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農村裡春插季節到了,陳春在家裏插了兩天秧,這天晚飯後,表嬸娘來到了陳春家,她對陳春說:“陳春,你媳婦兒搭信要你明天幫你丈人家裏插秧去,你丈人家明天一塊大田要插秧。”

本來,陳春家明天也是一塊大田要插秧,陳冬生準備請二叔、二嬸娘幫忙的。聽表嬸娘說后,陳冬生也覺得沒法,新女婿給丈人家插秧是應該的,陳冬生只好答應陳春明天給他丈人家插秧去。

翌日一早上,陳春騎單車到丈人家裏插秧去,到了丈人家,吃了早飯後,他和秀萍及趙支書一家人一起去插秧。陳春很會插秧的,他插秧手好快,並不輸給女人。這天在丈人家插秧,秀萍還比不過他。幫丈人家插了一天秧,在丈人家吃了晚飯後,陳春要回去了,因明天自己家裏還要插秧。

春插完成後的一天上午,陳春又騎單車到趙家去,經過王家棟家門前時,忽聽王家棟喊他:“陳春!”他連忙下了單車,看到王家棟站在自家的大門口。王家棟說:“陳春,你進我屋裏來,我有話同你說。”

陳春於是把單車停放在外面,進了王家棟的屋裏,王家棟請他坐了。劉姨兒給他倒了一杯茶。王家棟神秘又鄭重其事地口氣說:“陳春,你明日回去,同你父母商量一下,儘快把你和秀萍的婚事辦了。怕夜長夢多。”

陳春心裏一驚,姨父怎麼說這樣的話呢?他心裏疑問。劉姨兒笑說道:“陳春,你也別多心,其實秀萍本人沒什麼的,只是有些不通情理的親戚多事,在秀萍面前打破,說秀萍先從農村裡跳進縣城,現在又從縣城裏跳回農村,真不值得。特別是秀萍的公公,竟然說,秀萍嫁到你家裏去,豈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所以,你姨父才要你趕快辦婚事,怕夜長夢多。”

陳春聽后,心思沉重起來,辭了王家棟夫婦,仍往秀萍家裏去。他沒有剛才來的時候那樣歡快了,臉色變得沉鬱。

到了秀萍家裏,秀萍看他臉上不愉快,輕聲問:“你怎麼了?好像不高興?”

陳春強顏歡笑道:“沒有呀,我沒有不高興呀。”

秀萍說:“你一來就掛在臉上了,誰看不出來?”

陳春只好如實說:“秀萍,聽說你這邊有些親戚在打破?說你從農村裡跳到縣城,又從縣城裏跳回農村,真不值得,是不是?還有,聽說你原來的公公說你嫁到我家裏,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是不是?”

“原來你是為這些事?”秀萍淡淡的笑了一下,又說:“你很在乎是嗎?”

陳春說:“我肯定在乎呀。”

“你可以在乎,也可以不在乎。”秀萍仍是淡淡的口氣,又說:“是的,我也不瞞你,這些都是真的,我這邊是有些親戚打破。特別是周家,不但娟娟的爺爺說那個話,其實,所有周家的親戚都不贊成我們的婚事。娟娟的奶奶就說我不聽她的話,願因是,我周少龍剛死才三個月時候,娟娟的奶奶就託人給我介紹一門親事,那男兒也是離婚的,有一個六歲的小男孩跟着他,街上也有樓房,他也有工作,是在縣城關鎮供銷社上班。我當時沒同意。”

“那很好呀,你怎麼不同意呢?”陳春問道。

“我就是想不通呀,娟娟的奶奶怎麼那麼快就要給我物色男人?我周少龍屍骨未寒,於心何忍呢?況且,周少龍死後,我萬念俱灰,當時我心裏想過,永遠再不嫁人了,想去做尼姑去的。”

陳春玩笑道:“你去做尼姑?我怎麼辦呢?那我去做和尚?”

秀萍嗔道:“你真是個傻瓜,當時我又不認識你。”

秀萍又說:“當時我想,娟娟的奶奶那麼快想我嫁人,難道真的是她兒子死了,媳婦就成了他家裏多餘的人了?後來,我才慢慢想通了,娟娟的奶奶也是一番好意。”

“你現在後悔了?是嗎?”陳春苦笑了一下說。

“我不是後悔,你也別誤會我的意思。我是說,我當時誤會了娟娟的奶奶,她其實是一番好心。”秀萍忽然抿着嘴兒笑了一下,又說:“陳春,我不瞞你,前天我回縣裏去,娟娟的奶奶又說給我介紹一個對象,說那男兒是開車的司機,縣城裏也有樓房,也是離婚的,身邊有個四歲的女兒。”

看陳春的臉色剛剛好些了的,又沉鬱了,且發怔的樣子,秀萍連忙收起話不說了,並輕聲問:“陳春,你怎麼了?我就曉得,我不該同你說這些話。”

婆婆在喊吃中飯,秀萍於是要陳春吃飯去。到了廚房裏,是婆婆弄的飯,簡單幾樣菜,竟然只有陳春三個人準備吃飯。陳春問:“爸爸和媽媽呢?還有哥哥和嫂子呢?沒來吃飯?”

婆婆說:“你們的爸爸和媽媽,到你媽媽的娘屋去了,秀萍的一個沒出五服的外公死了,他們去弔唁去的;你哥哥和嫂子也回嫂子的娘屋去了。”

吃了中飯後,一會兒,哥哥和嫂子一家人回來了,婆婆問他們吃中飯沒?李美英回答在娘家吃了中飯回來的。秀萍的哥哥名叫趙華。趙華和陳春打了招呼后,又說要趕忙去給人家漆傢俱去了,趙華騎單車去了。李美英是個大忙人,陳春每次來趙家,都發現嫂子不住時的忙着家務。

陳春和秀萍在曬坪上坐着靠背椅,農曆四月的天氣,這天是晴天多雲,也時陰時晴,不冷不熱,好舒暢;婆婆在廚房外堆細柴的地方綰細柴把子。明兒拿來一根尺來長的鐵絲嚷着要陳春幫他做手槍,陳春拿了鐵絲開始做,隨便彎了個手槍形狀給了明兒,明兒拿着假手槍玩去了。

秀萍對陳春說:“你不用在乎別人說些什麼,我自己的事,我個人自有主張。”

陳春沒做聲。婆婆一面綰把子,一面說:“陳春,別人說什麼都是枉然的,秀萍不會變心的,你放心。”

晚上,趙支書夫婦因去弔唁沒回來。陳春仍睡她家客房裏,秀萍和婆婆睡去了。

次日早上,李美英弄早飯,陳春在她家吃過了早飯後,他要秀萍和他一起回去。秀萍又說要到縣裏看孩子去。陳春只好獨自回家去。

陳春騎着單車經過王家棟家門口時,王家棟又喊他,“陳春!”他下了單車,王家棟走近他說:“你回去就同你爸爸說,要你爸爸請一個先生把結婚的吉日子看好,然後,儘早來送日子,求喜。你爸爸不是說,上半年要娶媳婦嗎?我建議,就端午節這天結婚,要你爸爸問一下先生,看行不行?”

劉姨兒說:“端午節這天到底行不行呢?還是聽先生的。看結婚日子,還要結合女方的生庚八字的。”

陳春說:“我爸爸自己會看日子的,不用請別人看。我還不曉得秀萍的生庚八字?就是秀萍的出生年、月、日、時?”

劉姨兒說:“秀萍的出生年、月、日、時我曉得,我現在就告訴你。”

劉姨兒把秀萍的出生年、月、日、時告訴了陳春,陳春記住了,他騎上單車回去。

陳春回到了家裏,同父母說了王家棟說的話,劉姨兒說的話,和秀萍說的話都同父母說了。陳冬生嘆道:“這個趙秀萍不比張佳華,張佳華其實很直爽的,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而趙秀萍呢?看她平時話很少,我一直都沒摸到趙秀萍的底。”

陳春媽說:“秀萍好溫柔,好沉穩的,我相信她,她會變心了么?”

陳冬生果然開始行動了,他自己懂看日子,他拿黃曆,結合平生所學的東西,因看結婚日子要以女方的生庚八字為主,陳春給他說了秀萍的出生年、月、日、時。陳冬生便仔細推敲、斟酌,看了個結婚的吉日子:結婚期定於古農曆五月十八日;他用紅紙、毛筆按格式寫好,封面就寫:預報佳期。弄好后,再又推敲一個送日子,求喜去的吉日,要表嬸娘通知王家棟。

求喜去的吉日到了,這天,是下雨天,陳冬生準備到趙家去送日子,求喜。按農村裏的鄉俗,他昨天就把禮物全部準備好了。然後,由表嬸娘帶着陳春及父母一起往趙家去,都打着雨傘步行去。

先到了王家棟家裏,把媒人的一份禮物給了劉姨兒,然後,王家棟夫婦帶着一起往秀萍家裏去。

到了秀萍家裏,因王家棟昨天通知了趙家的,說是今日來客,又是下雨天,她一家人都在家裏。秀萍的四嬸娘也在她家裏。趙支書夫婦熱情的招待客人,篩茶、遞煙等客套一番后,陳冬生按農村裏的風俗遞了《預報佳期》的帖子,並口頭上說明結婚的吉日子是:古農曆五月十八日。

秀萍的心裏卻感到窘,因為,她根本沒準備這麼快就結婚。她對陳春的感情還不深,她忘不了周少龍,有時候,她心裏還要把陳春和周少龍做比較,總是在感情上還不能完全接受陳春,她的心裏還沒轉過彎來。於是她說一句:“結婚的事,這麼著急做什麼呢?”

陳春卻很迫切,他說:“秀萍,你還猶豫什麼呢?我們結婚吧?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劉姨兒勸道:“秀萍,結婚算了,早點結合在一起,早點奔你們自己的前程去,已經是孩子的媽了,別再讓父母還為你們操心。”

秀萍的四嬸娘也說:“秀萍,像你找到陳春這樣的好脾氣,好心腸的男兒算你有福氣。你們定親以來,陳春到你家跑來跑去,我們都看在眼裏,陳春確實是很不錯的,待人熱情有禮貌;做人做事都很誠實;他說話也蠻有水平。這樣的男兒誰都放得心。我也勸你早點結婚算了,早一點去奔你們的前程。光陰似箭,一晃就老了。”

稍待,李美英笑着說:“妹兒妹夫也談了兩個月了,本來,都是有孩子的大人了,他兩個好像還沒什麼感情一樣的。陳春還是蠻喜歡妹兒,我看得出來。”

婆婆說:“美英,你的意思是妹兒不喜歡陳春嗎?不是的,妹兒心裏有陳春的,我曉得的,她只是不願隨便說出來,每次陳春有幾天沒來了,妹兒都念叨,她想他呢,我都問過她的。”

趙支書笑着對陳春說:“陳春,你別多心,秀萍其實很喜歡你的,有一次,她和別人閑淡時候,竟然說了一句:我的陳春……;別人馬上笑她,她臉上也鮮紅了。”

忽聽秀萍輕嘆一聲,她看了陳春一眼,說道:“好吧,我同意跟你結婚,結婚日子也依你的農曆五月十八日。”

陳春的心裏似湧進一股幸福的甘泉,他周身舒暢了,心裏甜蜜着。

表嬸娘問:“秀萍,你有些什麼要求呢?”

秀萍答道:“有什麼要求呢?都是再婚,簡單點啵。他家不是現成有一張高低床么?還有一套組合櫃和寫字枱么?其他小傢具好像都有,他再添置幾樣傢具就夠了。我建議:再添置一張床,一套矮組合櫃,一張梳妝枱就行了。他別只望我這裏還有什麼,我周家的所有財產都要留給娟娟的,我只從周家帶一張好些的床出來;他也別只望我娘家還有什麼,我爸爸早就說過,再婚簡單點,娘家沒什麼陪嫁了。我只能說,他娶我,算他沒有福氣,我就只有孤單單的一個人。”

表嬸娘又問:“你自己的新婚衣服呢?還有床上用品:被子、蚊帳之類的東西呢?”

秀萍盤算了一下,然後說:“這樣吧,一共拿兩千塊錢來,我自己來安排。”

劉姨兒說:“秀萍,你的意思是,陳春家一共拿兩千塊錢給你,你的新婚衣服、床上用品、還有其他要買的小東西,都是你自己去安排。陳春家裏只負責添置幾樣傢具就行了,是不是?”

秀萍說:“是呀。”

表嬸娘說:“這樣安排也還合情合理。”

婆婆說:“這樣很好嘛,當然要簡單點嘛,再婚的,又不比第一次初婚。”

劉姨兒又笑着問陳春:“陳春,你還有什麼意見呢?”

陳春正在心裏喜不自勝,覺得秀萍說得合情合理,他哪裏還有什麼意見?於是高興地說:“我沒意見。”

王家棟對陳冬生說:“表哥,你的意見呢?我看秀萍這樣安排也還合情合理呀?”

陳冬生說:“好呀,就按媳婦說的安排,我家裏還有材料的,我去打幾樣傢具。過幾天,我就給媳婦送兩千塊錢來。”

結婚的事就這樣商議好了,大家都皆大歡喜。吃了中飯後,大家又說閑話,到了下午三點鐘時候,陳冬生說要走了,趙支書要留他們吃了晚飯再走,說早點弄晚飯。陳冬生說,他還要回家去田裏撒化肥去,天沒下雨了。

陳冬生夫婦和表嬸娘走了,陳春被留了下來。趙支書安排了一桌麻將,要陳春打麻將。

第二天,陳春辭了秀萍回家裏去,他要開始安排婚事了,離結婚的日子只有一個月零幾天了。他回到了家,給爸爸做幫手,把家裏的材料都準備好,準備請木匠進門打傢具。陳春的二叔就是木匠。

天氣晴了,二叔也來到陳春家裏開始打傢具,另外還請了兩個木匠。陳冬生和陳春把家裏倉庫里的餘糧弄出來,用麻袋和編織袋裝好封好,請一輛手扶拖拉機拉到鎮上去賣了。陳春自己也湊了錢。湊齊了兩千塊錢,陳冬生交到陳春手上,要他給秀萍去。

次日,陳春在家裏吃了早飯後,他到秀萍家裏去,把兩千塊錢交給了秀萍。陳春要求秀萍到他家裏去,秀萍說:“我今天還是沒時間到你家裏去,今日是娟娟的爺爺的生日,俗話說:生不過午;我馬上要動身到縣裏周家去了。要不這樣,我明天到你家裏去,你不用來接我,我自己去,你不是說,家裏正在打傢具嗎?我明天去看,矮組合櫃最好是按周家的樣式打,我明天同二叔說。”

秀萍要走了,陳春用單車把她送到去縣裏的乘車路口,他看着秀萍上了車,然後他才回家去。

翌日,陳春家裏三個木匠在緊張忙着打傢具。陳春在家裏等秀萍來。快到吃中飯時候,果然,秀萍來了。陳春特別高興。陳冬生夫婦特別熱情,對秀萍像捧着一碗油似的小心呵護着。

秀萍同二叔說了矮組合櫃要按周家的樣式打,並說了矮組合櫃的結構。二叔說,那樣式還有點過時了,按那樣式的基礎上,還要做得漂亮些,方便些。秀萍滿意了。

吃過中飯後,秀萍說要到縣裏去了,陳春留她:“秀萍,你今日不到縣裏去,就在我家睡。”

秀萍說:“我要到縣裏去的,還有好多東西要買。娟娟的姑姑還在周家,娟娟的奶奶要我回去吃晚飯的。”

陳春只好送她到鎮上乘車去。陳春送了秀萍轉身回來,二嬸娘剛才在他家吃中飯,二嬸娘還在他家裏,二嬸娘把陳春喊到一邊悄悄問:“陳春,我問你,你和秀萍到過一起沒?”

陳春明白二嬸娘的意思,是兩人有沒有睡過?於是搖了搖頭說:“我們還沒到過一起。”

二嬸娘說:“人家初婚的,結婚之前早就到一起了,你們是再婚,都是有孩子的過來人,快結婚了都還沒到過一起,說明你們兩個真的還沒感情。”

陳春嘆道:“我剛才留過她,想她今晚在我家裏睡的,她不肯,說縣裏周家等她吃晚飯。”

二嬸娘說:“你留她都不肯在你家裏過夜,說明她對你還真的沒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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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憂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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