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子殿下
織沅眼裏竄着火,頗為嫉惡如仇道,“原來如此,你等着,姐姐定然要讓他償還清楚!”
沈聽筠未言,心裏覺得,這樣被人護着的感覺真好。
她有些貪婪的想着,若是能一直留在他的身邊該多好。
雖適才在水中,她並未看清他的模樣,但聽他嗓音如同山泉冷玉,定然是個清風霽月的謙謙君子。
從來便聽說,東宮太子,芝蘭玉樹,沅芷汀蘭。
她要留在東宮。
東宮太子,謝鈺。
謝鈺的手下動作很快,秦淮河驚起了波浪,又恢復了平靜。只是,文德橋上的火光黑影漸漸隱匿下去,再也看不見蹤影。
——
“見過殿下。”
女郎的嗓音脆生生的,如銀鈴般悅耳。
正襟危坐的郎君正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她未敢抬眼,微微側首,只能瞧見謝鈺浮光錦制的錦靴。
少年郎似乎淺淺一笑,嗓音清朗,“沈聽筠,已故的荊州總督的長女。”
“荊州總督一生清正廉明,行事端方。沒想到最終卻被小人所賣,冤屈難書。”
沈聽筠心裏一直打着退堂鼓,她猜不透這位東宮太子的深意。
她微微頷首,落落大方道,“殿下說的是,家父的確慘死得怨。不知,殿下可曾願意替家父主持公道?”
她的嗓音平平淡淡,倒讓謝鈺一樂,冷哼一聲,“你倒是會算計,好一個借刀殺人。”
一直未曾起身,未曾抬眼的沈聽筠此刻脊背倏然支了起來,一雙含着秋波的杏瞳陡然與少年直視。
氣氛劍拔弩張,連側立在身旁的織沅都想不到,分明方才還可憐唧唧的小女郎,現如今卻敢同殿下對峙,十三四歲的小女孩,真是好膽量!
“甚好!你如今便進東宮做我的女侍吧。和織沅一樣。”
此言一出,織沅一怔,連清秋也愣了愣,殿下這是要養着這位荊州總督的長女了。
東宮可不缺女侍,且這位女郎一進來便能同織沅同位,必然會在金陵城引起軒然大波。
諸君各懷鬼胎,只有沈聽筠唇角緩緩勾起,真好,目的達成了。
可她並不信,她想一步一步挑戰謝鈺的底線。
“女侍?”
她唇角微翹,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也罷,臣女在此便謝過殿下了。”
沈聽筠站起身來,眼前十五六歲的郎君笑意淡淡,修長細白的手指捧着鏤空暖爐,她的視線不斷的上移,蘭芝醉的清香幾息之間濃郁起來,她看清了他的模樣。
如圭如璋,令聞令望。
許是有些醉意,謝鈺的面容上有些紅霞斑駁着,郎君醉玉頹山的風采讓沈聽筠壓低了聲音嘀咕一聲,“真好看。”
沈聽筠看着秦淮河漸漸遠去,在書案旁磨着墨,頗有些漫不經心,許是有燭光映照在郎君的面龐上,本就俊美的面龐更添了三分溫柔。
他依舊披着一身漢白玉鶴氅,紫毫筆在他的手下生花,眉心卻是隱匿不起來的狼狽,沈聽筠有些訝異,這位太子殿下便這般不忌諱她?
這可都是朝中機密。
豈料謝鈺只是淡淡抬起眼,嗓音清朗,“你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看得懂?”
他挑了挑眉,這倒是讓沈聽筠羞澀了起來,這倒是真的,她學問其實還略欠火候,只不過如今家破人亡,哪裏還能讀書?
似乎猜的透她的心思,謝鈺不加任何情緒的說道,“待回了京城,你便跟輕輕一起去上書房上課。”
輕輕?沈聽筠略一思索,便想起來了,皇后的嫡親女兒,太子殿下寵在心裏的嫡親妹妹謝輕。
她有些驚訝,上書房真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思索未畢,就被伏案的謝鈺打斷了,“上書房只有輕輕和禮國公府的三公子在,不用感到拘束。”
船隻慢慢行進着,正是夜深人靜的好時候,謝鈺還在伏案處理政務,卻讓人帶着沈聽筠下去休息了。
進了靜室,待到女侍下去,才讓沈聽筠覺得有些恍惚,記得在荊州的時候,也沒有人對她這麼好,父親總是要求她做一個天之驕女,壓迫打罵總是無時無地伴隨着她,她是長姐,是所有小輩的表率,要求事事完美,卻從來沒有問過她想不想要樂不樂意。
所以,雙親去世對她而言,只不過是一件不痛不癢的小事罷了。
思索了許久,才緩緩閉上雙目,緩緩進入睡夢。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
不知過了多久,沈聽筠再次醒來,已經到了京城,看着裏屋的陳設,琉璃瓦,漢白玉,晚香玉……桌上骨瓷瓶中的臘梅還滲透着清晨的露珠。
她有些唏噓,以前只聽說過無數讀書人酸秀才散盡家財只為了考取功名,她先前不懂,如今算是明了。
這京城中真是富貴迷人眼,眼花繚亂下誰又能按耐得住呢。
她直起身子,只聽得外間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壓的很低,她卻能夠聽得清楚,
“織沅姑娘,殿下帶回來的小女郎,當真是府里的女侍?”
沒有人應聲,只聽那一方聲音愈發急切,“若只是女侍,殿下何必……住嘴!妄議殿下,不要命了!”
語音未畢,便聽見織沅低斥一聲,直接打斷了那人的對話,沈聽筠聽着無趣,徑直下床穿戴起來,京城中氣候微微冷,與姑蘇相較,火盆中滋啦滋啦的聲音更是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