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戰鬥吧！

當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山巔時，數萬隻黑化屍鬼齊齊轉過頭來，將骷髏眼眶中的深藍色火焰看向了風紗堡的城牆上。

黑化屍鬼與屍鬼不同，對熱能的感知距離極遠。即便城牆上的士兵不開燈也不點篝火，它們依舊能隔着1000米的距離，清楚感知到每一個士兵體內流動的熱血。

某一刻，身高6米的屍鬼巨怪身上的所有頭顱忽然一個接一個地開合起下巴，扣擊起黑亮的牙齒，發出密集的磕磕聲。與此同時，他身上的一隻只殘軀也挺立起來，伸出手臂，向著城牆方向不停抓握。

屍鬼巨怪的異動頓時引起了周圍其他屍鬼的共鳴，它們身上的一個或多個頭顱也同樣扣擊起牙齒，將密集的磕磕聲傳遍整個屍鬼大軍，傳到了1000米外的城牆上。

城牆上的士兵們頓時握緊了手中的步槍。

科恩·羅蘭站在城頭上，看着密密麻麻的深藍色光點在夜幕下如蝗蟲般向著自己快速湧來，微微眯起了眼睛。

“所有人，聽我命令才准開槍！”他大聲發令。

風紗堡的第一防禦城牆高12米，長100米，寬9米，始建於500年前，材料是巨石和煉金黏合劑，最近一次大規模修補加固是10年前。

城牆上部署了30架水冷式重機槍。每挺機槍需要三名士兵默契配合，才能持續射擊。其中一個是射擊手，一個是裝彈手，還有一個冷卻手。

冷卻手需要時刻監控水冷箱的溫度，在冷卻水沸騰時，打開排水口排掉廢水，再從注水口灌進冷水。

理論上，火力足夠強大的話，把黑化屍鬼的身體打得百孔千瘡、支離破碎，使其失去行動力，也是能守住城牆的。

但熱烈的陽光不僅能讓屍鬼接回斷肢，修復傷口，還能讓它們吸收熱量，變得越來越堅硬。

所以三個月來，這支數量與日俱增的屍鬼大軍，其每一個個體的強度也在日漸變強。

到了現在，即使是摩恩國最強的水冷式重機槍，距離較遠的情況下，子彈也無法對其造成傷害了。

只有等這些怪物進入城牆範圍100米以內，才能確保每一發子彈都能擊碎其頭顱，滅掉其眼中的深藍色火焰。

此時，那蝗蟲群般的深藍色火焰，距離城牆就只有150米了。

原本向往常一樣準備迎接戰鬥的士兵們，忽然騷亂了起來。

“天吶，那是什麼？”一個射手小聲驚呼。

“是多頭，一個六米高的多頭！”相鄰的另一個機槍射手道。

這些機槍射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每人都有一雙視力極好的眼睛。即便是夜色下，隔着150米遠的距離，也從密密麻麻的藍火中辨認出了多頭屍鬼的存在。

“鎮靜！”科恩·羅蘭站在城頭上沉聲喝道，“所有機槍手，有效射程內，優先射擊那個大塊頭。”

有了這名老將軍的號令，騷動的士兵頓時鎮定了下來。

也就在這時，屍鬼大軍的前鋒踏入射擊範圍了。

“開火！”科恩·羅蘭一聲令下，所有探出牆垛的機槍都噴射出了火舌。

火光將城牆的上緣照亮，連成了一條長達百米的閃爍光帶。

而這光帶也彷彿是某種興奮劑，刺激着屍鬼大軍頓時由走變跑，發起了衝鋒。

子彈如鐵雨般傾瀉而下，在屍鬼黑曜石般的身體砸出一個個蛛網狀的裂紋，將它們擊退或擊倒。

強大的火力使得屍鬼大軍的衝鋒進程頓時緩慢了下來，

今天第一次上城牆的新兵們面色一松。

一個負責運冷卻水的新兵踮起腳尖朝牆外看了幾眼，不屑道：“還以為北境的屍鬼真的不怕子彈呢，原來都是瞎傳的。”

但他說完之後，就感覺不對勁了。因為周圍的老兵們依舊臉色凝重。

“再打幾個小時，你就明白了。”一個老兵沉聲道：“勸你少說話，多省點力氣。等它們爬上來時候，或許能救自己一命。”

新兵聽完頓時後背一涼，咽了咽口水，灰溜溜地去搬水了。

城頭上，科恩·羅蘭端着單筒望遠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個六米高的屍鬼巨怪。

從剛剛起，這個大傢伙就站着不動了。而它站立的地方，剛好距離城牆100米外，剛好就在水冷重機槍的有效射程外。

三個月來，科恩·羅蘭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屍鬼變聰明了！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直接讓科恩·羅蘭的一顆心墜進了冰窟。

他看見那個巨型屍鬼隨手撿起一隻下半身被打斷後只有上半身爬回去的同類，後退十多米，做出了一個奧林匹克運動員投擲標槍的姿勢。

緊接着向前助跑了幾步，猛地甩動手臂，將手中的半截屍鬼投了過來。

於是這個只有上半截身子的屍鬼便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砰的一聲砸在了城牆外壁上。

這詭異的一幕，頓時讓附近牆頭上的機槍停火了幾秒，所有看清剛剛發生了什麼的士兵都是一臉驚愕。

“開火，開火，不要停！”督戰員大聲呼喊着。

但很快，夜空中就又飛來一道黑影，直接砸在了這名督戰員的身上。把他砸倒在地，翻滾了四五米遠，鮮血濺了一地，當場就一命嗚呼了。

然而砸死他的那半隻屍鬼卻在短暫地沉默了兩秒后，再次動了起來，兩隻手臂快速地扒着地面，撲到督戰員的屍體上，大口大口地吸食起了熱血。

見此情景，大部分新兵都嚇傻了，有幾個兩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一個膽子特別小的當場就尿了。

而老兵們則熟練地從后腰上取下戰鎬，壓低身體圍了上去，趁其不備奮力猛鑿頭部，硬生生將屍鬼的頭給鑿碎，滅掉了它眼眶中的藍色火焰。

然而，就在眾人鬆了口氣的時候，有一道黑影劃過頭頂，直接越過城牆，落進了城中營地。

城中的營地里撐滿了帳篷，都是從後方支援過來的士兵。

城堡原有的兵舍已經住滿了，所以他們就在城中的空地上安扎帳篷營地。

此時營地中的人員，佔了整座風紗堡的三分之二，其中有大量後勤人員，也有負責後半夜上城牆換防的士兵。

這突如其來的一隻屍鬼，立即讓那些平日只負責洗衣做飯、修補裝備、搬運物資的後勤人員陷入了恐慌。

許多熟睡中的士兵也隨之驚醒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穿戴起了作戰裝備。

不得不說，這些常年處於戰爭狀態的士兵素質極高，幾乎不需要指揮，便迅速找到並解決了那隻突入營地中的黑化屍鬼。

然而，這只是第一隻。接下來，一隻又一隻的黑化屍鬼被那個身高六米的巨型屍怪直接扔進了營區里。

那些搬運冷卻水和機槍子彈的新兵們很快就成了慌亂的第二源頭，而這混亂也直接影響到了城牆上機槍的輸出循環，火力頓時就弱了下來。

於是屍鬼大軍的衝鋒速度再次提了起來，那些接受光照較多的高級黑化屍鬼很快就衝破槍林彈雨，來到了城牆下。

這道城牆在過去的500年裏經歷過無數炮灰的洗禮，始終屹然不倒。但面對黑化屍鬼卻無能為力。

只見摸到城牆下的黑化屍鬼，將尖利的手爪刺入牆體的細小縫隙中，像爬山虎一般用身體沿着牆壁拼接出一架架骸骨爬梯，讓隨後衝過火力防線的同類攀着自己的身體爬上城牆。

這一幕讓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們都驚呆了。

要知道，就在今晚之前，這些黑化屍鬼可不是這麼攻城的。

那時候屍鬼雖然也會爬牆，但都是各爬各的，而且相互之間還會競爭，把擋道的同類拽下去。

所以就算屍鬼突破了機槍的火力防線，機槍兵也可以繼續維持火力，讓其他士兵對付爬上城牆的屍鬼。

然而現在的情況不同了，這些屍鬼彷彿突然就有了一個主腦，彼此之間協同作戰，默契得就像一個整體。

於是，爬上城牆的屍鬼越來越多，機槍兵沒了安全輸出的環境，就只能放下機槍，加入白刃戰。

這麼一來，就有更多屍鬼安全衝過火力圈，爬上了城牆。

科恩·羅蘭知道己方的劣勢已經陷入惡性循環，並會快速的滾雪球般放大。

但是他此刻也無能為力。如果讓機槍兵堅持射擊，那麼爬上城牆的屍鬼就會越來越多，到時候機槍兵同樣會死，火力防禦圈依然會破。

完了嗎？

真的，就這麼，完了嗎？

他看着城牆上奮勇殺敵的老兵們，一股悲壯感忽然湧上心頭。

而當他看見同生共死的兄弟一個接一個被屍鬼咬斷脖頸、開膛破肚時，這悲壯又忽地變成了憤恨。

如果教會沒有封鎖消息，而是讓更多人知道這場災難的真相，或許他們現在就有足夠的兵力來對抗這場浩劫了。

但現實卻是，教會寧願發佈高額懸賞，僱人獵殺那些死於低溫症而變成屍鬼的貧民，也不願把這些錢拿出來改善貧民的溫飽。

還有那些掌權者，他們滿腦子只有教會許諾的天國，只要自己的蛋糕不被奪走，就不在乎貧民有沒有麵包。

科恩·羅蘭轉身看向城內，看向那些被入城屍鬼嚇丟了魂的新兵。

那些新兵，絕大多數都是營養不良的貧民，為了能吃一口飽飯，才應徵入伍來到了這裏。

此時此刻，他們就只會跪伏在地上，大聲祈求着女神降臨，拯救他們。

科恩·羅蘭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樣劣質的兵源，面對如此恐怖的屍鬼大軍，怎麼可能有勝算？

但事已至此，怨天尤人又有何用？

王國早就被教會腐化得爛到根子裏了！

科恩·羅蘭嗤地一聲從腰間拔出家族世代相傳的護國之劍，高舉在手中，用盡全力對那些匍匐祈禱的愚民大聲道：

“或許女神真的存在，但她早已對我們失望了。所以——戰鬥吧！放棄幻想！”

說完，便轉身殺向了爬上城牆的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