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198章

清晨的郊區樓房，被茫茫白霧悄無聲息地籠罩，這片濃霧來得極為突然，充滿了蹊蹺與詭異的氣息。

在深黑色結界升起的那一瞬間，五條悟倏然睜開冰藍色雙眼，周圍已是蒼茫雲海般的景象。

他低頭凝視指尖繚繞的白霧一眼，然後迅速拿起床邊的墨鏡，同時雙腿平移下床翻身而起。

「哐啷——」

在五條悟起身後的下一秒，背後那張由櫸木製成的床，瞬間被一股強烈的襲擊之力轟成碎片。

緊接着，棕褐色的巨型樹根「噌」地躥出來，自下而上擊碎了屋內脆弱的地面。

「刺啦啦——」

那些粗壯的樹根如同怪物觸手般，迅速而又綿延不絕地在實木地板上鋪開。

五條悟凝起俊逸的細長白眉，憑藉過人的體術，輕鬆躲過這些密集的攻擊過後——

他的心裏不禁泛起一層疑惑。

這些攻擊毫無章法，僅僅是漫無目的地在地面上延伸展開，目標也並未鎖定在他的身上。

五條悟還沒來得及細想，地面之下又傳來如若火山爆發般的巨響，緊接着，滾燙的熔岩衝天而起。

熾烈的火焰與岩漿在他精緻白皙的臉頰旁擦過，自下而上直往天花板而去，聲勢浩大，響徹雲霄。

煙塵滾滾，與濃濃白霧混雜在一起。

五條悟習慣性地去調動身體裏的咒力，但他預想之中的咒術，並沒有成功地使用出來。

不管是「無下限」還是「六眼」——

他忽然感受不到這些術式在自己身體裏「存在」着的跡象，就好像它們悄然不翼而飛了。

五條悟反應與適應的速度非常快，他在遲疑半秒之後便將重心放在自己的體術上面，直接翻轉躲過全部攻擊。

但在回首之間，令他的腦海產生短暫空白的是——

當高溫烈焰短暫地將濃霧驅散之時，他在那片白茫茫的霧氣里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另一個「五條悟」面無表情地從白霧中走出來。

他的眼神冰冷而漠然，高大的身體，踩着六親不認的步伐，薄薄的衣物外，彌散着濃厚的殺氣。

唯一不同的是。

這位「五條悟」的額頭上鑲嵌着一枚醒目的紅色結晶，在光線的折射里顯得熠熠生輝。

[術式順轉·蒼——]

「五條悟」兩手交疊，手指在身前結印，某種極為強烈的吸引之力，造就出「負無窮」的強悍力量。

在熔漿四濺、樹根迭起的樓房之中，濃霧深處，兩名白髮藍眼的身影時隱時現。

失去全部咒術的五條悟，在另外一個自己的追蹤導彈式攻擊之下，唯有不斷地騰挪與躲閃。

是那些咒靈在搗鬼嗎？

還是說那名平安時代的咒術師，羂索他根本就沒有放棄過自己的目標，依然在進行着某種計劃？

脆弱的樓房，根本禁不住這種拆遷式的打擊，在幾個回合之後，顯然已經破敗不堪，到處都是斷壁殘垣。

[術式反轉·赫]

對面那名完全復刻自己的「五條悟」似乎擁有着他失去的全部咒術，猛烈的攻擊極為頻繁。

五條悟在「五條悟」出手之前，預判了他的術式攻擊時間、方向與範圍，但依然會感到吃力。

憑藉對自身術式的了解，他可以在幾次三番的進攻中完美避讓，但也不可能這樣耗下去。

抬眸，他看向「五條悟」。

那雙與他如出一轍的蒼藍色眼眸里，寫滿了空洞與冷漠，「五條悟」的目標似乎只有一個。

那就是殺了真正的五條悟。

夏油傑還未睜開眼，他清瘦的身體，便往床的里側滾了半圈，躲開一記充盈着咒力的攻擊。

兩手撐在床板上猛地用力，身體由於反作用的力而迅速向後彈起，再次躲開了接踵而至的攻擊。

他能察覺到，這種熟悉的情況。

身體裏的咒力已然消散殆盡，術式也完全不能夠使用了，就好像被憑空剝離出去一樣。

還有這白霧，夏油傑微微眯起眼睛。

果不其然，他在瀰漫的濃霧之中，看見了另外一個自己，神情淡漠而又冰冷，充滿決絕的殺意。

與五條悟那邊的情況相同，「夏油傑」的額頭上也鑲嵌着一枚詭異的紅色結晶。

濕冷的白霧，依然無處不在地籠罩着這座樓房。

在這朦朧的視野之中，夏油傑彷彿看見了另外一道銀藍色的身影，他在白霧裏若隱若現。

戰鬥還未開始，夏油傑這邊就遭到了五條悟那邊的波及，雪白的牆壁直接被「五條悟」轟成飛灰。

夏油傑當機立斷，沿着這道衝擊過後遺留下的咒力痕迹，迅速往五條悟所在的方向趕過去。

本來就是隔壁，距離很近。

「傑！你先去找小雪。」五條悟的嗓音在濃霧之中傳來，甚至已經帶着微微的喘息。

顯然，原本作為最強咒術師的他，在遇到這種情況之時，可以說是最麻煩、也最棘手的。

夏油傑在五條悟附近停駐半秒。

當最強咒術師失去咒術，緊接着被他自己的「無下限」術式攻擊，很難想像他應該如何應對。

好在複製品似乎不懂得如何開領域，否則五條悟對上自己的「無量空處」才是真的麻煩。

夏油傑沒有過多猶豫，他向濃霧深處丟下一句：「想辦法擊碎那顆紅色的結晶！」

他沿着不成型的走廊迅速往樓梯口的方向跑去，緊隨其後的，是另外兩道極為敏捷的身影。

夏油傑的咒術，同樣也要殺了夏油傑。

「嘩啦——」

在樓梯口處，湍急洶湧的浪濤上浮着白沫，猛地涌了出來，用力擊打向旁邊的扶手。

夏油傑後撤在背後的圍欄上蹬了一下，閃開這一波一波的海浪襲擊，單手抓在欄杆邊緣。

「咚」地一聲，白牆圍欄被拳頭擊碎，夏油傑側身往旁邊旋轉閃避的同時，身邊又出現了「夏油傑」的身影。

他的術式就像橡皮糖一樣黏着他，怎麼也甩不掉。

在滔天而起的海浪的另一邊。

有一抹銀藍色的飄逸身影，在白霧之中忽然而至，帶着縫合線的手猛然擊向夏油傑。

隨着一聲爆破的巨響，地面忽然被烈焰轟炸開，海水嘩啦啦地陷落，流散向四周。

夏油傑藉著樓層的爆炸，避開眼前的攻擊。

「救命！」漏瑚從樓下跑上來，他的神色慌張，那隻獨眼裏充滿着驚懼之色，「五條悟呢？」

話音剛落，只聽「轟」地一聲。

更為劇烈的爆炸在漏瑚的身後響起，剎那間煙塵滾滾，甚至連那周圍的濃霧也被灼燒殆盡。

漏瑚在樓梯口踉蹌了一下，他差點被直接燒成灰燼。

「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漏瑚的臉上冷汗涔涔直流，但他根本不敢停下來，只能不斷地躲閃與逃跑。

「真人？」

漏瑚忽然看見一抹銀藍色的背影從他旁邊擦身而過，熟悉的三股髮辮在迅速前進的行動中向後飄起。

直接給漏瑚整不會了。

腦袋宕機之時，新鮮的火礫蟲，在漏瑚身邊轟然炸開。

夏油傑非常好心，他一腳踹開了漏瑚。然而沒想到的是，漏瑚躲開火礫蟲，卻剛好撞上對面的「五條悟」。

一記「虛式·茈」，漏瑚大半個身體都沒了。

漏瑚渾身漆黑、宛若焦炭，一臉真誠的感恩：「謝謝你夏油傑，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夏油傑歉意地微微笑：「不用客氣。」

漏瑚身殘志堅，不忘初心：「這霧有問題！五條悟你快點去救一下雪醬，我擔心她一個人在底下會出事——」

漏瑚殘破的身軀扶在牆壁上大喊：「你有在聽我說嗎？我知道你在這裏！五條悟！五條悟你吱個聲啊！」

濃霧裏除了激烈打鬥的聲音外，根本沒有人說話。

忽然間，漏瑚猛地意識到了什麼，他拖着小半個身體連忙往回跑，過程中一隻獨眼睜得極大，裏面寫滿驚恐。

如果說他的術式消失不見，出現了另外一個擁有術式的「漏瑚」要與他決一死戰——

那麼，五條悟很可能也遇到了相同的情況。

這棟樓房的外面已經被「帳」鎖死了，他們在其中失去了咒術，更加無法突破結界逃出去。

漏瑚無法跳出樓去，只能拼了命地往回跑。

夏油傑已經不在這邊的樓梯口，看樣子已經成功突破過去，前往降谷雪房間的方向了。

漏瑚鬆了口氣后，不知被什麼絆了一跤，猛然抬頭時卻看見「夏油傑」那一雙冰冷漠然的眼睛。

漏瑚立刻往後退，癱坐在地上瑟瑟發抖：「夏油傑你想幹什麼……」

漏瑚感覺到「夏油傑」正在對自己發動咒靈操術，而他現在，身體裏感受不到任何的咒力。

任何術式也無法使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說時遲，那時快，在「夏油傑」即將把漏瑚搓成咒靈球之前，七海建人從側面過來，一把撈起漏瑚往旁邊跑。

「多謝多謝。」漏瑚感激不盡地說。

下一秒，漏瑚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七海建人」的咒紋短砍刀，砍在身上生疼生疼的。

漏瑚：這絕對是故意把我當肉盾jpg

「你從樓下來？」七海建人問道，「看見小雪了沒有？」

他記得特級咒靈的房間是在客房底下一層，再往下一層才是降谷雪的房間。

漏瑚欲哭無淚：「路被堵住了！我下不去。花御和陀艮也有麻煩了，我是來找五條悟的。」

七海建人看向濃霧的深處，金碧色的瞳孔越發幽深起來。五條學長，現在有***煩了……

與那雙蒼藍色的六眼對視着的，是另外一雙蒼藍色的六眼。

五條悟在白霧深處，咒力全失。而他面對着的，是擁有着「無下限」術式的他自己。

「需要幫忙嗎？」伏黑甚爾不知何時，出現在五條悟旁邊的圍欄上，懶洋洋地蹲在那裏。

走廊圍欄的扶手是細長的圓柱體，他就那樣輕巧地踩在上面，如履平地，看起來平衡能力絕佳。

除了伏黑甚爾所在的位置，其餘的圍欄基本已經被打碎掉了。

「你沒事？」五條悟戰鬥間隙，瞥眼問道。

伏黑甚爾聳聳肩：「我一點事也沒有，早上起來還吃了一碗泡麵，胃口也不錯，甚至想出去跑跑步。」

「那你去找她。」五條悟毫無感情道。

伏黑甚爾看着五條悟與「五條悟」之間的戰鬥，他似乎看得津津有味，倒也不着急什麼。

伏黑甚爾聞言輕笑：「你會這麼說，真難得。」

「你就說你去不去吧？」五條悟用手背抹去唇角的一絲血，在戰鬥的空隙向伏黑甚爾說道。

雖然如此，五條悟的注意力始終都放在「五條悟」的身上，如果不聚精會神的話，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絕對不能分心。

「我不去。」伏黑甚爾停頓了一下，難得好心地解釋道，「她不在這裏了，這一點你可以放心，安心打你的吧。」

「你確定？」五條悟凝眉問道。

伏黑甚爾懶洋洋圍觀看戲，語氣漫不經心地挑事：「確定啊，她跟羂索走了，人家羂索可是等了她一千多年。」

五條悟：心裏有很多句髒話想講jpg

如果說伏黑甚爾成心想要氣他，那麼這次是真的成功了。

五條悟：「混蛋……攻略對象里可沒有羂索這號人啊。」

伏黑甚爾：「？」

五條悟沒再說話，伏黑甚爾也懶得問。

「堅持不住了可以叫我。」伏黑甚爾蹲在旁邊打了個哈欠，「不過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五條悟瞥了他一眼，然後果斷往伏黑甚爾那裏跑。

伏黑甚爾是天與咒縛、沒有術式，那也沒有關係，五條悟直接拉他下水，讓他被迫「免費」加入陣營。

「如果說你出現在這裏。」五條悟漫不經心道，「那小雪肯定是安全的，我現在正式邀請你——」

「咱們一起對付五條悟吧！」

五條悟活潑得像個沙雕的孩子，這讓伏黑甚爾大為震撼，而且他現在也太不要臉了吧？

身為五條家的家主，咒術界的最強，他的尊嚴在哪裏、下限在哪裏、臉皮又在哪裏……？

伏黑甚爾盯着這位五條家的神子欲言又止，但旋即他也只能被動地躲避「五條悟」的襲擊。

「你別扒拉我。」伏黑甚爾黑着臉。

伏黑甚爾覺得這貨也太沒下限了，跟小時候的五條家神子完全不是一個樣，跟高專時代也不同了。

五條悟怎麼……越長大越回去了。

伏黑甚爾開價：「五十億。」

五條悟沒想到他會提這樣的要求，原本要說的拒絕沒有說出口，他意味不明道：「我以為你會提到她。」

伏黑甚爾理所當然的表情：「她又不是可以交易的。」

五條悟沉默片刻：「竟然有這種覺悟嗎？」

伏黑甚爾：「五十億，干不幹吧？」

五條悟：「行吧。」

當白霧瀰漫在這座大樓之際，漆黑色的帳升起之時，伏黑甚爾立即去了樓下兩層的迴廊。

他敲了降谷雪房間的門。

短暫的等待過後，伏黑甚爾見屋內沒有迴音，便直接破門而入，但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

他偏頭看向樓外面，幽黑的「帳」籠罩住了整座大樓，同時也阻隔了手機信號的傳播。

伏黑甚爾準備到「帳」的外面去給她打電話。

他輕身一躍，便從樓上的開放式走廊，直接跳出結界之外。這面「帳」沒能攔得住他。

伏黑甚爾的手機接收到信號之後，馬上就收到了降谷雪之前發送給他的消息。

雪：[我先出去一趟哦！需要解決一些事情，關於羂索以前給一些非術師留下過標記、導致他們至今都無法蘇醒之類的。我會處理好的，大家不用擔心，昨天澀谷的事都辛苦了，請好好休息吧～等你們睡醒我就回來啦！]

伏黑甚爾看完消息，便撥通她的電話：「在外面了嗎？」

降谷雪在羂索的副駕駛座上接聽了他的通訊：「嗯嗯，甚爾你起得這麼早嗎？」

「是啊，我平時睡得不多。」伏黑甚爾的聲音從手機揚聲器里傳出來，「路上小心，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降谷雪回應道。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但應該是出於對她的關心或者客套性的說辭吧。

想到這裏，降谷雪也跟着道：「你們那邊要是出了什麼情況也要及時跟我說呀。」

伏黑甚爾回答：「嗯嗯，這裏能有什麼事。」

他抬頭看了眼那棟被漆黑的「帳」與詭異的白霧盡數籠罩的樓房，以及裏面極為激烈與混亂的戰鬥情景。

伏黑甚爾平靜地說：「他們還在睡覺。」

降谷雪覺得也是，他們那裏怎麼會出狀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