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魂河
順着山道一路往下，穿過妖艷的彼岸花和埋沒頭頂的斷魂草，一道墨色大河出現在他眼前，望着那漫無邊際漆黑無比的大河。
洗魂河，三個字猶然從內心冒出。
儘管這條河他每天都能看到，心中還是會忍不住感嘆。
這是一條十分古老神秘的大河，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黑色的河水別無他物，寬廣的洗魂河靜悄悄的流淌着，宛如一片汪洋。
河水看似漆黑，卻又清澈見底，這是他偶然間發現的，不過對於孟青鳶說的河中聲音，他卻從未聽到過。
“它是不是很美？”
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耳旁傳來，古小溪不用看也知來人是誰，對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彎腰一禮。
“孟大叔！”
孟臧昆輕輕拍了拍古小溪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多禮。
眼前的孟臧昆，說不上特別，看上去就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穿一身單調的灰色長袍，長相穿着都十分普通。
對於長相這個詞語，古小溪並沒有多少感觸，在他五年有限的記憶里，只有孟青鳶和孟臧昆兩人，至於九歲以前，在他腦海中並沒有留下絲毫痕迹。
“想不想了解這條河？”
孟臧昆面帶微笑的看着他，古小溪微微一愣，隨即重重點頭。
對他而言說是好奇，不如說是渴望充實他那單薄的識海，五年來除了訓練，孟臧昆並未與他有過多交流，以至於他所知的一切，都是從孟青鳶和一些書籍那裏學來的。
孟青鳶教他認圖辨物，教他認書寫字。
當然包括他的名字。
古小溪這三個字，據孟青鳶說，是她根據父親從古修山下的小溪旁發現他，這件事情幫他起的。
雖然聽起來有些土，可這又無傷大雅，當然他自己也不這麼認為。
其實他不知道，當時孟青鳶一共想了好幾個，古小溪，古修溪……也算萬幸，賞了他一個比較順口的。
望着漆黑如墨的洗魂河，孟臧昆眼神里充滿敬畏，那是發至內心的。
無數年來，他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看魂河。
他對它很熟悉，就如同每天升起落下的日月。
但這份敬畏之心始終未變。
“知道你我為何存在嗎？”
“額？！...”
孟臧昆莫名其妙的問話，讓古小溪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在意他，孟臧坤自顧自的開口道。
“五行塑造萬物，光明賦予生命，黑暗賜予靈魂，這才有了萬物生靈，相比身體和生命，黑暗賜予的靈魂有些特殊，它賦予萬物神識，思考與記憶，萬物的喜怒哀樂，全源至自於它，初生的靈魂如同一張純凈的白紙，任你自由創作，畫上你絢爛多彩的一生。”
“靈魂越是強大，你的畫筆越多彩，不過這靈魂看似強大卻又很脆弱，只能隱藏於萬物內，透過身體器官和觸覺感知外面世界，避免和光明的正面接觸，原本各不相融的屬性卻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你說呢？”
孟臧昆嘴角上揚微微一笑。
“額？！...嗯！”
古小溪聽的有些入神，下意識附和道。
“然而再嬌艷的花兒，終究會黯淡枯萎，世間萬物皆是如此，有生便有死，生命並不是永恆存在的，終有那麼一天，你的一切都會歸還它們，光明剝奪你的生命，五行腐化你的血肉，靈魂回歸黑暗。”
“即便是如此，生命還不算真正消亡，那張記載着你多彩人生的靈魂，仍舊以另一種方式存活着，這時的靈魂已經發生了變化，不再是單純的靈體，夾雜着太多其它元素，大致分為三魂七魄，即三分原始靈魂，一分光明，一份記憶和五份五行。”
“這樣的魂魄已經有了自主意識，不再適合再次回歸黑暗，於是便有了魂河，這個生命最後的歸宿，將三魂以外的七魄洗去，再賜予萬物，如每日太陽升起和落下一般，周而復始輪迴不止，故此魂河也被稱為輪迴之河。”
說著，孟臧坤深深嘆口氣。
“黑暗遠比光明神秘的多，我原以為靈魂終究是害怕光明的，直到五年前，我在古修山的小溪旁遇到你。”
“我？！...”
古小溪有些狐疑的看向孟臧坤，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事會牽連到自己。
迎着他的目光，孟臧昆深深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
“對！我從沒見過，如你那般強大的靈魂，黑暗質的靈魂透過血肉，浮現在你身體表面，形成一道道不規則的黑色紋路，那黝黑如墨的紋路，彷彿有生命般來回蠕動變化，光亮照上去引不起一點波瀾，我甚至能感覺到，它視乎在吞噬着光明。”
“以你那時的狀態，說是活着，也與死沒什麼兩樣了，身體內的三魂七魄全被打亂，光明也幾乎消失殆盡，不是你那不斷扭曲變形面容，我根本不會相信你還活着，說來也可笑，他人夢寐以求的強大靈魂，卻成為要你命的致命毒藥。”
“興許是天意，你命不當絕，冥冥中讓你我相遇，我將你帶回這裏細心調養，你竟慢慢好轉恢復正常，但你那異常強大的靈魂，始終是一個不穩定因素，隨着你年齡它也在慢慢增長，最終會有爆發的一天，現在能做的也只是在延緩它爆發的時間，要想活下去你必須藉助耀靈晶。”
“耀靈晶……難道是它？……”
說著古小溪伸出右手，將手掌攤開，一顆如瓜子般大小的透明晶石，憑空出現在他掌中，如一顆小太陽一般，散發著柔和聖潔的光芒。
孟臧昆微笑着點點頭，他驚嘆於古小溪的恐怖天賦，空間之力本就玄奧複雜，他見過最快的，也要幾年的領悟，才能觸碰到門檻。
而古小溪，自己僅僅只教了一次，他便自己摸索學會了，這就是強大靈魂帶來的好處。
“當初我救你的時候，你手裏就死死的抓着它，這耀靈晶世人又稱之為剎瓦娜石，或剎瓦娜之魂，譯為太陽的眼淚，它在我們這裏並不存在，可在外面的世界卻有很多，這也是我讓你出去的原因。”
孟蔵坤望着他，嘆了口氣說道。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但作為當事人的你，去不去這就看你的決定了，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一旦踏入在想脫身，事情就沒那麼容易了。”
古小溪沒有猶豫，點了點頭，除了他沒人知道，這耀靈晶對於他來說，不止是能拯救他的生命，甚至可以說是他存在的唯一追求和使命，這個信念從他有記憶那一刻便存在了。
那來如同自於靈魂深處的呼喚，彷彿刻印在骨子裏一般，讓他堅定不移……
古小溪內心的想法，孟蔵坤並不知曉，眼神有些不忍。
“我之所以這麼說，因為這種晶石有個神奇的作用，就是能延長的壽命，所以不但對於你，他人也十分眼熱。”
“若只是這樣，倒也不難，當然另外還有一點，也是最棘手的，它對於神來說很重要……。”
“神嗎？……”
古小溪眉頭微皺，這個字對他來說，有些陌生，他在書籍上見過，是一群很厲害的人。
“也許你因該知道的，一旦你離開這裏，我很難再出手相助……”
默默的點了點頭，他懂孟蔵坤的意思，好像是關於某種約定。
“你是不是神？”
孟蔵坤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古小溪會提這麼個問題，對於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停頓片刻，搖搖頭。
得到答案的古小溪不再開口。
“耀靈晶……剎瓦娜之魂……神……”
古小溪微微低頭若有所思。
孟臧昆的這番話，如黑夜中的一盞明燈，看似點亮了黑夜，卻又讓黑夜變得更加黑暗。
五年來在孟青鳶幫助下，當年那個混沌白痴般的孩童，已經蛻變成思維頗為縝密的男孩，他也曾好奇過自己的出身，如今這份好奇變成了渴望。
他絞盡腦汁想把這有限的線索鉤連起來，竊取一份信息，對於自己的身世，他現在視乎有些極端的執着。
他想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為什麼自己以前的記憶都消失了，為什麼自己會覺得耀靈晶那麼重要……
還有...那遙不可及的...父母？……
腦中突然出現的這兩個陌生詞語……讓他有些心慌，即渴望又想要躲避。
他那平淡不驚的內心泛起了波瀾，往日藏在內心深處的思緒，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他努力的想壓制下去，可越不想去想，內心卻越往那個方面瞎想。
孟臧昆看着低頭沉思的古小溪，視乎察覺到了什麼，眼神變得有些複雜，裏面夾雜着太多東西，似不忍，似哀嘆又似困惑……
不過這種感覺，在眨眼之間一閃而逝，輕輕嘆口氣道。
“思有執念，怨由心生，既然無果，何必苦苦糾結……”
語聲雖輕，可在古小溪耳中卻如鐘鳴，字字如錘，敲打在他心中，
將他那糾結困惑一一去除，迷茫的眼神漸漸恢復了以往的神采。
“多謝孟大叔。”
望着古小溪那清澈深邃的眼眸，讓孟臧昆暗自鬆了口氣。
對於古小溪的天賦能力，他是相當肯定的，最擔心的就是這孩子的心境，畢竟他的閱歷太淺，面對外面的一些事物，難免動搖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