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肝膽相照
張安開始講述了他與林向生的故事,林萬又給他上了一壺酒。
那年,我十七,他也十七……
作為尤卡吉爾人中年輕有為的傑出獵手,張安被派去前往巴黎進修攝魂術。一路上奔波勞碌,飽經風霜,數次經歷了生死,但最終還是如期抵達了巴黎高等師範學院,成為了一名研究攝魂術的學生。
這是一門需要半工半讀的專業,平時還需要接受來自警察組織的狩獵任務,前往巴黎各地的野外獵殺危害一方的怪物。一次,他被派往阿莫里坎丘陵獵殺一隻三頭狼人。
在尋找這頭狼人蹤跡的過程中,他看見了一個正蹲在地上的人。一問才知,他正在這一帶研究梧桐樹的物靈能力,而他就是林向生。
張安走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略帶蹩腳的法語說道:“這附近有狼人出沒,注意安全啊。”
聽到這聲音,像是中國人發出來的,林向生轉過頭來,看見一個濃眉大眼、滿臉胡茬的男子,似乎是同齡人:“您好,請問您是……?”
“噢,我是這兒的靈魂獵人,來這裏負責捕獵怪物。這兒很危險,沒什麼事的話不要久留。”他的聲音雄渾有力。
聽到“靈魂獵人”四字,林向生嚇了一跳。打小的時候父母就千叮萬囑,千萬要堤防靈魂獵人,他們獵殺動物、破壞生態,甚至會殺死物靈人為他們提供靈魂,用於進化自己的能力……
“感謝這位兄台……”他的聲音有點顫顫巍巍的,生怕他會做出什麼嚇人的事情。說完拔腿就走,但沒走幾步,張安便叫住了他。
“嘿!”張安提高了嗓子:“這裏地勢複雜,山勢險峻,你往哪兒跑啊?”
“啊……”林向生剛走沒幾步就停住了,回過頭來望着張安。
“唉,我帶你下山吧,天快黑了,可不要在這兒待着了。”
“不……不用了,我自己會下山的,我記得路。”實際上,物靈人由於能夠與山川草木產生溝通,因此迷路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只要問問路邊的樹啊草啊就知道了。
但張安這時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因此執意要幫這個懵懵懂懂的同輩一把。
張安嘗試打開林向生的話匣子,沒想到每次都只收到了“嗯嗯”“哦哦”的回答,這讓他心裏有點不快。
林向生尷尬得不行,撥弄着路邊的草和樹。那樹和草隨着他指尖的撥動而作出反應,這時張安也就發現了他不一樣地方——他應該是傳說中的物靈人。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會如此膽怯,怕自己會吃了他。
張安禮貌地問了問林向生的身份后,兩人的嫌隙也隨着這條下山路而逐漸釋懷。
正當要抵達山腳時,他們不幸遇到了正準備襲擊附近村落的三頭狼人。
那是一頭全身灰白色的狼人,長着三個腦袋,分別代表着貪婪、暴力和詭計,而暴力是他最常見的形態。深山已經多年未有人涉足,因此他早已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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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行。
天已經全黑了,希望並非是月圓之夜。張安從背後拔出斬魂刃,這是一把外表散發著冷冽藍光的大劍,常在斬殺巨型怪物的時候使用。
而三頭狼人擁有三個心臟和三個大腦,且可以無限次再生,再配合上數寸長的利爪,他得以在這座丘陵中燒殺搶奪、無惡不作。中世紀以來,居住在附近村落的村民對他是聞風喪膽。
一番激戰,斬魂刃與利爪在刀光劍影中打得不可開交、難捨難分。當他和狼人酣戰時,他回首一看,發現那個畏手畏腳的林向生,竟然躲避在樹林的一角看着他們打架,一言不發。
張安最終成功斬落他的三個腦袋,但也付出了重傷的代價,倒地不起。這時躲在一旁的林向生才敢走上前來,檢查他的傷勢。
張安嘴裏還含着半口老血,艱難地說了幾個字:“你怎麼這麼怕死啊……”
“我……我沒學過打架……我們物靈術不學這些。”
“唉!聞名遐邇的物靈術,怎麼連打個人都不會啊。”
“我們物靈人有鐵律,絕對不得將物靈術當做武器使用……況且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兇猛的怪物啊,他好像也不聽我指揮,只好躲着了。我相信張兄您肯定能化險為夷。”
“可我都……”不能再說了,吐的血已經夠多了,不能為了這小子繼續生氣了。雖然說林向生是大名鼎鼎的物靈人,可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們是不能打架的……
林向生用自己習得的治療術,現場給他療傷。剛用草藥給他敷上,這大老爺們就一直在叫嚷着疼。鐵漢柔情啊,原來也有怕疼的時候。
小時候常常掛在耳邊的靈魂獵人,如今竟然和自己並肩而行,真是感到不可思議。在了解的過程中,林向生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攝魂術這種東西,衝擊了自己的世界觀。在此之前,他們都認為物靈術是唯一能與動物溝通的群體。
大家既是同校,所學的知識又有交集,在之後的數年中,二人成為了形影不離的好友。
林向生逐漸相信了靈魂獵人並非傳聞中的雞鳴狗盜之輩,不過是為了生存。多少人為了存活拼盡全力,他們其實已經在人類的食物鏈中做得很好了。
兩人互相研究了對方的專業,並且各自為對方研製了專用的道具。林向生得知靈魂獵人發明並推廣攝魂獵槍后,決定進行一番改造,將物靈術的力量加入進去,因此也就出現了能裝入各種元素子彈的獵槍,這便是現在手上這把攝魂獵槍的由來。
而張安則提出了“元素魂”的概念,也就是物靈人可以召喚不同元素的魂獸。但這個概念,最終因為技術難度過高,一直未能實現,而如今也成了他的遺憾。
林萬默默點了點頭,他希望自己有機會將這個概念付諸實踐吧。
在留學期間,兩人情同手足,這樣的關係卻僅僅持續了兩年多。當他們攜手回到萬里山系時,一切都變了。
兩人留學歸來,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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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了千山萬水,最後在榮生村依依惜別。年少輕狂的林向生認為,自己有必要向其他物靈人糾正對靈魂獵人的偏見。
但沒想到的是,村民們一聽到“靈魂獵人”,臉色就變了,紛紛奔走相告,說林向生學壞了、被攝魂了,甚至說要請呼神師——一種自稱能與天神聯繫的巫師來給他作法。
林向生的父母得知此事後勃然大怒,下令禁止他參加物靈學宮的一切活動,閉門思過。
而在另一邊,張安在與族人講述自己和物靈人相處的經歷時,卻得到了熱烈的肯定,他們在稱讚他敢於打破冰山的勇氣至於,也認為物靈人也不過爾爾,都是耍嘴皮子功夫的高手,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不可一世。
數月後,林向生十分希望能再見張安一面,因此偷偷潛入到山中尋找。
而此時,霧隱藤婆逐漸完成了她隱忍上千年、只為一朝復仇的準備,開始在萬里山系一帶作惡。
懵懂的林向生,不知天高地厚地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林里,突然在不經意間踩到了一棵潛伏許久的藤蔓,隨後被迅速包裹起來,嘴巴被死死封堵住,像他身邊躺在地上的同伴那樣任由宰割。
林向生拚命地擺動,嘗試用物靈術掙脫他們。但狡猾的霧隱藤婆早就預料到了。
藤蔓完全由霧隱藤婆控制,再加上這裏的物靈術已經被同為物靈人的她所封控住,因此根本沒法施展出來。
正當他在生死之際,路過打獵的張安及時出現了。
“霧隱藤婆每次出來作惡,都會有一雙詭異的紅眼作為預兆,每當我看到它出現時,便知道危險將至。”
那時他發現,萬里山系中常常有不詳之事發生,比如極夜、濃霧,但始終未能找出根源,沒想到林向生的出現讓他歪打正着。
他從遠處就看見疑似有人被異物纏身,拚命掙扎,因此便拔出獵槍,對準地面,將破土而出的藤蔓一一掃凈。解開后,他才驚訝地發現,此人正是數月未見的好友林向生。
久別重逢,兩人感嘆生命無常之餘,也將近況互相傾訴。張安聽到榮生村村民的觀念仍然固執守舊時,心裏面抱怨了一聲:“人們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覺得叫麻子的人身上一定會有麻子,叫獵人的人一定就罪不容誅。”
之後的幾日,林向生的想法逐漸變得消極,開始逃避起了自己的處境。畢竟被家人逼得太重,壓力太大,也不得不向他們妥協。在宗族社會下,長子被認為是家族的希望,但同時也處處受到禁錮。在封閉的榮生村,這種情況更為嚴重。
兩人同住數日後,林向生在一個夜裏寫下了一封信:“你我手足情深,肝膽相照,數次救命之恩,我林某無以為報。而你我各有執念,各有信仰,並非一路,唯有各走各路,分道揚鑣,才能找到各自出路。今日一別,日後難以相見,兄弟之情,永記於心。”
寫完他就背上行李,不辭而別。第二天醒來時,張安握着那封信,抱頭痛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