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塵如夢(2)
“姑娘是懷疑,你舊疾複發和大小姐有關?”霜降一邊給鍾昭寧泡茶一邊問道。
“只是懷疑罷了。”鍾昭寧用手撐着下巴,饒有興緻的看着霜降:“霜降,你是如何知道我再試探大姐的?”
“大小姐的反應太過慌張了。”霜降解釋道,將泡好的茶遞到鍾昭寧手邊。
鍾昭寧點點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覺渾身上下暖和了不少。
霜降看着自家姑娘,總感覺自家姑娘哪裏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
鍾昭寧百無聊懶的玩弄着手腕上的玉鐲,一邊轉動玉鐲一邊思考着,這件事的背後的獲利者。
“霜降,賞花宴都有誰去了?”鍾昭寧突然開口道。
“這回賞花宴去的人可多了,有劉將軍家的,沐太師家的,許將軍家的,韓御史家的,顧侯爺家的,五公主,六公主還有烈王殿下。”霜降一一回想。
“宣王世子呢?”鍾昭寧繼續問道。
霜降搖了搖頭。
烈王去了,難道真的是霍啟恆指使的大姐?
鍾昭寧想不明白一點,大姐什麼時候和烈王搭上關係的?
難道,王姨娘是烈王安插的眼線嗎?
鍾昭寧前思後想,覺得還是暗示一下父親為好。
宣王府里,一個藍衣男子在桃花樹下揮舞着手中的劍,一招一式,洒脫凌厲。
男子身着藍色雲紋常服,陪着銀色的發冠,發冠鑲嵌着一顆藍寶石。
是怎麼的男子呢?劍眉星目,標誌的臉型,眉眼帶着肅殺的軍人氣息,眼神銳利又深邃,那雙一紅一藍的眼眸彷彿有故事一般。
這樣英俊標誌是男子在桃花樹下練劍,這讓到訪的鐘予誠不得不感嘆一句,如果沒有那樣的惡鬼轉世的傳聞,這樣的男子怕是會有很多姑娘傾心吧?
“世子可真是勤勉。”鍾予誠撫掌笑道。
這藍衣男子就是宣王府的世子,因為一雙異樣的眼睛,有着惡鬼轉世之稱的陸景旭。
陸景旭利落的將手中寶劍放入劍鞘,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著鐘予誠說道:“鍾世子不也勤勉的很?”
“你們兩個半斤八兩。”依靠在樹邊的謝君衍打趣道。
“予誠,令妹可好些了?”陸景旭淡淡的問道。
“小妹已經痊癒了。”鍾予誠點點頭,說起妹妹揚起一個溫柔的笑意。
“這鐘四小姐可是一個出名的病美人呢……”謝君衍笑着解釋道“予誠,你妹妹真有傳聞中的那般美麗動人?”
“這京中傳聞,鍾姑娘可是病如西子勝三分的病美人啊……”
“謝君衍!不準那我妹妹說笑。”鍾予誠嚴肅的踹了一腳作死的謝君衍。
“阿衍。”陸景旭嘆了口氣,誰不知道鍾予誠是妹控啊,這傢伙還點他的火“不可隨意敗壞人家姑娘名聲。”
“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丫頭,不過是京中之人誇張罷了。”陸景旭說完看著鐘予誠問道:“這個時候來王府找我,怕是有什麼要事吧。”
鍾予誠輕笑,拍了拍陸景旭的肩膀道:“沒有要事就不能來找兄弟你了?”
“予誠,我背負着惡鬼轉世的名聲,我是為了你的前程着想。”陸景旭嘆了口氣,神情有些嚴肅。
“什麼惡鬼轉世,不就是眼神奇特的一些,憑什麼二十年前所有的異像都要你用個人背着?”鍾予誠不平的說道。
“予誠!慎言!”陸景旭看著鐘予誠,勸道:“這話在我這說過就算了,被有心人聽去,你鍾家就大禍臨頭了。”
“當年大皇子那件事,冤死了多少人,你剛才那番話,要是被有心人聽見,可知後果?”陸景旭語重心長的說道。
“是我衝動了。”鍾予誠有些歉然的嘆了口氣“我也是聽不得你方才那麼貶低自己。”
“不妨事,這點都習慣不了,本世子早就抹脖子上吊了。”陸景旭輕笑,滿不在乎的說道。
當事人越是雲淡風輕,旁人就越是心酸。
“敘白……”鍾予誠開口道“你的及冠禮,郡主和宣王有和打算?”
“我什麼時候過過生辰?”陸景旭挑眉看著鐘予誠“我是生辰,是大皇子的祭辰。”
每年十月初三,是嫡長子霍啟元的生辰亦是祭辰。
及冠禮對於一個男子來說多麼重要,鍾予誠和謝君衍都明白。
“你……”鍾予誠和謝君衍四目相對,不知如何安慰眼前這個笑容溫和的陸景旭。
“我習慣了。”陸景旭笑着解釋道。
兩人也看的出來陸景旭是故作輕鬆。怕兄弟傷心,也就不繼續這個話題。
“你生辰那日,來永安侯府吃飯如何?就當陪淑姨來探望我母親?”鍾予誠思考半晌,提議道:“過去那麼多年的生辰湊合沒關係,但及冠禮不能免啊。”
陸景旭搖搖頭,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情連累任何一個他在乎的人,過不過生辰什麼的,他不在意。
鍾予誠看他這幅模樣,自知勸不動,長長的嘆了口氣,看着陸景旭的眼睛問道:“這麼多年,你真的認命甘心嗎?”
他不明白,為何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少年將領會被世人唾棄,明明身份尊貴,明明是皇親國戚,上天究竟為何如此對他?
看著鐘予誠和謝君衍的背影,陸景旭思考着鍾予誠的話,他真的認命嗎?真的甘心嗎?真的接受這樣莫須有的名聲嗎?
答案是不,他不認命,他不甘心。但,他又能如何呢?又能怎樣呢?
陸景旭苦澀的笑了笑,看着院子裏的桃花半晌,才走進屋去。
鍾府,鍾予誠踏着步子回到家中,就看着自家妹妹望着月亮,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
“雙雙,這麼晚怎麼還不睡?”鍾予誠走上前,看着妹妹問道。
“大哥,我賞月呢。”鍾昭寧看着明月,轉而看著鐘予誠問道:“大哥從哪兒來?”
“去了一趟宣王府。”鍾予誠說道,想到陸景旭不自覺嘆了口氣。
鍾昭寧微微皺眉,試探性的問道:“是世子出了什麼事嗎?”
“他心結難解,我也不知該如何勸他。”鍾予誠長長的嘆了口氣“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拖累我們任何人。”
“真不把我當兄弟。”鍾予誠嘴上罵著,心裏心疼着。
鍾昭寧的心也被揪了起來,斟酌着開口道:“哥哥和世子吵架了?”
“沒有。”鍾予誠摸了摸妹妹的腦袋,看着月亮道:“十月初三,是敘白的冠禮。”
“但沒有人為他祝福。”鍾予誠有些失落。
“誰說世子哥哥沒人祝福的?不是有我們給世子哥哥祝福嗎?”鍾昭寧勸慰道。
“不能大張旗鼓的,咱們就不大張旗鼓就是了,不能辦就不辦,咱們給世子送及冠禮,這樣也算給他祝福不是嗎?”鍾昭寧笑着看着哥哥“有得必有失啊,世子哥哥失去的一切,終會換個方式還給他的。”
“上天是公平的,他不會薄待任何一個人。”鍾昭寧看着明月,心有所感。
“雙雙真是長大了。”鍾予誠不禁感慨道。
“我也不可能一輩子單純下去。”就是因為我前世太單純了,才害了你們也害了他。
人終有會長大那一日,只不過有些人為此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而已。
“哥哥,世子哥哥生辰那日,帶着我如何?我也想給世子哥哥送禮。”鍾昭寧輕笑,眼裏藏在激動和期待。
“好。”鍾予誠點頭,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他今日還問你了呢。”鍾予誠捏了捏鍾昭寧的鼻尖。
我的心上人啊,何時才能見着你啊?
過了五日。
鍾昭寧用完早膳,鍾靜嫻就來了。
鍾昭寧看見鍾靜嫻的那一刻沒有驚訝,反而有些興緻。
“四妹可好些了?也怪我這個做姐姐的,沒有照顧好你。”鍾靜嫻親昵的握着鍾昭寧的手,眼裏的擔心就要溢出來了。
“謝謝姐姐關心,是我自幼體弱,怪不得姐姐的,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貪玩不是?”鍾昭寧安慰着自己這個假心假意的姐姐。
“我的妹妹真讓人心疼。”鍾靜嫻笑了笑。
“不過,說來也奇怪的緊,我這身子明明好了許多,為何突然有發了寒症,我都懷疑是不是吃壞了什麼東西。”鍾昭寧看著鐘靜嫻,笑着問道:“大姐,你說,妹妹說的對不對?有沒有道理?”
“妹妹聰慧,姐姐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呢……”鍾靜嫻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杯子,目光看向一邊的花。
“妹妹這的桃花開的極好。”鍾靜嫻轉移話題,她怕露出馬腳。
“是極好,上次送姐姐的生辰禮就是那桃花打的低,姐姐可喜歡?可用了?這可是妹妹特意為姐姐調製的。”鍾昭寧不會給鍾靜嫻逃避的機會,她時刻注意着鍾靜嫻的眼睛。
“哈哈哈,用了,妹妹給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鍾靜嫻的笑容一瞬間僵在臉上,乾笑道。
“我來了也許久,妹妹大病初癒,姐姐就不多加叨擾了。”鍾靜嫻找了個理由,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鍾昭寧看著鐘靜嫻離去的背影,冷冷的笑着。
“落霞。”鍾昭寧吩咐道:“幫我找幾個信得過的人看着大姐的一舉一動,和什麼人見過面,交談過,說了些什麼,都要打聽清楚。”
“落霞知道了。”落霞點點頭,行禮之後就去辦事了。
“姑娘可有試探出什麼?”霜降問道。
“你來說說,大姐有何異樣。”鍾昭寧喝了口茶水問道。
“大小姐今日很擔心姑娘你,另外,她好像故意逃避着那日的話題。”霜降思考片刻,說道:“霜降看來,大小姐心裏有鬼。”
“不打草,怎麼找蛇呢?”鍾昭寧呢喃着,看着窗外的陽光淡淡的笑道:“今日陽光真好。”
“今日天氣是很好,姑娘可要出去走走?這樣對身體也好。”穀雨問道。
“秋水,你幫我送樣東西給大姐。”鍾昭寧看着窗外說道:“我柜子裏的那套白色的衣裳。”
“是姑娘賞花那日穿的那件?”秋水問道。
鍾昭寧點點頭,看着秋水吩咐道:“就說,我嫌這件衣裳晦氣,勞煩大姐幫我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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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鍾靜嫻看見這件衣裳渾身發冷,她握着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嫻兒,別怕,她沒有證據。”王姨娘拍了拍自己女兒的肩。
“娘,我……四妹她懷疑我了……怎麼辦?”鍾靜嫻慌張的問道。
“別怕,她有證據早就甩到老爺面前了,還在這裏試探你,等你露出馬腳嗎?”王姨娘安慰着害怕的女兒,女兒到底年輕一些。
“是這樣嗎?”鍾靜嫻問道。
“不然?你認為,咱們這個四小姐,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人嗎?”王姨娘冷笑道。
鍾靜嫻搖搖頭,鍾昭寧是家裏嫡女,又是老么,家裏最小的,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怎麼可能會放過自己呢?
“娘,我是不是着了她的道?”鍾靜嫻冷靜下來,才知道自己中了鍾昭寧給自己下的套子。
“呵,看來是我小瞧這個掌上明珠了。”鍾靜嫻冷笑着,手緊緊攥着梳子,語氣堅定“我不會讓她擋我要走的路的。”
聽雪閣內,鍾昭寧坐在窗前把玩着腰間的玉佩,摩挲着玉佩上的紋路思緒飄轉起來。
她應該怎樣暗示,才能讓爹爹注意王姨娘的動靜?直說的話爹爹肯定不會相信。
鍾昭寧長長的嘆了口氣,索性拿起筆來練字,拿起筆寫着一遍一遍的旭字。
旭,陸景旭。
想起與哥哥鍾予誠的對話,鍾昭寧抬手摩挲着紙上的旭字,輕聲道:“有一日你會把你心中所想和我訴說嗎?”
真想成為陪着你的那個人。我的英雄。
想着想着,鍾昭寧嘴角揚起一個笑容,抬手摩挲着那個旭字。
第二件煩心事,怎麼接近陸景旭。
前世的遺憾,她不想也是這輩子的遺憾,如果他們以後會兩情相悅,她就一定要嫁給陸景旭。
次日清晨,今日休沐。
鍾昭寧帶着自己準備的葯膳來陪爹娘用膳。
一進院門,就看見眾人都在這。
“雙雙來了。”鍾磊看着女兒笑着對女兒招手“來了就坐下用膳。”
鍾昭寧在鍾磊身邊的位置坐下,示意穀雨將葯膳端上來。
“這是我這幾日研究出來的葯膳湯,想着讓大家一起嘗嘗。”鍾昭寧一邊說一邊盛了一碗給鍾磊。
“今日怎麼想着弄葯膳了?”鍾逸安看着碗裏的湯,聞着一股清香。
“怎麼,二哥不喜歡?要是不喜歡就把你的那份給大姐,大姐需要多補補。”鍾昭寧對着鍾逸安挑眉笑道。
突然被鍾昭寧點名的鐘靜嫻有些忐忑,調整了一下心態對上鍾昭寧的眼睛笑道:“妹妹才需要多喝些。”
“我是需要多補補,不然我也不會出去賞個花就發了寒症。”鍾昭寧看著鐘靜嫻笑道:“昨日我發現,我院子裏有個丫頭,偷偷把我院子裏的花換了。”
“這種花,對我的身子是有害的,幸好姐姐提醒了我。”鍾昭寧笑着道“所以啊,姐姐也要留心,留心院裏的東西,千萬不要少了什麼多了什麼。”
鍾磊撇了一眼女兒,若有所思,雙雙的話意有所指,提示他要留心王姨娘和嫻兒的動靜。
柳慧看着女兒的模樣,也聽出了女兒的弦外之音。
鍾予誠看了看鐘靜嫻,又看了看始終笑容得體的王姨娘,最後的目光和鍾磊對上。
鍾逸安傻傻的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妹妹,最後才反應過來鍾昭寧話里的意思,順着妹妹的話說道:“是啊,這少了什麼不要緊,要緊的是多了什麼。”
“雙雙,來多吃點,這是你喜歡的江南響藕。”鍾予誠給鍾昭寧夾了菜。
“謝謝哥哥。”鍾昭寧對着哥哥甜甜一笑,然後接着鍾逸安的話“是啊,二哥回去也查查看。”然後夾了一塊肉給鍾靜嫻,笑的天真無害:“姐,多吃點,你都瘦了。”
鍾靜嫻食不知味,勉強的笑了笑。
鍾靜嫻回到房間,跌坐在美人榻上,鍾昭寧的言語暗示連鍾逸安都明白了,她還有何不明白的?
“鍾昭寧,你就是鐵了心要擋我的路!我不會讓你好過的!”鍾靜嫻狠狠的道。
聽雪閣。
“你呀你,出了這麼大事,也不和娘說一聲?”柳慧沒好氣的點了點女兒額頭。
“娘,你在說什麼啊?”鍾昭寧無辜的眨眨眼,看着柳慧問道。
“你早膳時不是話裏有話?”柳慧問道。
“什麼呀,我是真的提醒大姐。”鍾昭寧裝傻道,心中默默的給娘道歉:娘親,對不起,我不能和你說實話。
柳慧看着女兒半晌,確定她說的是真話,這才放下心來,但懷疑一旦湧上心頭,就很難消解。
鍾昭寧明白這一點,也利用了這一點。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鍾昭寧笑着投入母親的懷抱,把話題扯開。
母女兩說說笑笑的度過了一個下午。
書房裏,鍾磊看著鐘予誠,問道:“誠兒,你怎麼看今日雙雙的話?”
鍾予誠斟酌一番,看著鐘磊道:“依兒子看,雙雙可能無心插柳柳成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