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獨寵
皇宮,鳳棲宮。
月上枝頭,樹影綽綽,忽的一陣風掃過,帶響了半樹的葉子。有一內侍正急急忙忙地往大殿裏跑去。
宮女剛為皇后梳好髮髻,打開一旁的妝奩,拿出兩支簪子,問娘娘:“娘娘,是戴這清流白玉簪好呢,還是戴金羽鳳凰簪?”
皇后的目光掃了過去,伸手撫上那隻鳳凰,做了紅色蔻丹的指甲與之很相襯。不知為何她又想起了西鄰宮那個深得帝心的狐媚子,她向來張揚嫵媚,像這簪子。
皇后蔥白的指尖不由緊了緊,收回手,“就它吧,金羽鳳凰。”
此時一位宮女繞過屏風和珠簾進來,與皇后隔了幾尺距離,低頭道:“娘娘,碌豐回來了。”
皇后皺眉:“不是剛讓他去請陛下嗎,怎麼折回來了?讓他進來,我倒要看看他怎麼解釋。”
很快,碌豐低着頭進來了,似乎很着急,還未行禮便直言起來:“娘娘,陛下來了,此時應剛入鳳棲宮,看樣子是又在那位宮裏受了氣。”
“什麼?”皇后驚的站了起來,一個錯位讓宮女把簪子給插歪了。
皇后立馬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還好先化了妝容,就是髮飾還未佩戴齊全,視線移到那歪了的金羽鳳凰簪上,當即發怒:“還愣着幹嘛,還不趕緊給本宮戴好!”
那宮女本就因為插歪頭飾而害怕,這被一吼,更是哆哆嗦嗦地給皇後娘娘整理着儀容。
“沒用的東西,下去領罰。”皇后叫了另一個宮女,“碧玉,你來。”
犯錯的宮女一聲不敢吭,憋着滿眼眶的淚水下去了。
“皇上駕到!”殿外有人在喊。
皇后趕緊出去迎接,走之前還在鏡前左右照了照。
皇帝一入殿,便見妝容得體的皇後走了出來。
皇後行禮:“臣妾拜見陛下。”
“免禮。”皇帝越過她走了進去,並未多給一個眼神給她。
皇帝剛坐下,便有宮女端來了熱茶。
皇後走近,掩嘴笑着:“臣妾正準備派人去請陛下呢,好巧不巧,陛下這就來了。”
皇帝吹了吹冒着熱氣的茶水,抬眼看下她,“請朕?何事?”
皇后在他身側坐了下來,兩人之間僅隔着一張矮案,皇后道:“也無甚特別的,就是太子選妃一事,臣妾心中已擬定人選,太子妃考核自然是沒有進行的必要了。”
“榮華,你派人放消息給西鄰宮,就說朕與皇后柔情蜜意,沒有一絲一毫想回去的念頭。”皇帝轉頭問皇后,“皇后剛剛說什麼來着?”
榮華領命出去。
皇后心中一沉,有些酸,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依舊大方地笑着,還耐心的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皇帝雖已是知非之年,但保養的還算好,沒有一根白頭髮,臉上的皺紋並擋不住他俊朗的五官。
皇室的人,沒有長得丑的。
即使老夫老妻了,皇后依舊會為這張臉痴迷。皇帝將茶杯放下,右手正緩緩轉動着左手的扳指,沉吟道:“皇後為何會如此堅定地認為太尉之女就能勝任太子妃呢,舞刀弄槍的女子,會成為太子的賢內助么?”
“這……”皇后一時啞口無言,斟酌半晌,“臣妾只是認為像趙小姐這般巾幗風姿,才配得上太子妃之位。會舞刀弄槍並非就是莽夫,先皇后雲氏便是出自名將世家,但性格卻溫婉難得——”
皇帝轉扳指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皇后自知說錯話,當即住了嘴,她偷偷瞟了一眼面前的男人,雖面無表情,但卻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心下暗自悔恨萬分。
皇帝微微眯眸,睨着皇后,強勢的目光使皇后抬不起頭來。
良久皇帝才開口,繼續轉動着扳指:“皇后究竟是欣賞趙家女的巾幗風姿呢,還是惦記着趙太尉手中的兵符呢,又或者是……關於趙虞皇后命格的可笑卦象?”
皇后一聽立馬慌的跪在地上,“陛下明鑒,臣妾絕無此心!”
關於趙虞有皇后命格一事很保密,皇帝嚴令不許外傳,只有太卜署的內部人員知道,但皇后還是將消息挖了出來。
皇帝起身,將她扶起來,忽然笑了,眼底卻是一片深邃:“皇后不必如此驚慌,太子本就是儲君人選,就算有此心,也是人之常情。”
皇后低着頭不敢與他對視,柔聲道:“謝陛下體諒,但也請相信臣妾,絕無二心。”
她頭上的金羽鳳簪在燭光下熠熠生輝,皇帝看了着實喜歡,詢問道:“皇后髻端的可是西域進貢的金羽鳳凰簪?世間只此一支?”
“回陛下,正是。”
“皇后可願忍痛割愛?”
皇后訝然,抬眸看他:“陛下喜歡?”心中正有一絲歡喜,卻被皇帝下一句話徹底澆滅了。
“朕瞧着很配梁妃,想來她是喜歡的。”
皇后金袍袖下的拳頭不自覺被攥緊,指甲嵌進了肉里,但臉上卻是大方的笑容,她取下發簪遞與皇帝,“臣妾瞧着也與梁妃妹妹很相襯呢,陛下拿去罷。”
“朕就知道皇後向來體貼人,大氣不吝。”皇帝收下發簪揣進了兜里,還小心翼翼地掂了掂會不會掉,“太子妃考核一事,若皇后想取消也行,只是趙虞並非最佳人選,皇后還是多想想罷。”
其實有很多優秀的人,優越的世家,只看皇后想不想罷了。
見宮女內侍簇擁着皇帝出門,她甚至還能聽見皇帝的聲音微微弱弱傳進來,“榮華,你說梁妃見了這發簪會跟我主動求和嗎……”
皇后癱坐在軟墊上,真是個狠心又無情的男人。
不,他也有情,只是全用在那個女人身上了。
婉婉西鄰女,韶顏艷朝霞。
他當真愛她卑微到塵埃里了,即使那女人不領情,滿心只有另一個男人,白賢依舊對她好。
她真的不服,憑什麼!這二十多年來她一腔真心從未得到過正視,而梁婉茹不廢吹灰便能讓白賢牽腸掛肚。
雖然皇帝有意壓低風聲,但她知道,皇帝的承乾宮與西鄰宮並沒有什麼區別,皇帝幾乎每晚都在西鄰宮就寢。
這十幾年來,皇帝每跟梁妃賭一次氣,便會納一個妃子入宮或者是挑一個妃子服侍一晚。
還要派人去西鄰宮告訴梁妃他又翻了誰的牌子,他想讓梁妃吃醋,但梁妃永遠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這讓皇后又惱又恨,別人愛而不得的,她只要勾勾手指便能得到。陛下難得一次來她們這,卻也不過是她的施捨。
還好她的兒子難堪大用,是個草包,和太子簡直天差地別。
想至此,皇后難看的表情才勉強緩和下來,因為這是她唯一一樣比得過梁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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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皇后以後要是知道這個草包跟太子相比還更勝一籌,會不會更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