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計劃
蕭陽坐在小馬紮上,四下望着。
縣窯廠佔地約七十畝,辦公室和伙房都在西側,距離夕陽最近的方向,不知道圖個什麼,但是正南方向的那個大坑卻很矚目。
燒紙紅磚的黏土全部都是就地取材,也因此,硬生生給他們的地盤造了一座人工湖。
唯一的磚窯裏面全天都在冒着灰白色的煙霧,感覺裏面就是一個大熔爐。
磚窯外面,一排排的雙色磚碼放的整整齊齊,紅色和泥土色。
燒磚的工人像是搬家的螞蟻,把泥土色的磚坯用雙輪推車運到磚窯裏面,又從裏面把紅色的磚運到外面。
農村有很多人通過販賣紅磚賺錢,他們會用拖拉機給要買磚的人運送紅磚。
此時,已經有不少拖拉機在紅磚裝車區排隊。
熙熙攘攘,人聲鼎沸。
劉福玉陪着他們坐了一會,不知因為什麼突然“啊呀”一聲叫,跳起來就衝進了伙房。
把兩人嚇了一跳。
蕭長福往裏面瞅了一眼,沒看到怎麼回事,便拉着蕭陽跟着走了進去。
“怎麼了,小劉?”
劉福玉沒有回答,獨自抽噎起來。
伙房裏忙活的廚子和幫工見到這個情形,手裏的傢伙都沒來得及放下就都湊了過來。
原來高廚讓他把早晨剩下的豆漿點成豆腐,結果他放錯了料,把石膏水倒進去了,現在弄的太稀了,豆腐沒做成,反倒弄了一鍋的豆腐腦,稀了吧唧的,看樣子豆腐腦都不太成功。
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女人跳了出來,指着劉福玉的鼻子就開始喝罵:“小劉,你說你這什麼腦子啊,豆腐腦和豆腐都分不清?一大鍋豆漿全給糟蹋了,待會高廚回來又得罵人,你要幹不了就回家去得了,一天天的,活沒幹多少,光在這添亂了!你自己說,你給大家帶來多少麻煩了?”
眾人圍着,指指點點,嘰嘰喳喳,低聲附和着一些不中聽的話。
這些話就像是鋼針一樣刺進人的心裏,劉福玉一聲不吭,默默垂淚。
“哭,你還有臉哭,快二十的大小夥子了,干點活笨手笨腳的,你娘也真是的,明知道孩子腦子不靈光,還非得托關係塞進來,上趕着丟人現眼啊?”
胖女人說著,竟然還上前搡了他一把,“你要還哭就滾到外邊去,別把你那鼻涕口水的掉在屋裏。”
劉福玉嗚嗚哭着,轉身就往外走。
蕭陽替他不值,都是出來打工的,一個磚窯廠,又沒有編製,怎麼還出現歧視了?
他看着劉福玉可憐,直接攔在了他的身前。
沖那胖女人喊道:“你為什麼這麼說他?”
“陽陽......”這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蕭長福不想惹事,本來想走,沒想蕭陽沖了過去,此時他再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幹嘛,打抱不平啊?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哪來的自信?!”胖女人斜着眼睛看了兩人一眼,眼神中充滿不屑,似乎自己在這群人力是地位最高的那個。
“你不用管我什麼身份,你應該向他道歉!”蕭陽一臉憤慨,指着劉福玉,衝著胖女人義正言辭,彷彿一瞬間成了正義的化身。
“我向他道歉?”胖女人冷哼一聲,像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雙臂抱於胸前,踮着腳在那抖。
“也就看你是個孩子,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但是這鍋豆漿差不多一塊五,這個錢他得賠!”胖女人像是故意針對蕭陽,挑釁的神態不言而喻。
蕭長福見有些不對勁,悄悄對蕭陽道:“陽陽,人家自己的事,你就別管了行不行?”
蕭陽沒有理會,皺着眉頭看着那女人,他看出來了,這女人就是故意的,這些豆漿最多也就是兩斤豆子磨出來的量,滿打滿算不過兩毛錢,加上手工成本也不會超過三毛錢。
一個磚窯廠的伙房會在意這點?
不可能的,高大順肯定不會在意。
不過要說回來給劉福玉罵一頓倒是可能。
劉福玉低着頭,連哭聲都不敢發出來。
“大娘,你是廠長啊,說讓誰陪誰就得陪(此處不是錯別字)?”
“嘿~你這熊孩子怎麼說話呢,大人幹嘛吃的,也不管管,我可告訴你,他這樣出門容易挨揍!”
蕭長福臉色有些僵硬,他連楊慶梅那麼溫柔的女人都搞不定,對於這個潑辣的老太太更是話都不敢接。
蕭陽可不管那三七二十一。
他小他有理,大不了撒潑打滾,哭天搶地,到時候不對也成對的了,他可不信這老太太也敢躺在地上打滾。
直接開懟:“我容易挨揍,你還容易挨抽呢!咋地,這年頭誰嘴能巴巴誰就有理是吧?你瞅瞅你,幾十歲的人了,咧巴個大嘴跟抹了開塞露似的,廢水可勁往外噴,你水鬼轉世沒轉利索啊,別人怕你小爺可不怕,我打過狂犬疫苗了!”
胖女人都驚呆了,她的嘴在這磚窯廠可是出了名的犀利,還沒被人這麼懟過,當下心頭火氣,擼起袖子就準備跟蕭陽干一場。
“你......”
“你什麼你?”蕭陽完全不給她機會,“要是覺的自己那張嘴閑得慌,就去茅坑裏舔舔石頭磨磨牙,那臭屎起碼還帶點人味,哪像你啊,一張嘴都以為是黃鼠狼沒憋住漏氣了,挺壯個大脖頸,上邊頂着的是腫瘤啊,要是不會用,趕緊借包大人的狗頭鍘割了去,別等擴散到腳指頭再來後悔!媽的,人類進化的時候,你躲的挺嚴實啊!”
蕭陽直接一個大通透,給胖女人懟的啞口無言。
“你,你......”看似自己挨了罵,可是人家愣是一個髒字都沒有。
她身後的幫工和廚子們鼓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出來,滑稽至極。
像是一群蛤蟆,給點雨水,馬上就能咕呱咕呱叫起來的那種。
“咋地,沒聽夠啊?別看我小,給我惹急眼,我能不重樣的念叨你一整天信不?這就是給你個教訓,知道你直腸子,那也不能直接用嘴,你當下邊那口是擺設啊?”
“哈哈哈~~”聽懂的人終究還是沒忍住,狂放的大笑起來。
這一笑不要緊,像是觸動了連鎖反應,身後那幾個人捂着肚子轉過身,笑的上不來氣。
劉福玉也不哭了,癟着嘴吭哧一聲笑了。
“笑什麼笑?都他娘的別笑了!”胖女人氣的臉色漲紅,可似乎也知道不能跟個孩子計較,上前揪住了劉福玉的耳朵,這才是她的撒氣桶。
“你也有臉笑,這鍋豆漿都讓你糟蹋了,你說怎麼辦吧?”
劉福玉立時笑不出來了,他是這裏的最小的幫工,工資也是最低的,一個月才十八塊錢,不但沒有話語權,人人都能使喚他。
蕭陽冷哼了一聲說道:“誰告訴你毀了?”
胖女人轉過頭,“這還沒毀?你瞎嗎?看你嘴挺利索的,怎麼眼神這麼不好使......”
蕭陽這次沒有回應,讓蕭長福抱着自己走近些,看了一眼磨具中的豆腐,皺了皺眉。
豆腐腦確實太稀了點,不過要是把水壓一壓,也能成型,不過可能和常規的豆腐會有點差別,會更嫩更軟一些。
但也沒有太大問題,如果切個皮蛋澆點辣椒油,做皮蛋豆腐也成。
“劉福玉,你過來!”
蕭陽招呼了他一聲,指了指旁邊壓豆腐的木板,“把紗布蓋好,壓水板擱在上邊,壓水!”
“你要幹什麼?”劉福玉怯生生的說,“我放錯鹵葯了。”
“你信我嗎?”
“我信!”
“那就行了!”
劉福玉媚笑着讓胖女人鬆了手,按照蕭陽的意思,把壓水板放進豆腐模具里。
“等四十分鐘。”
劉福玉的喉嚨咕嚕一聲,“小朋友,這樣真能行啊?”
“能行個屁,也就糊弄糊弄你這傻子!”胖女人譏諷了一句,翻了個白眼去忙了。
蕭陽有些錯愕,沒想到這女人就這麼放過自己了,但隨即笑了笑,可能也是怕自己真的念叨她一整天吧。
這確實不是做豆腐的正規步驟,做豆腐看似簡單,其實有很嚴格的步驟和用料配比
一旦步驟中出了錯,很可能功虧一簣。
像他這樣已經失敗了的,幾乎沒有挽救的可能。
但凡做過廚子的都知道這一點,所以這屋裏的人都把他的自信當成了一個拙劣的玩笑。
不,可能連個笑話都不如。
畢竟,蕭陽只是個三四歲的孩子。
但,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模具里的水,淅瀝瀝的往外流,沒有人再關注,除了那胖女人。
似乎她在等着一個讓自己揚眉吐氣的機會出現。
高大順回來的時候,還帶着一個人。
這人看上去四五十歲,雖在磚窯廠,但身上乾乾淨淨,臉上褶子很深,似乎裏面藏着油膩。
蕭長福站起身迎了上去,蕭陽沒有動,要是他們談妥了,這場合就不需要他了。
等着拿錢回家就完了。
他也開始琢磨新的計劃,菜園子被買斷,意味着他們自己也不能隨便摘了。
可距離五百塊的目標還遠遠沒有達成。
剩下的兩百塊上哪弄呢?
他轉頭看向劉福玉,忽然一道靈光在腦中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