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似夢猶醉
距離上次千帆雨夜昏迷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感覺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四肢僵硬的很，以致於阿寧扶着她都覺得好吃力。
已經進入夏季，艷陽高照，晃得千帆半睜着眼睛。不知是眼睛沒睜開還是過去太久了，這千機府已然不是之前的千機府了。以前的假山流水只剩下乾涸的石頭；花樹相間的小道變得雜草叢生，未修剪的樹枝已高過人頭；就連那片荷花塘也堆滿了淤泥。看着和記憶中相差甚遠的景色，千帆淚眼模糊。在她還沒有傻之前，每天最高興的就是在這庭院中和父親母親玩耍練功。而這些見證過他們一家歡笑時光的參與者都已變了樣，一切都是物非人也非，看到這些就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棵大樹前。千帆就算閉着眼都能知道這棵樹——這是她昏迷之前那個雨夜小郁叫她爬上又摔下來的大樹。那天阿寧出去了，就她一個人在家，這時小郁過來跟她說樹上有小鳥帶她去捉。雖然她傻了，但還是莫名只信任阿寧，便不想去，最後架不住她的拖拉硬拽就跟着出去了，之後就出現了那一幕。
“阿寧，小郁呢？去哪了？”千帆側頭問阿寧。
“誰知道呢？自那天你出事，我沖她發火之後，就很少看到她了。這一個多月來，她偶爾會來看看你醒了沒有，見你沒醒，就又走了，反正一消失就是好多天。”阿寧吃力地扶着千帆道，接着又開心地說：“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她一出現就說那些‘死啊’‘活啊’的，聽着心煩。”
“喲，我家小阿寧還會發火了，不是小哭包了？”千帆調侃道。
“哎呀，小姐，你就只會取笑我。是她說的太過分了，我才發火的，反正我不喜歡她。”阿寧不好意思地糾正她。
“聽我說，阿寧，她沒回來最好，要是回來了，你先別說我已經清醒了，暫時不能讓她知道我清醒了。”千帆認真地盯着阿寧道。
“為什麼，她雖然說話不好聽，有時還欺負我們，但是她畢竟沒走。在將軍出事，你瘋傻之後，府里的人都走了，她還是留下來了。剛開始兩年還好，就是後來就對我們不好了，不是吼，就是打罵的，經常給我們吃剩菜剩飯，可惡，阿寧笨，護不了小姐。”阿寧有些氣憤又有些歉意地道。
“我現在不知怎麼說，但我敢肯定這次出事不是意外。”
“什麼，小姐，你肯定嗎？難道是她，她要害小姐？”阿寧一着急險些沒扶住千帆。
“我不確定她扮演什麼角色，但要想知道事情原委還得從她着手，所以不能告訴她，你只需假裝什麼不知道，按平常那樣應付她就行了，另外，可以的話，盯着她一點，看她和什麼人接觸。”千帆之所以告訴阿寧，就不怕她會壞事，雖然她愛哭了點，膽子小了點，做事還是很有分寸的。
“嗯，小姐，放心吧，知道了。”
千帆畢竟剛醒，理應休息，加上阿寧扶着她也有些吃力，就更應該回屋去。可是她想看看，想看看這五年來未曾好好看過的千機府，就勉強支撐着身體繼續前進。一路看過了蕭颯悲涼的庭院，殘敗的前門，又轉去了兵器室，因為千家都是武將出身，所以還建了專門存放兵器的地方。推開門就落下了厚厚的一層灰，裏面的刀劍槍弩歪七扭八地放着，銹跡斑斑。曾經“利劍鳴手中，一擊而屍僵”，如今也只能“拂劍坐長嘆”了。最後又去了父親母親的房間，記憶中母親會把父親的披風接來掛在架子上，然後崇拜地看着父親，聽他講話，每一個字都不放過。所經之處都和曾經記憶里的相差甚遠，不過才五年，卻恍如隔世，驚夢一場，過去一切如醉方醒，似夢方覺。每到一個地方都要觀看撫摸半天，久久不能釋懷，阿寧也陪着她悲傷不已。直到身體實在支撐不了放棄了去後院竹林的打算，依依不捨地離開。
蓮動藕香，畫院朱軒；五年塵土面目，為之洗盡；馬首紅塵，恍若隔世矣。
一大早，千帆還在做着夢就被阿寧粗魯地搖醒了。自她醒后，身體稍微有些好點就每天不停地練功，想把之前浪費的時間補回來，一天也睡不到兩三個時辰，好不容易做個美夢就被吵醒了。再看看那個罪魁禍首，想怒卻還是敗下陣來。
“說，什麼天大的事？”
“小姐，你得想想以後我們該怎樣。自將軍出事，你瘋傻之後，府里的人把能搬的都搬了，這五年來能用的都用了，現在已捉襟見肘了，雖然偶爾會收到一些，但我們不能等死啊！”阿寧着急地說道。
想想也是，樹倒猢猻散。千機府一出事，該走的都走了，主人都不頂事，誰還會把你放眼裏。自然父親的那些朝廷朋友也都避之不及了，就更遑論什麼俸祿了。想我千機府，祖父乃是大司馬大將軍千驍，父親乃是堂堂驃騎將軍千勇，母親則是人人稱讚的女將軍孟瀟，卻出了我這個不頂用的，淪落至此。
“你說，會偶爾收到一些，是怎麼回事？”千帆倒沒想到還會有人記得千機府，記得她這個痴傻之人。
“我也不知道，就是出事後，府里的人把東西都拿了，我們的生活無以為繼，我還擔心以後可怎麼辦？可沒過多久，就突然出現了補給，之後不定時的都會有送來，可是一直沒看到人，我想反正不是壞人就接受了，應該是受過千機府恩的人送的吧。對了，這件事就連小郁也不知道，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沒跟她說。”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難！此人在千機府落魄時伸出援手，想必是友非敵。不過，到底是何人，為什麼要隱藏身份？而且此人肯定在帝都，對千機府了如指掌，還能做到雁過無痕，想必是有一定的本事的。如今她醒了，看來要注意行蹤了，在‘青藍會’還沒來到就不能讓人知道她已醒了。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要解決現下的問題，輕聲安慰着阿寧：“好了，我知道了，你跟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看到小姐這副穩妥的樣子，就知道定是有辦法了，就樂顛樂顛地跟在後面走了。
她們要去的地方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是千勇的書房。推門進去看到的是一張寬寬的書桌，上面堆着的書都已佈滿灰塵，一排排的書架因無人翻閱也變得了無生氣。不過她們的目的不是這些書桌或是書架，而是書架後面的一堵牆。
千帆在書架上的某一本書旋轉了幾下，那書架後面的牆自行打開了，映入眼帘的是深不見底的石階。千帆走在前面，阿寧有些害怕地跟在後面，一直走到最下面就看到了一間非常寬闊的房間。這個房間裏同樣擺着許多的書和很多的兵器，其中還有兩個箱子。
“打開它。”千帆指着一個箱子道。
阿寧疑惑地慢慢打開蓋子，卻在打開的一瞬間驚得嘴都合不隴了，那箱子裏不是別的，而是各種各樣的珠寶。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珠寶？”阿寧激動地說著。
“這些都是從我祖父那輩就慢慢積攢下來的。祖父那時跟着先皇定江山，後來朝廷安定，祖父封為大司馬大將軍。我慢慢長大后，父親曾說過這是為我留的嫁妝，也有你的一份，父親在出征前就已告訴我了，囑咐我千萬記得，後來父親和我都出事了，這間密室就沒有人知道了。”千帆若有所思地說著。
當時父親還高興地說，以後等我出嫁，就用這些給我撐撐門面，現在看來是用不着了。
阿寧激動地看看這個又摸摸那個，而千帆卻被桌上的一張宣紙吸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