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是老闆
倆人到縣城的時候，已經快兩點了。
他們進入天江路，還沒到廬山街就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街口豎起了兩根長長的杆子，左右搖晃着，隨時要折斷的樣子。
每根杆子上都掛着兩面紅色的長條幅，條幅很簡單，似乎就是隨便找了一塊紅布縫出來的，上面用濃墨歪歪扭扭的寫着幾個大字，大字旁邊還有一排較小的文字。
條幅的邊緣還綁上了小木棍，把橫幅固定住，這樣看起來更加一目了然。
路口處圍着十幾個人，對着杆子上的條幅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沒過多時，便有兩人沿着廬山街走了進去。
蕭陽爺倆走了過去，聽清了那些人的議論。
“你說這是真的假的？”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問旁邊的中年男人。
“條幅都掛出來了，應該是真的吧，你看，上邊不都寫了，六月一號開業。”中年男人指着那些小字說。
中年女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就認識‘包子’這倆字。”
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略帶嫌棄的回到：“哦，沒事，我還聽說裏邊幫忙打掃衛生能白給個攤子，你不去看看？”
“啊？真的啊？那我得去看看，我家還半缸酸白菜呢......”女人一溜煙的跑了進去，中年男人搖了搖頭。
他就是住在附近的，每天都從這個地方路過，從沒聽說過這裏要開農貿市場的事，可是今天一大早，突然就把條幅掛上了。
而且是那幾個無賴私自掛上去的，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他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正當他無奈苦笑，身旁響起了一個稚嫩的聲音。
男子轉過頭，看到了一張皺着眉頭的小臉。
“你說什麼？”男子問道。
“我看你在這搖頭，你不信這裏邊要開農貿市場嗎？”
“開農貿市場？”男子再次搖頭，“你們啊，不知道內幕，都讓人給騙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蕭長福上前阻攔。
他的話也吸引了圍在一旁的人，紛紛靠了過來，想聽聽他嘴裏的內幕。
“我胡說八道？”中年人發出冷笑。
“實話跟你們說吧，這裏邊的一排房子，縣裏早就想拆了，結果呢，有幾個無賴霸佔了那些舊房子，說什麼也不走......”
蕭陽點了點頭，這幾個無賴，說的肯定就是楊奎民幾人了。
“可這跟開農貿市場有啥關係呢？”有人問。
“喲，這關係可大了，你們可能不知道，這幾個條幅上寫的，就是他們自己的店，我猜啊，這就是他們故意弄出來的。”
“有道理，那你進去看過了？我剛才看見有人進去了，沒見有人出來啊。”蕭陽再次問道。
“對啊，你說是假的，怎麼那麼多人進去都沒出來？”又有人問。
“這......這誰知道啊，說不定......”
“看，說不出來了吧？”有人一起鬨，人群轟的笑了。
“說不定是真的呢，要不咱們也進去看看吧，不是說不要錢嘛！”
見他語塞，人群中有人提議。
“我告訴你們，不可能是真的，那幾個傢伙我最了解了，肯定是騙人的，你們要是進去看了，保准讓他們給騙了。”
“那萬一要是真的呢？”蕭長福笑着，繼續問他。
“沒有那個萬一！我大舅哥就在縣政府上班，他都不知道這事，能是真的？”
眾人你看我，我看他，都遲疑起來。
“你大舅哥在縣政府幹嘛的啊？”蕭長福還沒開口，蕭陽禿嚕嘴說了一句，直接給那中年男人惹上火了。
“不是，你幹嘛的啊，我這這是幫你們，看不出來嘛？”
“咳咳！”蕭陽輕咳兩聲，指着蕭長福，正色道：“這個老頭，就是農貿市場的老闆，沒想到吧？”
蕭陽嘿嘿笑了起來。
“就他？”中年男人很是不信，他其實也就比蕭長福小了幾歲而已，只是蕭長福常年務農，皮膚看起來很糙，而且臉色黢黑，褶子也多，所以顯老。
一身衣服更是不上枱面，髒兮兮的的土灰色中山裝，已經穿了快三十年了，衣角上還有一塊花布的補丁。
說他是乞丐都有人信。
但要說他是農貿市場的老闆。
得了吧。
他孫子都不信。
“我怎麼了，我就是這個新開的農貿市場的老闆，你們不信啊，不信就跟我進去，我給你們一人一個攤位，半年不要租子！”
蕭長福的話瞬間變成了眾人的笑話。
“吹吧你，開農貿市場的大老闆就長你這樣啊？那我豈不是能當縣長了？”男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轉過頭看向廬山街。
“注意你說話的語氣，你不信是吧，那我就證明給你看！”
蕭長福抱着蕭陽，衝著廬山街內走去。
剛走幾步，停下轉身對那十幾個人喊道：“你們，要是信我，就跟我一塊去，不要錢的攤子，人人有份。”
“但是你沒有！”蕭長福報復性的指向那中年男人。
男人嗤笑一聲，“吹過了啊，再吹牛皮該破了。”
“不信是吧？那咱走着瞧！”
身後的那些人也都存着看熱鬧的心態，跟着蕭長福往裏走。
“走，咱們也進去看看，要真是免費的，咱們也弄個攤子玩玩。”
“誒，你們看裏邊還真有人在幹活呢。”
“......”
眾人議論着，風風火火的往裏邊走去。
中年男人抱着雙臂，不屑的低語：“就去瞧瞧，看你一會怎麼收場。”
一群人沿着廬山街走了進去，浩浩蕩蕩的，還沒走到頭，一旁楊奎民的包子鋪里鑽出了幾個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你們幹什麼的，別找事啊！”
“我們不是找事，咱這不是免費給攤位嘛，我帶幾個人來報名。”看幾人長的還挺壯，蕭長福退後了一步，有些畏懼，聲音也輕了許多。
跟在後邊的中年男子陰陽怪氣的高喊道：“這位農民伯伯說，他是這裏的老闆，你們不認識啊？”
“老闆？我們老闆在裏邊登記呢，你們要是來報名的，就一個個往裏走，去裏邊排隊，要是來鬧事的，最好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排隊？”蕭陽和蕭長福都是一愣。
人已經到了要排隊的程度嗎？
“我屮艸芔茻，這是要火啊！”
身後那中年男人噗嗤笑了，“哎哎哎，你們聽到了吧，擺明了吹牛，還老闆呢，他要是老闆，手底下的人能不認識？”
眾人看向蕭長福爺倆的眼神立馬不對勁了，全是懷疑的目光。
蕭長福哪受得了這個，對着他們喊：“對，我不是老闆......”
“你們聽到了吧，現在承認了，還說給你們免費的攤位呢，就這種人，說話能信？”中年男人打斷了蕭長福的話。
“你不是老闆啊，那你說的攤位免費也是假的了？”眾人面帶怒色，甚至有人想上前抓住他。
蕭長福趕忙向後退了兩步，防止懷裏的蕭陽被他們傷到。
“剛才就跟你們說了，你們還不信，看他穿的什麼衣服，分明就是個農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個老闆？”
那十來個人更加惱怒了，紛紛上前，像是要跟蕭長福動手。
蕭長福氣不過，沖他們大喊：“我確實不是老闆，但我是市場管理委員會的主任。”
“就你，還主任？”這下連攔住他們的幾個人都嗤笑起來，甚至有一人上前拉住了他的衣服，作勢要把他拉出去，進也不讓他進了。
“你們幹什麼？別推我，有孩子呢。”蕭長福掙脫開，高高舉起蕭陽，“他就是這個市場的老闆，這是我孫子。”
近二十人圍在這裏，聽了他的話，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自己瘋也就算了，還讓孩子來背鍋。
那中年男人已經笑得前仰後合，他已經認定了，這個老頭就是個神經病。
“哈哈......你以為......隨便冒充個身份就能......橫行無忌啊？這老帽......真是夠傻p的。”
攔在他們前面的幾個人都笑的快抽抽了，甚至有人眼淚都笑了出來。
“行了，大爺，看你帶個孩子也不容易，趕緊走吧，我們這雖然什麼人都能報名，但是精神病不行......哈哈哈哈......”
說完，對着那十幾個人揮了揮手，那些人笑着向裏面走去，還不時的轉頭看向他們，似乎還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你們......你們會後悔的！”
蕭長福歇斯底里的吼着，可是他的爭辯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反倒讓那幾人笑的更加瘋狂了。
這些人都是楊奎民四人找來的，所以不認識他們爺倆也很正常，再者他們的着裝確實樸素了點，農村人沒有體面的衣服，自然會被人看輕。
蕭陽看着幾人，兀自笑了。
“幾位大哥，要不你們找個人去把楊奎民叫來，就說蕭陽來了，行嗎？”
“呃......”笑聲突兀的就停了。
幾個大男人面面相覷，“你，你認識大奎？”
“等等，侯哥，大奎是不是說過，老闆就叫蕭陽？”
“好像......好像是說過。”侯哥頓時一愣，沖蕭長福問道：“大爺，您是蕭陽？”
“我才是蕭陽！”
當場所有人都呆立原地。
那中年男人繞到他們爺倆前面，抬手在蕭陽的臉上捏了一把，沒忍住，噗的一聲又笑了出來。
“你是說，你是這個市場的老闆？”
“不像嗎？”蕭陽淡淡的說著，臉上帶着古怪的笑容。
“像，可太像了，哈哈哈......”中年人轉頭看向那幾個大個子，“哈哈哈......你們瞧見沒，這爺倆就沒一個精神正常的......”
那幾個大個子已經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