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陳春去郵局發信去，他一面走路，一面心裏好亂。關於他和張佳華的親事，起源還是陳冬生親自提起的，張佳華是離婚了的女人。張佳華之前的婆家和陳春家相隔不遠，雖然不同一個村，但他們的組是相鄰組，是田挨着田的。兩家有時候干農活，都看得到，只隔一條田埂。張佳華干農活很勤勞，陳冬生那時就很稱讚張佳華是他們家的好媳婦。
三年前，陳春和妻子王麗雲離婚了，後來他去廣東打工。前年臘月，陳春回家過春節，這天晚飯時候，陳冬生對兒子說：“陳春，我去托媒人把那個張佳華說給你做媳婦兒，要得不？她現在也離婚了。”
陳春認識張佳華，經常看到她，只是從來沒和她說過話，他一直覺得，張佳華長得好漂亮，又很能幹，她也離婚了？什麼原因離婚？他和父親閑談問道；陳冬生說：“我也只是聽別人說，說她兩夫妻不和氣，經常吵架，後來就離婚了。”陳春表示同意張佳華。
第二天下午，鄰村裏的老張來到了陳冬生家，說要做媒人撮合陳春和張佳華。陳冬生非常高興，一面給老張遞煙，一面說：“感謝你！張兄弟，昨晚上我還和陳春說起這件事，我正想要託人做這個媒的。我想過請你做這個媒人最好，因為，我們是朋友，我家裏情況你了解，聽說你和張佳華拐彎抹角有親戚。陳春表示同意張佳華，不知張佳華同意陳春不？”
陳春媽給老張篩了一杯熱茶，老張一面接茶，一面說：“佳華也同意的，我問過她。”
老張又說：“這樣吧，後天是臘月二十四過小年，後天早上，陳春到我家裏吃早飯，我明天去通知張佳華，讓陳春和張佳華在我家裏見面。”
“很好呀。”陳冬生說。陳春也同意後天見面。老張閑話一會後，他去了。
臘月二十四早上，陳春到了老張家裏，一會兒后，張佳華也果然來了。陳春雖然和她相識，但沒和她說過話。他大方的親切招呼一聲，“佳華，你來了？”
剛才老張同陳春說了，張佳華今年二十七歲；陳春是二十九歲，年長兩歲。張佳華微笑的臉紅了，她輕聲回應一聲，“你比我早來呀。”
張佳華本來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她鵝蛋型的臉，很白皙；眉清目秀，舉止嫻雅。她今日打扮得很艷麗，上穿一件十分鮮艷奪目的紅色羊毛外套衣；下穿一條青色彈力褲，褲的小腿部綴有紅、白兩***花紋；一雙黑色的高跟皮鞋擦得閃閃發亮。
相互都還談得來，兩人都有文化，陳春高中畢業，張佳華初中畢業。陳春很滿意。媒人老張問雙方是否同意，雙方都表示同意。老張非常高興。陳春正當心裏暗自慶幸，張佳華忽然提出三個條件，她說：“陳春，你的人我表示看得起，但我有三個條件，你去考慮，等一，我建議你家裏修樓房后我們結婚；第二，我不想生孩子了，我第一個孩子生怕了；第三，我聽說你還不會耕田，你必須學會使牛耕田。”
陳春聽后，臉上失去了悅色，他心裏沉重起來，這第一個條件，他家裏現在是四間平房，父母都是栽田種地的老實人，家裏沒存款。自己在廣東打工，東奔西跑，也沒找到好工作，工資微薄，要負責女兒曼曼讀幼兒園的學費，有時候還要寄錢給父母補貼家用，因此也沒什麼積蓄，目前哪有錢修樓房？第二個條件，不再生孩子，別說自己不滿意，恐怕他父母及他家所有親戚都不會同意；第三個條件，學會耕田，那不算條件，他是要學會的。
陳春心裏發了片刻悶，他回復張佳華說：“佳華，第一個條件，我家裏修樓房后我們結婚，你給我時間，我努力做到；第二個條件，你不再生孩子，我要同家裏人商量后回答你；第三個條件，那不算條件，我本來就應該學會耕田的。”
陳春和張佳華在媒人老張家裏吃過了早飯，又說了一會兒閑話后，張佳華說有事要先走了。陳春也說要走了。於是，都相互告辭各自回家去。
陳春回到了家裏，把和張佳華見面的情況同父母說了，陳冬生開始很高興的，聽了張佳華提出的三個條件后，他不高興了，他正在吸煙，吧噠，吧噠，吸了幾口，隨着一聲嘆息，將煙從鼻孔里嘆了出來，煙霧在他蒼老黝黑的滿是皺紋的臉前飛騰。
“這丫頭變了，難怪我聽人家說她變了，果真。她嫌貧愛富，還說不生孩子。我們家高攀不起這丫頭。”陳冬生嘆道。從此後，陳冬生對這件事心灰意冷。
過完年後，陳春又到廣東打工去了，他喜歡張佳華，心裏還惦記她，他給張佳華寫信，收信地址是寫的張佳華的娘家，他想用書信聯絡感情。這一年的上半年，他給張佳華寫過好幾封信，可是，張佳華一直沒給他回過一封信。到了下半年，他收不到張佳華的回信，再也不寫信了，他要忘掉張佳華。
這年臘月十四，陳春回家了，因他在廣東打工進的那一家小型紙品廠倒閉了，他又失業了。他想明年不出遠門了，就在家鄉縣城裏找工作。第二天是學校放寒假的日子，聽說是下午兩點鐘放假。下午一點半鐘，陳春到了鎮中心幼兒園，等着接女兒曼曼。碰巧，他遇見了張佳華，張佳華也是來接她女兒的，她女兒也是讀幼兒園；幼兒園和小學是同一個校區，此時，時間還早，學校門外面來接孩子的人還不多。陳春和張佳華打招呼，走近她，輕聲問道：“佳華，你怎麼不給我回信呢？”
張佳華微笑着回答道：“我今年也一直沒在家裏呀，我也到外面打工去了的，不過我沒去廣東，我是在長沙打工，也沒找到好工作，在一家小型電子廠，工資低。我在那廠辭工了，昨天回家的，過年後再找工作去。你給我寫的信，一共有五封信，我昨晚上才看到，你的信寫得很有感情，看來，你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
陳春也把自己今年打工不順的事同張佳華說了。張佳華說：“陳春，關於我倆的事，我考慮過了，我原來提的條件，第一個條件，就不算了，你家裏目前經濟困難我知道，我們以後一起努力修樓房；第二個條件，我不改變，我當初生我女兒是難產，我怕了。更何況，你有一個女兒，我有一個女兒，雖然我女兒是判給前夫，但我也要負責的。所以，如果我們再生孩子，負擔會很重的。我們今後，把我們雙方的女兒都平等對待，這樣不好么？”
陳春想，佳華說得也有道理，於是說：“佳華，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們就談吧，我回去同家裏商量，乾脆我們把婚事先定下來，明年選個日子結婚算了。”
下午兩點鐘時間到了，學校放寒假了，學校大門處很擁擠，先排隊出來的是幼兒園的孩子，幼師在點名喊着家長接孩子。陳春和佳華都接到了各自的女兒，然後相互告別各自回家去，
晚上，陳春同父母說了白天學校接女兒時候遇見張佳華的事，可是，陳冬生還是不滿意，陳冬生執意娶媳婦要生孩子。
陳春還是捨不得張佳華，他心裏想明天去找媒人去，找媒人來勸說他父親。第二天上午，他去找媒人去了，找到老張，說明來意。老張說：“好，我去勸你父親。”
老張果然隨陳春一起來到了陳春家，老張於是勸說陳冬生，他說：“冬生哥，佳華讓步了，原來提的第一個條件，她不算了。第二個條件，我去勸她，不生孩子不行的。但陳春喜歡佳華，他兩個有感情，我還是想撮合他們兩個人。我保證做佳華的工作，結婚後生孩子。”
陳冬生說：“張兄弟，感謝你一番好心，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同意，明年選個日子把陳春和佳華的婚事辦了。雖然是再婚，也要生孩子的，不生孩子的婚姻不牢靠的。”
老張說：“冬生哥，你放心，我一定做佳華的工作，是要生孩子的。我建議，我們選個日子，到佳華家裏去一趟，同她父母見個面，商量一下把婚事定下來。”
陳冬生說：“今年沒時間了，過年沒多少日子了，都要忙年。乾脆過年後，再選個吉利日子到她家裏去。”
“要得。”老張高興地說。
過了年，很快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這天，老張到陳冬生家裏來拜年，老張對陳冬生說：“冬生哥，乾脆，農曆二月初，選個日子到佳華家裏去。這正月二十二，我老丈人做七十大壽，我要吃酒；正月二十八，我侄兒結婚，我還要幫哥哥家裏忙。我前天同佳華說了的，佳華說，她反正還沒找好工作，二月轉初到她家裏去可以，定好日子通知她。”
陳冬生從房裏拿出黃曆翻看了一下，然後說：“張兄弟，你去通知佳華，就農曆二月初八日我們到她家裏去。”
“好，我通知佳華，農曆二月初八日到她家裏去。”老張很高興。
農曆二月初八日很快到了，這天早上，陳冬生到鎮上買了一些禮物，他家吃過早飯後，老張來到了陳冬生家。老張對陳冬生說：“冬生哥，我們租車去，到佳華娘家那個村子不通中巴車，我們就租那種有棚的小四輪車。”在當時，農村裏的人走親戚，交通不很方便，不通中巴車的地方，人們都是租那種有棚的小四輪車。陳冬生說聲好。於是，陳春、陳冬生夫婦用袋子提着禮物、和老張一起四個人步行往鎮上租車去。到鎮上租好了車，然後往佳華娘家去。
先走了一程鋪瀝青的縣道，然後是分岔路口轉走鄉村簡易公路，簡易公路不寬，路上鋪的是小石子，有的地方還是下雨後未乾的泥水聚積的窪地。此段路約有六里路，一會兒后，小四輪車開到了佳華娘家組裏了，陳春幾個人下了車，陳冬生給了司機租車費，司機拿了錢開車回鎮上去。陳春等由老張帶着走往佳華娘家去。
這是一個大屋場，陳春四個人步行經過了幾戶人家，到了佳華娘家了，老張帶着走進屋裏去。佳華在家裏，她滿面笑容迎客進屋。她家裏來客人了，是她姐姐張麗華和姐夫孫立新。她姐姐和姐夫也都認識陳春一家人。陳春也認識張麗華夫婦，她夫妻倆是在鎮上做小買賣的。張麗華夫婦也非常熱情招呼客人，並請大家到火坑屋去坐。陳春等進了火坑屋裏，都圍着火坑坐下了。佳華趕忙給客人篩茶；佳華媽滿面笑容，到火坑屋和客人打招呼后，她到廚房忙去了。今日是陰天，此季節是初春，還有些嫩寒，佳華爸爸從外面弄了干木柴來加放在火坑裏，火坑裏的火燃得更旺了，溫暖了此間小屋。佳華爸爸又給客人遞煙。大家閑談了一會，佳華媽媽的中飯弄熟了，佳華爸爸喊客人到廚房吃飯去。張麗華夫婦熱情的請陳冬生等客人到廚房去。廚房裏擺了一桌豐盛的筵席。一會兒大家吃飯喝酒完畢，又都到火坑屋裏去坐。
老張把話轉入正題，他說：“陳春，佳華，你們兩個，自從前年臘月到我家裏，你們倆見面，到現在都考慮一年多了。你們兩個也都有感情了，怎樣結合在一起？你們先各自說一下想法，大人們的意見只能做你們的參考。”
陳春笑道：“我的想法是，只要和佳華在一起，什麼都可以。”說得大家都笑了。
佳華說道：“陳春，我原先提的三個條件，第一個條件我改變了，你現在可以不先修樓房，我們結婚之後再說；第二個條件，我不想再生孩子，我不會改變，理由是，我生第一個孩子是難產，我確實怕了。還有，你有一個女兒，我有一個女兒，再生一個孩子，我們就是三個孩子了，負擔重。所以，還是不再生孩子好。”
陳春看到父親的臉上失去了笑意。老張打圓場說道：“佳華，先不要把話說得那樣滿，今後條件越來越好了，你們兩個越來越有能力了，還是要生孩子的。”
孫立新說：“媒人說得對，你們兩個今後把家裏條件創造好了，還是要生孩子的。”
佳華說：“那就以後再說吧。”
陳冬生的心裏總覺得不盡如人意，老張和孫立新都勸說了佳華，聽佳華說的話，她像是轉彎了。陳冬生也不好說什麼。
佳華爸爸說：“他兩個的婚事，儘管是再婚，也要請木匠打幾樣傢具的，我算了一下，包括材料，木匠、漆匠工錢等，一起還是要花幾千塊錢。”
老張對佳華爸爸說：“表哥，你說，男方一共要拿多少錢給你跟佳華打嫁妝傢具？”
佳華爸爸說：“一共拿六千塊錢給佳華就可以了，我又不會賺他們的錢，農村裡一句俗話：將錢嫁女么？”
陳冬生說：“那就這樣吧，到時候把結婚的日子看好了，我給佳華六千塊錢。我們先定一下，佳華什麼時候到我家裏過門的日子。”
孫立新說：“佳華第一次到你家裏去過門的日子我看好了，我翻過黃厲的，就定在農曆二月二十日。這天蠻好。”
陳冬生笑道：“立新，你這麼年輕，也懂看日子么？”
孫立新說：“我懂一點點，跟我老爸學的。”
陳冬生說要走了，因為老張問了，佳華村子裏沒有車租，只能步行回去。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四點鐘，陳冬生等告別佳華一家人走了。
陳春四個人步行了一個多小時，到了鎮上，老張分路回自己家裏去了。陳春一家人回家裏去。回到了家裏，陳冬生心裏悶悶的，陳春媽開始弄晚飯。吃晚飯時候，陳冬生說：“佳華總是不心甘情願生孩子。結婚不願生孩子，自古以來沒這個理。我看佳華不誠心，不是誠心愿意要嫁給陳春。我花錢去娶一個不願生孩子的媳婦，我也實在不甘心。”
陳春媽說：“佳華不是說，她以後再說么？”
“以後再說？就是不心甘情願生孩子呀？她現在肯定是上了節育環的，她要是不配合，結婚了不願取環，你能把她怎樣？還不是沒辦法。”陳冬生說。
陳春心裏感到鬱悶，不生孩子他也覺得不盡人意，但他又捨不得張佳華，他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