦瑟就是從爆炸的方向過來的……

想到這裏,諸伏景光也顧不得自己方才推出的結論,決定試探性地問一問,看看能不能詐出什麼信息。

“為什麼你要在這個時候,引爆基地深處的東西?”

“咦?你怎麼知道最裏面是我炸掉的?我還以為你會猜到萊克希文的頭上呢。”克希瓦瑟說這話時,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還是說,你只是單純地為了試探我,想要知道那邊的信息?”

“算了,你也不要再多猜了,那多費腦筋啊。最裏面的炸彈是我安裝的,其他的是萊克希文乾的。”

“我這樣做,只是奉了boss的命令,來毀屍滅跡而已。”

克希瓦瑟張口便是瞎說。

毀什麼屍?滅什麼跡?

諸伏景光內心一緊。

如果說最有可能被毀屍滅跡的……

他莫名地想到了自己的幼馴染。

克希瓦瑟彷彿是堪破了他的心思一般,話語中甚至帶起了些安慰的意味。

“放心吧,波本沒什麼事。”

“就算他是公安,boss也沒有讓我滅他的口,只是打暈了而已。”

“不過到時候,他到底能不能在這場爆炸中活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運氣了。”

——“波本暴露了”。

從克希瓦瑟的話中,不難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這條信息他給的很直接。

現在,就連諸伏景光都不

知道克希瓦瑟這人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了。

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不斷地給自己提供有價值的情報,而且完全不像是在說謊話。

“你……”

“你一定在想,我今天為什麼要說這些話,對吧?”

克希瓦瑟又一次地打斷了諸伏景光的發言。

“因為這大概是最後一次了。”克希瓦瑟笑着說道。

“就當是我給我親愛搭檔的一個福利吧。”

“僅限今天,僅限此刻,你有什麼想問的,我有什麼想說的,我都能告訴你。”

“……你要背叛組織?”諸伏景光沉默半晌后問道。

“一個上班的地方罷了,談什麼背叛不背叛呢?”

“那好,我問你,組織既然知道了我們和波本的身份,為什麼還要假意接待我們,是想要在這裏殺人滅口嗎?”

“不不不……”克希瓦瑟晃了晃自己的手指,“其實今天發生在這裏的事,大部分都是組織里的人不知道的。”

“如果組織知道今天來的都是公安,此刻站在你們面前的,大概就是琴酒了。”

“只不過是你現在手邊的那個萊克希文,他有自己的私心。”

“而我也覺得,現在正好是離開的好時機罷了。”

“不過boss確實已經知道了‘波本是公安卧底’這一點,在組織動手前,你們還是讓他儘快撤離吧。”

“組織的其他據點、組織boss的情況、組織的最終目的……這些你有知道的嗎?關於組織的一切,你還有什麼是要告訴我的嗎?”

“你未免也太貪心了吧……”話是這樣說,但克希瓦瑟的語氣中卻完全沒有譴責不滿的意思,“boss的情況恕我無法告知。”

“至於組織的據點,我只能說,藏好你現在手邊的那份資料。”

“而組織的最終目的……‘我們既是上帝也是惡魔,因為我們要逆轉時間的洪流,讓死者復生。’”克希瓦瑟輕輕地念出了這句話,“看上去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對吧?”

“但這是boss所能做到的既定‘事實’。”

“這個,你以前應該聽我說過的。”

克希瓦瑟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但他的話被再一次的爆炸聲給打斷了。

諸伏景光察覺到了克希瓦瑟的那份欲言又止。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放下武器投降吧。”

“你現在主動投降,還能算作是你自首。”

“你剛剛告訴我的一切,都可以當作是你悔過自新的表現。”

“坦白從寬,我會如實把你給我的這些情報上報上去,如果到時候再配合審訊,把你知道的東西都交代出來,我可以去幫你爭取最為寬大的量刑。”

他停頓片刻後繼續說道:“服刑的時候,如果你希望的話,我也可以去看你。”

“哈哈哈哈,你在開玩笑嗎?”克希瓦瑟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大聲笑了起來,“你覺得我像是那種向公安低頭認罪,認認真真服刑的人嗎?”

“但是以現在的事實來看,你已經在為我們提供幫助了。”

諸伏景光冷靜地指出了這一點。

“不,不是你們。”

克希瓦瑟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答案。

“是你。”

“我會把這些告訴你,並不是為了給我自己脫罪,而是因為我高興。”

“我願意把這些作為臨別禮物,送給曾經的搭檔你。”

“因為從今往後,我們不會再相見了。”

“我不可能會將自己困在四四方方、沒有自由的監獄中。那裏太狹小了,我要的是更為廣闊的天地。”

“你見識過的,你知道我的能力。”克希瓦瑟一字一句地陳述着事實,“只要我想走,沒有人能夠攔住我。”

“而警方也不要妄想能夠抓住我。”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諸伏景光再度開口時,話語中帶上了嘆息意味,“那我就只能在這裏強行把你留下來了。”

在話音還未落下時,諸伏景光就已經打開了資料室的大門,衝剋希瓦瑟抬手、開槍。

克希瓦瑟就像是早有預料一般,躲開了他的攻擊。

克希瓦瑟平日在組織裏面,留給人的印象都是病怏怏和瞎折騰的聚合體。

但在這一刻,當克希瓦瑟絲毫不顧及是否有透支自己的身體情況,將能力全都施展出來之後,諸伏景光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收起利爪的狼,而是一隻張開了眼的虎。

流暢而又有力的攻擊悉數傾瀉下來,讓諸伏景光一時都沒能抵擋住,連着後退了幾步。

但是在這時,他留心注意到了克希瓦瑟的行動路徑。

對方的目標是萊克希文!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口上說著要遠走高飛的人,此刻卻想去抓一名對於各方來說,似乎都利用價值有限的棋子,但諸伏景光絕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

他堵在了克希瓦瑟的必經之路前,頗有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可這時的克希瓦瑟卻咧嘴一笑,改換風格,不再與對方拼正面。而是以一種極其鬼魅的身法,從對方的腋下一個滑鏟穿了過去。

與此同時,像是那日在山林中一樣,朝諸伏景光拋出了閃/光/彈和煙/霧/彈。

諸伏景光抑制住自己下意識躲避的本能,不退反進,想要抓住對方。

但他最終抓住的那個影子,卻只是一件外套。

煙霧之中,那人在他不遠處“嘿嘿”了一聲,小聲說道:“有時候,學學魔術也挺不錯的。”

一擊不中,諸伏景光的面上卻也沒有什麼氣餒惋惜的表情。

只要保持足夠冷靜的判斷,就不難想到,此刻扛着萊克希文的克希瓦瑟靈活性是絕對不足的,速度也會受到影響,更不用提攻擊了。

對方就算劫走了萊克希文,也不代表他能全身而退。

但不知為什麼,克希瓦瑟今天的運氣似乎出奇地好。

就在諸伏景光準備再度扣動扳機時,離資料室極近的一枚炸彈爆炸了。

這次爆炸,讓附近的地面以及牆體都出現了些許裂縫。

而諸伏景光腳下也是猛地一沉,身體失去了平衡,出膛的子彈沒能打中目標。

諸伏景光在努力穩住身體時,視線瞥見不遠處的克希瓦瑟突然停下了腳步。

隔着重重的爆炸煙霧,對方扛着萊克希文,回頭沖他無聲地笑了笑,隨後朝他舉起了槍。

克希瓦瑟不可能再給諸伏景光追上來的機會。

他先是將槍口對準了諸伏景光的腳踝處,但很快,像是考慮到了什麼似的,他最終還是略微將槍口向上抬高了一些,連開兩槍。

其中一顆子彈精準地擦過了諸伏景光的手腕,另一顆子彈則是打落了對方手中的武器。

隨後,他頭也不回地朝基地更深處跑去。

——就算是打平了吧。

手中武器落地的諸伏景光聽着耳邊的爆炸聲,望着克希瓦瑟遠去的背影,深切地意識到,自己今天大概是沒有辦法將對方抓捕歸案了。

而今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這個機會。

時間所剩無幾,比起去追一名意圖銷聲匿跡的組織成員,眼前足以拔除組織多個據點的資料自然更有價值一些。

兩邊如何取捨,並不難衡量。

諸伏景光不再去看克希瓦瑟,而是迅速地回到了資料室中,將那些極具價值的重要情報資料給搶救了出來。

基地逐漸崩塌,諸伏景光身形靈活地躲過自上而下的重重落石,步伐矯健地越過了地面的坑窪裂縫,往基地的外圍衝去。

他的同伴們還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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