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你也向著你媽媽是嗎？”
“蔡雯，你可真是好樣的！”
“這個家還像家嗎？四口人四條心，沒有兩條心是連着的！”
“離婚吧，惠惠歸我。”
“蔣柔惠，你也要跟我吵架是嗎？”
“你憑什麼跟我吵架？你是我的種，有什麼資格跟我吵？”
一切都好似昨天才發生的，蔣振國的話依舊曆歷在目，那些年的所有，就像一把鋒利的刀一樣，狠狠的刺在她的心間
蔣柔惠穩了穩心緒，顫着手把病歷單放回抽屜里
……
過年那天，鞭炮聲噼里啪啦的吵，時間卡在零點，開門炮衝天響的聲音震得人腦袋發悶，蔣恆起來的早，天微微亮，他就拿着一長串炮在門口放
蔣柔惠被吵的拉過被子蓋上頭頂
吵死了
聲音此起彼伏，蔣恆跑門外放完又跑到院子裏放
最後
蔣恆推開她卧室的門，手裏拿着一小串鞭炮，喊着：“蔣柔惠，快起來，要不然我就在你屋子裏放炮！”
蔣柔惠一下從床上坐起，咬牙切齒：“蔣恆，現在才五點半！”
都不知道，這人怎麼這麼高興？
蔣恆倒是挺高興，很認真的跟她說：“大過年的，哪有睡懶覺的啊，快起來快起來！”
“知道了。”蔣柔惠點了兩下頭，認命的從床上爬起來
因為第一年的原因，家裏並沒有什麼裝飾，客廳的蠟燭換成了白色，對聯也沒貼
刷牙，洗漱，接着是各種各樣的習俗規矩
家中老人輩分年長，少不了串門，天微微亮，就有不少的人來他們家拜年，拜年也沒有多大的講究，就挨家挨戶串個門，說句新年好，嘮兩句家常
蔣柔惠困的已經不知道打了幾個哈欠
“喲，柔惠這個兒長得很高啊！都是大閨女了。”
一個中年男人說道
蔣柔惠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扯着臉笑了兩聲，算是回應
“來，娃，初次見面，叔給你的見面禮。”那人也沒說什麼，從口袋裏拿出個紅包塞給她，對蔡雯說道：“柔惠今年多大了啊？考不考慮找男朋友啊？”
“學習成績怎麼樣啊，在班裏排第幾啊？”
蔣柔惠聽見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一大早上就來這套
萬年不變的話題
蔡雯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自豪：“我們家柔惠啊，成績也就還行，全校第一。”
那人：“……”
“是嗎？那可真厲害，國內最好的學校肯定能考上吧？”
一行人接着一行人
隨後又進來了一行小年輕，蔣柔惠被蔡雯硬拉着待在客廳，沒想到在最後看見了一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季溪言！？
兩人視線對上，男人朝她歪了歪腦袋
周圍有視線虎視眈眈的落在女孩身上
季溪言皺了皺眉
蔣柔惠悄悄走過去，站到他旁邊：“你怎麼來了？”
季溪言淡聲：“入鄉隨俗。”
蔣柔惠：“……”
你可拉倒吧
她笑道：“你不是最不喜歡拋頭露面，串門的嗎？”
季溪言平常回來的時間少，回來了也都在家裏獃著，鮮少出門，鎮裏的人也沒幾個認得他的，這個拜年，大可以不露面
季溪言垂下腦袋：“非想知道？”
蔣柔惠滿不在意的：“……也行。”
季溪言薄唇噙笑：“不告訴你。”
蔣柔惠：“……”
不說就不說吧
他低聲：“兩天沒見，怪想的。”
她聽見他說
蔣柔惠唰的一下抬頭，對上男人含笑的眸子
真……好看啊
有人陸陸續續的出了門，季溪言看了一眼：“我走了。”
怪捨不得的
蔣柔惠低下頭：“哦”
季溪言抬手，在她腦袋上輕拍了兩下：“聽奶奶說晚上鎮上有雜技表演，想不想去？”
“你會去嗎？”她想跟他一起去
“去啊，我帶你去？”
“好。”
“溪言。”
季溪言抬眸，自覺的收回手：“蔡阿姨。”
“嗯。”蔡雯應聲，視線卻是盯着蔣柔惠：“阿姨給你包了個紅包，拿着。”
季溪言一愣，沒想到自己這麼大了還能收到紅包，笑了笑，拒絕了
蔡雯把紅包往他口袋裏一塞：“收着吧。”
她伸手推了推蔣柔惠：“跟你溪言哥一塊去逛逛，認認人。”
蔣柔惠：“！”
這麼好？
“好。”她應道，推着季溪言快速出了大門
蔡雯看着兩人出門，嘆了口氣
……也罷
出了門，蔣柔惠才知道外面有多熱鬧，路口站了一堆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也不管認不認識，遇見了就要嘮兩句
一群大男生中間，夾着一個蔣柔惠，她一身黑的裝扮，走在最末，本來不是很起眼，但身邊是季溪言，就成了惹人注目的那一個
“唉，那個，最後面的那個男孩誰家的？長的這麼俊。”
“好像是季家的，回來的時間不長，面生。”
“瞧瞧，這胎投的就是不一樣，這孩子長的是真好看，那他旁邊的誰啊，唉？那不是蔣家閨女嗎？”
“這兩人認識嗎？”
“不知道啊。”
“唉唉唉，我知道，我跟你們講……”
你知道？
蔣柔惠路過的時候聽見大媽們的言語，心裏頓時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這傢伙
不出半小時
這小巷子又要風言風語的亂傳了
“別管他們。”季溪言垂眸看她一眼：“別毀了自己的心情。”
“嗯。”
……但他們會傳的很難聽
“言哥……”
“嗯？”
“……沒事。”
夜晚降臨，彎彎的月亮高高掛在空中，滿天繁星為其點綴
蔣柔惠吃完飯從家裏溜出來，季溪言在門口等她
“門禁幾點？”
“門禁？”蔣柔惠一臉茫然：“媽媽沒說。”
季溪言：“行吧。”
倆人開車過去，鎮上人很多，各種各樣的小攤隨便找了個空隙都能擺着，中心廣場還有跳廣場舞的大媽
蔣柔惠目光停在一個小攤上，不走了
季溪言走了兩步，跟身邊的人說話，發現沒人應，一轉頭，看見人在他身後數十步的距離站着發獃
他順着視線看過去：“……”
……雪糕攤
就愣了兩秒神，人就丟了
某個女孩還沒有意識到兩人已經走散，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氣
季溪言站在不遠處，看見她征愣呆傻的眼神，不由得笑出聲
蔣柔惠沒看見人，四處看了看
季溪言以為她會去找他
結果……
這姑娘看着沒人，偷偷跟雪糕攤位的老闆要了一份
季溪言：“……”
看着女孩兩眼放光的模樣，季溪言抬手揉了揉額角
這丫頭
是真不在意自己還在吃藥啊
人潮洶湧中，季溪言輕聲走到她身後，彎腰，在她耳邊低沉着聲音：“這麼想吃？”
蔣柔惠下意識的點點頭：“嗯嗯嗯。”
季溪言：“……”
蔣柔惠：“……”
蔣柔惠：“！”
她猛的轉過頭，誰料兩人距離太近，鼻尖觸在一起，蔣柔惠嚇了一跳：“你！”
“嗯？”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那她剛剛買雪糕他知道嗎？
“小姐，您的雪糕好了。”攤主把雪糕遞給她
蔣柔惠：“……”
完蛋了……
季溪言看了看她，伸手接過雪糕，遞給她
蔣柔惠：“……”
她看了他一眼，退後一步，乖乖低下腦袋，一本正經的解釋：“我哥想吃，我幫他帶的。”
“哦。”季溪言笑道：“你哥想吃啊？”
“嗯嗯嗯。”
“這剛出來就給他買，也不怕化？”
蔣柔惠抿唇：“……天冷，它……它……不容易化。”
季溪言：“……”
歪理一堆
“這麼冷的天還敢吃這麼涼的東西？”
他把雪糕又還給攤主，道了句不好意思
蔣柔惠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馬上就要到手的雪糕沒了：“……”
不高興……
蔣柔惠撇嘴
“乖。”季溪言垂眸，伸手繞到她身後，將她的帽子蓋在腦袋上，攬着她走：“天涼，咱們喝奶茶。”
蔣柔惠回他：“……多芋圓，要大杯。”
季溪言立馬應聲：“好，雙份芋圓怎麼樣？”
蔣柔惠彎唇：“可以。”
今晚的小鎮熱鬧非凡，蔣柔惠手裏抱着一杯超大杯芋圓奶茶，拉着季溪言跑東跑西，買了一堆東西
雜技表演演完，十點半，鎮上有煙花秀
蔣柔惠拉着他站在人群後方
煙花絢爛，照亮夜空
蔣柔惠看了眼天空，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季溪言正垂眸盯着她看
蔣柔惠內心一酸，周圍聲音嘈雜，她聲音提高了點：“溪言哥。”
“怎麼了？”
蔣柔惠手扶上他的胳膊，踮起腳，說道：“我有個新年願望。”
季溪言眉梢輕挑，語氣還有些輕狂：“你說，我幫你實現。”
她問：“什麼都可以嗎？”
他眉眼間滿是柔情，語氣堅定：“嗯，力所能及。”
要星星也給你
蔣柔惠反應慢了半拍，伸手拽住他的大衣領子，向下用力拉，季溪言順着力道俯下身，有點愣：“怎麼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瞳孔里映着女孩放大的身影，冰涼柔軟的唇瓣貼上他的臉頰一側
季溪言身子僵住
蔣柔惠站穩身子，低聲：“……我想談戀愛。”
她頓了頓，說道：“和你。”
季溪言：“！”
他瞳孔皺縮，身邊的鞭炮聲音嘈雜，震耳欲聾，他依舊能聽見自己因為她的一句話而猛烈跳動的心
他以為如果她對他有感情，起碼也會等到高考畢業了，兩人的關係才會更近一步，還真沒想過她會這麼快答應
蔣柔惠見他半天沒反應，伸手拍了拍他：“……你給點反應啊。”
“不答應嗎？”
“不答應我找別人了。”
“不行！”季溪言回了神，俯身毫無預兆的抱緊了她，下巴貼着她的耳鬢，笑道：“你這一點預兆都沒有，我都沒反應過來。”
蔣柔惠歪了歪腦袋：“那你現在反應過來了嗎？”
“……還沒，驚喜太大，不知道得高興幾天。”
蔣柔惠笑了笑，伸手推開他：“哪至於。”
“至於。”
十一點，季溪言送她回家
看着她進屋子的背影，季溪言將車停在路邊，隨後看見她房間燈光大亮
他才驅車回了家，兩人家離得也近，同一條巷子，一個巷首，一個巷尾
他把車停在院子裏，腳步輕快的進了客廳，鑰匙圈在指尖處轉
一進去，顧芷不知道從哪飄出來的，站在玄關處
季溪言：“……”
他無語：“您這幹嘛呢？”
“大半夜嚇唬您兒子？”
他換好鞋朝客廳走去，發現一屋子的人都沒睡，就連照顧季奶奶生活起居的周阿姨也在客廳里坐着
季溪言：“……”
他身子往沙發上一靠，懶洋洋的看向他們：“幹什麼？跟審問犯人似的。”
顧芷走過來：“我怎麼覺得你今晚有點得瑟？”
“嗯哼。”季溪言是挺得瑟
顧芷：“！”
這一看，有進展？
“言言，今天帶乖乖出去玩開心嗎？”季奶奶摸着手腕上的手鐲，問他
季溪言眉眼帶笑：“開心。”
“你們先聊，我上去把落下的工作處理了。”他看了眼時間，站起身
顧芷擺手：“去吧去吧。”
蔣柔惠回到家中，上樓洗了個澡，又下樓熱牛奶，一下去便看見蔡雯坐在沙發上，她頓了頓，走過去：“媽，您還沒睡啊？”
蔡雯聽見聲音抬頭，看見是她，語氣有點莫名：“回來了？”
“……嗯，剛洗完澡。”
“惠惠，媽媽問你，你跟你溪言哥到哪一步了？”
這問題問的蔣柔惠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看着面前的母親，思緒複雜
……她不敢說
“就……就普通朋友。”
“是嗎？”蔡雯站起身：“惠惠，媽媽有本相冊放三樓的閣樓里了，你去幫我拿下來。”
“啊？”蔣柔惠懵着
蔣振國和蔡雯好早之前就分房睡了，蔡雯在二樓，蔣振國在一樓，後來，父親去世，奶奶不想把父親東西丟掉，就留在了三樓的閣樓
蔣柔惠：“……好，我去拿。”
她雖疑惑，但也不能反駁蔡雯
看着蔣柔惠上了樓，蔡雯也跟着上去
蔣柔惠打開閣樓門，裏面沒燈，窗外的樹影婆娑，沿着路燈灑進房間，滲着陰森森的氣息，她沒關門，直接進去，在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裏面找相冊
“砰！”
剎那間，屋裏漆黑，房間門被用力關上，緊接着是上鎖的聲音，蔣柔惠身子一抖，轉過身去開門
“媽？”
反鎖了！？
她拍門：“媽，媽你在外面嗎？”
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蔣柔惠猛地轉過身子，看着窗外，窒息感開始漫延，她後背緊緊靠着門，粉唇剎那間失了顏色
“小柔惠，快，到哥哥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