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斗詩(上)

第三十二章 斗詩(上)

王石跟着侍女一起來到七樓,與其他樓層不同的是,七樓只有一處雅間。整個雅間呈圓形佈局,可以輕鬆看到樓下湖中夜景。

此湖名為瘦西湖,雖然是坤羅城的城中湖但是面積頗大,景色優美,白天楊柳依依,波光粼粼。

夜間花船游弋,歡聲笑語。戲船逡巡,琴瑟悅耳。

進門,王石便看到落座主位的上官傑夫婦,上官傑長得劍眉星目頗具威嚴,一看便是長年身居高位之人。其夫人藍氏長了一張鵝蛋臉,錦衣華服,貴氣逼人。

一旁是一位身穿金紅羅裙,面帶紗巾的婦人,哪怕只是端坐於此依舊難掩阿羅身段。

再看,另外一旁。坐着一位束高髻戴玉簪的老人,仙風道骨。老人身旁是一位身着宮裝、氣質如蘭的成熟女子,同樣薄紗遮面,看不清真容。

女子身旁還有眾多少男少女,個個英姿勃發,郎才女貌。

見王石過來,這些少男少女都將目光看過來。他們知道,為了招待他們城主甚至將各大家族的家主都請到六樓,這個模樣俊俏的青年是何人可以來此就坐。

“小石頭,趕緊過來。”上官傑起身對王石說道。不用多言,眾人從其神色中已然明白上官傑對此人的重視。

“來,給你介紹下,這兩位是天策府的蔣捷導師和南宮香雪導師。其餘這些年輕俊彥都是天策府的高才生。”

“至於這位,王石。是我們坤德武校最年輕的主任導師。”

上官傑為雙方互相介紹。

“果然是天策府的師生。”王石心道:“只是‘巫山’秘境還未開啟,他們怎麼提前過來了。”

“在下王石,諸位有禮了。”

“王導師,果然年輕有為。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坤德武校主任導師,老朽佩服。”蔣捷笑着回禮。

“諸位請坐。”上官傑說道。

“謝城主。”

眾人躬身道謝。

酒過三巡,一位老人來到上官傑身後,小聲說道:“大人,良辰已到,是否開始詩會。”

“開始。”上官傑回答得很乾脆。

很快,一聲鑼響,響徹雲霄,整個坤羅城都能聽見。

“嚯......”

整個城池頓時一片喧嘩,興奮起來,大家都明白這聲鑼響代表今年的詩會正式開始了。

“不知道,今年的桂冠會花落誰家?”

“今年會出什麼題呢?”

“去年名次不滿意,今年我一定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蔣導師,這兒您輩分最長,就請您老為大家開個彩頭如何?”上官傑對蔣捷說道。

“城主過譽了,人老了就只能長點歲數,比不得你們年輕人了。”老人開了個玩笑,站起身:“客隨主便,那老夫就獻醜了。”

來回踱了幾步,蔣捷說道:“猶記得當初,老夫也如你們一般年輕,朝氣蓬勃,轉眼已是暮年,時間過得真快啊。”

想了想,蔣捷念道:“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上官傑沒想到蔣捷如此有才,這才幾步路功夫居然作出如此工整詞句,忍不住鼓掌叫好。

其他人也是目露震撼之情,為老人才華所折服,跟着鼓掌讚美。

“老先生,才華橫溢,小女子佩服不已。”上官婉親自為蔣捷斟酒。

“夫人謬讚,才華橫溢老夫可不敢當。”嘴上說著,可是美人贈酒怎能不喝、焉能不飲。

“蔣先生已經為我們做好了表率,那麼現在就看年青人表現了。”上官傑說道:“有請先生為接下來斗詩命題。”

“恕老夫僭越了。”蔣捷還未坐下,僕人已經端來筆墨紙硯。蔣捷提筆在紙上寫了一個‘愁’字。

“斗詩第一篇,主題為‘愁’。”一個僕人敲着銅鑼在街道上邊敲邊喊。

很快今年斗詩的第一題便傳遍了整個坤羅城。

一旁,有僕人將蔣捷所著詞句抄錄在絹布上,掛在臨江閣外,讓整個坤羅城的人都能夠看見。

“就這般等着也是無趣,不如咋們加點彩頭。”上官傑提議。

“城主大人的意思是。”南宮香雪開口詢問。

“我們就賭送上來第一篇佳作需要多長時間。”上官傑想了想說道。

“敢問上官城主賭注為何物?以往得一篇佳作需時多久?”南宮香雪繼續問道。

“以一枚洗髓丸為注。鑒於以往佳作不多,幾柱香一篇也是常事,你們可自行把握。”上官傑想了想回道。

“一枚洗髓丸太少提不起興緻,十枚還行。”南宮香雪說道。

“十枚就十枚。不過南宮導師你認為需時多久?”

“不到一柱香。”南宮香雪斬釘截鐵說道。帶着面紗看不清表情,但話語中底氣十足。

“好,咋們拭目以待。”

上官傑爽朗一笑,這份賭約算是成了。其他人則是處於觀望狀態。王石對‘賭’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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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趣,蔣捷同樣如此。藍氏和上官婉,一個是上官傑夫人,一個是其妹妹,贏了輸了都進自家荷包,實在無意。

至於天策府的那些學員,哪敢僭越。

“那就多謝城主大人了。”南宮香雪展顏一笑,拍了拍身旁少女。

少女茫然,看了看南宮香雪又看眾人,見所有人都看向她,臉上不由浮起一抹紅霞。

她不是笨人很快明白南宮香雪的意思,起身行禮。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少女一字一句念道,無視周圍人震撼的目光。念畢,老實坐回原位。

久久無話,圓桌上眾人無不沉浸在詞句的意境之中。

遙想當初,初聞此篇,南宮香雪居然從此篇中獲得靈感,一舉破境入武王。

此刻在場諸人亦是如此,震撼、陶醉。

南宮香雪伸出手,“城主大人……”

上官傑無奈苦笑,感情自己是掉進了這位南宮導師的陷阱。

不過十枚洗髓丸於他而言簡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小妹妹大才。”上官婉對蕭婷說道:“此句,吾甚是喜歡。一點薄禮,希望你喜歡。”

時刻矗立在身後的丫鬟雙手端着一個托盤,上盛一精美的玉釵,恭敬送到蕭婷身前。

“我……”蕭婷想要說些什麼,被南宮香雪打斷,“還不趕快謝謝伯爵夫人,還有城主大人。”

“多謝夫人。”

“謝城主大人。”

蕭婷心裏亂七八糟,她哪裏會作詩,這詩是以前聽一個‘討厭’的傢伙念叨,被她記了下來。有心想要解釋,但看見師尊的目光又將到嘴的話憋了回去。

“相公,此詞精美絕倫,金釵之年便能做出這樣的詞句,真當得上奇才。”藍氏在一旁附和。

“夫人說的是。”上官傑知道藍氏的意思。不管你願不願意,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不管這是不是對方挖了坑讓你跳,這樣的奇才送上十顆洗髓丸算得了什麼,很多人求着巴結還來不及呢。

大手一揮,僕人恭敬的奉上一瓶丹藥,不多不少正好十枚洗髓丸。上官傑可不會在此刻多送,那不是舔着臉去結交嗎?他可拉不下這臉。

“小婷,想不到你還會作詩。”

“就是,感覺怎麼那麼不真實呢?”

有其他少男少女七嘴八舌,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風風火火的學妹居然有這能耐。

被說得不好意思的蕭婷垂着腦袋,難得的露出羞澀之意。

“咚咚。”

有敲門聲響起,一位侍女捧着一張娟布,恭敬上前。

“城主,諸位大人,有詞送上。”

侍女將娟布高高舉過頭頂,格外鄭重。

屋內有長者接過娟布,女子這才退到一旁。

長者看向上官傑,見他點頭,這才低頭看娟布內容,念道:“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又一絕世佳句。”上官傑嚯的起身。

“此詞雖美,但比我徒兒的還是差上不少。”南宮香雪在一旁說道。

眾人忍不住看向南宮香雪,心頭同時冒出一個念頭“這女人也是個護犢子的主。”

“這首詞為何人所作?”

上官傑問道。

“回城主,是五樓的貴賓,一位少年郎。”侍女如實答覆,“他們是王先生帶來的。”

侍女說著,將目光看向王石。

聽了侍女的話,王石可以肯定作詞之人必然是皇甫同無疑。

“城主,此子的確是我們坤德武校新生。雖然武道天賦不能與天策府的諸位高材相比,但是在詩詞一道卻是天賦極佳。近日,也幫助家父和我寫上一些‘寄語’、‘勸學詩’,深得心意。”

頓了頓,王石又說道:“本來今天帶他來,也是想着能在城主與兩位夫人面前出出風頭,彌補往日遺憾,結果……”

王石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大家都知道。此間席位幾乎被天策府來人佔盡,哪裏還能容得下人。

“小石頭,讓他上來,此等人才還是要見一見的。”上官傑很想見見真人。

“城主,他和他導師一起的。”王石補充道。

“無妨。”

皇甫同在徐鶯的催促下寫下了前世那位文武全才的一首‘醜奴兒’,徐鶯看過,頗為滿意,這才交給侍女。

“你別亂跑哦!我出去一下。”徐鶯交代一番,屋中只剩皇甫同一人。

皇甫同看向窗外,四下繁華、儘是熱鬧,萬家燈火、無我一盞,忍不住說道:“真是無聊啊!”

“那麼無聊,幫我寫一首詩。”突兀的聲音出現在房間裏,嚇了皇甫同一激靈。

身子抖了幾下,回頭看見張齕正怪笑着看他。

“你什麼時候來的?”皇甫同好奇問道,來回將張齕看了又看,“穿得人模狗樣的,你今天來相親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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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話,今天之事可比相親重要多了。”張齕反駁道。說著連拉帶拽將皇甫同推到桌邊,“快趕緊給我寫上一首,讓老夫出出風頭,待會兒你那導師回來就沒機會了。”

“算老夫求求你了。”

張齕見皇甫同無動於衷,在一旁連連合手哀求。

“唉。”皇甫同嘆氣,“算啦,看你那麼可憐幫你抄一首啦。”

提筆落書,“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拿去吧。”將絹布交給張齕。

“神童啊!神童。”

張齕忍不住稱讚。

“你老趕緊走吧,徐鶯導師回來看見你,連我也要跟着倒霉。”皇甫同看向房門。

“謝了。”

張齕也不矯情,轉身就走。

說來也巧,張齕剛離開不久,侍女便回來告知讓皇甫同去樓上。順便將樓上眾人的褒獎也告知與他。

只是皇甫同想着徐鶯外出還未回來,對侍女說道:“這位姐姐,等我導師回來再一道上去吧!”

“一切都聽公子的。”第一次被人尊重,侍女心中感動不已。

樓上,長者將兩首詞抄錄好,高掛閣樓之上,一時間引起巨大轟動,城內眾人無不爭相傳送。

一番對比,無數學子、才人無不甘拜下風,垂首嘆息。仰天怒吼,恨自己才薄,無力一爭。

臨江閣七樓,王石有些生氣,“兩層樓怎麼需要如此之久?”

“王先生這是關心則亂,有些着急了。”藍氏在一旁調侃。

正說著,門被敲響。

“終於來了,看我怎麼收拾你。”王石佯裝發怒。

只是房門打開,來的不是徐鶯皇甫同,而是一個侍女。

侍女同樣高舉絹布,“稟告城主,新得一篇佳作。”

見無回應,侍女只能再次高聲說道:“稟告城主,新得一篇佳作。”

矗立一旁的長者率先反應過來,上前接過,一看,自覺精美。對上官傑說道:“城主,此篇也是異常精美。”

上官傑也反應過來,“念。”

於是長者又將那首‘春晚’朗聲念了一遍。

上官婉輕聲呢喃:“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似是想到傷心事,忍不住掩面而泣。

“作者何人?”上官傑詢問。

“一位長者。”侍女回應。

“立刻請上來。”上官傑吩咐。

藍氏則在一旁安慰上官婉,或許自知失態,上官婉用絲巾擦了擦眼角,便恢復如常。

侍女不敢耽擱趕緊下樓去請張齕。

南宮香雪看向上官傑,“城主,這一炷香時間未到,已經誕生三篇佳作,你的洗髓丸準備好了沒?”

上官傑捂頭,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年是怎麼了?暗道:“這些人都棄武從文了不成?”

其他在座之人也是暗生悔恨,“早知道跟着南宮導師一起了,也能分得一杯羹。”

很快張齕屁顛屁顛衝上樓,在門口不忘整理一番衣衫,這才邁步入內。

“老張。”看見來人,王石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對這位老人實在太熟悉不過,可是從來不知道他居然會寫詩作詞。

“老張,你什麼時候能寫詩了?”王石起身迎接。

“小石頭,你也在啊!”張齕笑着和王石打招呼。緊接着整理衣衫,彬彬有禮向眾人施禮。“老夫張齕,有幸得見諸位,實在三生有幸。”

嘴上溫文爾雅,眼睛卻忍不住四下打量,見得一人時,不由瞳孔一亮。很快移開目光,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

“老先生高才,小女子佩服不已。”上官婉難得欠身行禮,實在是張齕的這首詞道盡了她的心酸、苦楚。

“夫人過譽了。”張齕老臉一紅。心中激動不已,“她居然對我說話了,她居然對我說話了......”

表面強裝鎮定,“也是日積月累,偶然得此篇而已。”

在場眾人自然當他是在客氣,紛紛出言恭維。

張齕樂在其中與眾人相談甚歡,尤其是蔣捷,兩位同齡人自然有更多交流之處。

上官婉也不客氣,直接讓婢女送上一支玉雕鏤金毛筆。

接到毛筆,張齕面露惶恐。不停道謝,直呼太過貴重,本不該取。又恐負了夫人心意,不知該如何報答。

眾人以為他是因得了賞賜而彷徨。哪裏知道這老不正經的其實是樂在其中。

“老先生作出此篇,對未亡人而言已是最好的饋贈,哪裏敢要報答。”此刻的上官婉溫潤如玉、蕙心蘭質。

皇甫同和徐鶯跟在侍女身後進了房間,一眼便看見張齕寵辱若驚的樣子。

皇甫同搖頭,徐鶯嫌棄,就差沒上去揍他一頓了。

看到徐鶯和皇甫同進來,張齕立刻又穩重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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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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