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里透着紅啊,紅里透着黑
盧王莊村共計一百三十六戶,刨除無法行動的老人,十五歲以下的孩子,出門打工的壯年,就只剩了一些務農的。
這些人的年齡集中在三十五到五十歲之間,如果整合起來,差不多也有一百多人。
他在心底大致計算了一下,心裏有了主意。
第二天上午,依舊起了個大早,去鎮上把需要的罈罈罐罐都買了回來,蕭長福開始在院子裏搭第二個灶台。
蕭陽幫着楊慶梅做完了兩鍋豆腐,多出來的一鍋大約四十斤左右,壓在磨具里,壓成了一厘米厚度的薄片,在冷水裏浸泡了半個小時,然後又用鹽水泡上,就坐在了門口的攤子前。
奶奶去串門了,邀請幫手,從明天開始,他們的小作坊要增加十個人,全是手工活,就靠人手多來完成。
沒找人之前,楊慶梅一個人一天接近一百斤,除了中午吃飯暫停一會,其餘時間幾乎片刻不停。
等人手多了以後,她就可以負責協調了,成為這個小作坊名副其實的管理者。
當然,當管理者也是需要悟性的。
“陽陽,我來摘菜了。”劉福玉遠遠的對着蕭陽打招呼,臉上掛着憨憨的笑。
“今天菜園子該澆水了,別忘了啊。”
“我....我知道,昨天你奶跟我說過了,你們......你們忙,我懂。”
劉福玉進了院子,和蕭長福打了個招呼,就鑽進了菜園子。
一直以來,都是蕭長福和楊慶梅負責打理菜園子的,然而自從他們開始製作豆腐乳,空閑時間就少了,根本沒空去管。
好在劉福玉不在意,他也樂意在這多待一陣。
他已經不再把蕭陽當成孩子看待了。
甚至有時候他感覺,自己倒像個孩子,而蕭陽,是他眼裏高高在上的存在。
自從高大順把摘菜的活交給他,每次摘完菜都會幫着楊慶梅干一會活,和蕭陽閑聊一陣,把他們都當成了家人。
摘完菜,劉福玉開始用壓水井澆水。
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蕭長福聊着。
說著最近磚窯廠發生的事,雞毛蒜皮的小事最適合茶餘飯後撩閑了。
偶爾幾聲大笑,開懷暢朗。
蕭陽在外面聽的清楚,他學會了做石膏豆腐,在伙房的待遇也提高了,那胖女人也不再處處為難他。
甚至開始有人對他大加讚賞,說他做的豆腐越來越對味了。
這些鼓勵的話,也讓他更加上進,對調味的汁料也做了研究,已經完全掌握了蕭陽留給他的配方。
他自己還調製了豆豉口味,讓廠長對他都豎起了大拇指。
這樣的鼓勵更加刺激了他的神經,着了魔一樣的研究豆腐的各種新奇做法。
蕭陽切了一塊石膏豆腐放在案板上,對着他招了招手。
劉福玉跑過去,“咋了陽陽?”
“這塊豆腐長寬大約五厘米,你現在試試,橫切一百刀,豎切一百刀。”說完,把菜刀遞了過去。
“啊,這......”劉福玉有些不知所措,拿着刀撓着頭,不知道如何下刀。
“哦對了,還有個要求,不要切透,底下留五毫米。”
蕭陽轉身進了屋子,拿了一個大碗,在水缸里舀了多半碗水,回到了攤位前。
劉福玉已經開始動刀,他切得很慢,但是可以看出來,他有些功力,只是還遠遠沒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畢竟他的年齡也不大,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橫豎各一百刀,共計一萬刀,下刀之前就必須衡量好每一刀之間的距離,相距零點五毫米,一旦下刀過寬,基本就沒辦法完成一百刀的要求。
劉福玉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這是個極其巧妙的功夫活,考驗的不僅僅是刀功,還有持刀者的心態。
他雖然有些痴傻,卻和豆腐結緣,只要磨練好心態,僅憑這一手,就能讓他一生無憂了。
蕭陽站在一旁沒有打擾。
劉福玉手下的動作不急不緩,雖然越切越穩,可卻沒有加快速度,這是十分難得的。
半個小時過去,收了刀,轉頭看到蕭陽,嘿嘿笑了起來。
“嘿嘿,陽陽,你看我切的咋樣?”
“放在水裏,你自己看吧。”蕭陽指了指他剛剛端出來的水碗。
劉福玉按照他的意思,取了豆腐入水,一入水中,切開的豆腐瞬間散開了。
如同一朵乳白色的繡球花,盈盈蕩蕩,很是漂亮,他立時被這番景象驚住了。
蕭陽踮着腳看了一眼,淡淡的說道:“斷了至少有一半,寬窄粗細很不勻稱,每一刀深淺各有不同,你的刀功還差的遠,再切一塊。”
不等劉福玉回答,蕭陽撈起裏面的豆腐丟在一旁,轉身回了屋子。
從水缸里再次舀了一碗水,回到攤子前。
劉福玉緊張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再次下刀。
半個小時后,水碗裏又出現了一朵盛開的乳白色繡球花。
晶瑩剔透,美輪美奐。
蕭陽趴在碗邊看了一眼,又看看劉福玉,笑了。
“白糟蹋我兩塊豆腐,兩毛!”
“唉,好!”劉福玉也不問為什麼,直接從口袋裏掏出了兩毛錢,塞進了蕭陽的手裏。
“對不起啊,師父說我的刀功可以了,我這個月就懶散了,練的也少了。”
鄉鎮上的廚師,就他目前這個刀功,確實已經夠用了,可要讓他一生衣食無憂卻還遠遠不夠。
蕭陽是真的想拉他一把,趁着他年紀還沒那麼大,能力還有上升空間,這條路絕對是成功的捷徑。
高大順不可能護他一輩子的,他的腦子不靈光也是事實,就算再怎麼學習,做菜的技巧也很難達到登峰造極。
現在他要教給劉福玉的這道菜,只要練好了,以後去任何一個飯店,就只做這一道菜,就夠他活下去的。
而且會活的很滋潤,不必干那麼多活,也能掙不少錢。
“我要說你還遠遠不夠,你會接着練嗎?”蕭陽說的平淡,可這幾個字裏卻透着傲氣,就像是師父對徒弟的評價。
可在外人看來,這絕對是個滑稽的組合。
劉福玉是個懂的感恩的人,蕭陽教會了他做豆腐,就和高大順教會了他切菜一樣,都是值的尊敬的人。
“練,我知道陽陽不是一般人,你說不夠,那一定是不夠。”他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的脫口而出。
“那好,你以後來摘菜,每天在這切三塊豆腐,一個小時內完成,要求我已經和你說過了,豆腐絲斷的越少,說明你的刀功越好。”
“懂了!”劉福玉咧開嘴笑了,提刀又切了一塊豆腐,全身心的投入進去。
這個世界從來不缺成功者,缺的恰恰是那些持之以恆的人,這樣的人或許並不聰明,但在一條路上走的久了,反而成了最先走到終點的人。
楊慶梅回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陽陽,這一上午賣不少啊!”這老太太眯着眼睛,笑的一顫一顫的。
確實賣了不少,差不多有二十斤,加上劉福玉的三毛錢,足足一塊四。
“小劉又買咱豆腐啦?”
“是呢,”蕭陽隨口應着,“奶奶,你找人找的怎麼樣,有人來嗎?”
“那當然了,找了六個,都搶着要來,地里沒活,能掙點錢,他們高興着呢!就是覺的工資給的有點高,一天六毛錢,你覺的高不高?”
“六毛錢?”
“咋?真高了?”
“哼,我是想說,你可真能壓價!快趕上黃世仁了。”
楊慶梅翻着白眼在他的肩膀輕輕拍打了一下,黃世仁和楊白勞她還是聽過的,知道孫子損她,也沒生氣。
把豆腐蓋上了,抱着他準備回屋做飯。
“奶奶,下午我得跟爺爺再去趟縣裏。”
“那幹嘛下午啊,現在去唄,趁着還沒晌午。”
“不帶你這樣的,這話我都學會了,再說我和老蕭現在出門,不又得花錢在外邊吃飯啊,我倆又不是出去不回來了。”
楊慶梅哈哈哈的笑了起來,這話在嘴邊都快成口頭禪了。
“對對對,還是在家吃,能省下好幾毛呢。”
一家子都是窮怕了的,話里話外都想着省錢,說起來也怪可憐的。
蕭陽自打來到這個家,好像一直都過的緊巴巴的,好不容易手裏有點錢,自己又折騰着干這干那。
楊慶梅哪經得起這麼花錢,蕭陽要花,畢竟是自己掙的,這老太太就在自己身上摳搜,連讓他去找幾個人來幫工,都能把每天的工錢壓到六毛錢。
就算幹個整月的,也才十八塊錢。
可憐的村民們啊!
蕭陽嘆着氣,得讓全村的人都富裕起來,手裏有了閑錢,才能吃上皮蛋豆腐,才能捨得花錢。
嗯......到時候就在村裡開個小賣部。
迴流!
“奶奶,我們晚上可能回家還得晚一點,你別上村口等着了,也別等我們吃飯,餓了就自己先吃吧。”
“奶奶知道,你要是餓了就跟爺爺說,讓他給你買包子吃。”
“嗯,要是石膏豆腐剩的多,你就自己切個松花蛋拌着吃,再倒點香油,可好吃了!”
“那奶奶留一半等你回來吃,好不好?”
“好,可我還是想吃肉包子。”
“......”
吃完了午飯,蕭陽調製好了滷水,把泡好的豆腐乾扔進了鍋里,囑咐了楊慶梅按時撈起來,這才和蕭長福再次離開家門,楊慶梅把他們一直送到村子西頭才分開。
蕭長福嫌棄兩人墨跡,抱怨蕭陽,“她那麼大個人了,還能餓着啊?”
“誒,我是替你關心你媳婦,你不心疼她啊?”蕭陽揚着音問他。
“瞎操心!”蕭長福聽到“媳婦”倆字,黑臉竟然泛起紅光,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蕭陽嘎嘎樂了,“老蕭,沒想到你還會臉紅啊!黑里透着紅啊,紅里透着黑,哈哈哈哈......”
蕭長福使勁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