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登了記還和往常一樣去她家,父親說要站好最後一班崗。其實他不說我也照樣去,已經習慣了。我們的事在廠里也早傳開了,也是一句話:“賈清找了個正式工!”以後漸次減為“找了正式工”、“正式工”等。不去管它。“反正找上老婆了!”說我的大多是臨時工,他們有的在廠里找了臨時工,有的直接回家找了農村婦女。

和他們相比,我好多了!

所以,就是登了記,還老想着去她家幹活,覺得挺驕傲的。星期天,她家確實沒活才回老家。對此,父親不但不說我,還支持我,說,“不吃苦中苦難做人上人。”我知道這話不對,是兩回事,又覺得有點意思。

不和他爭辨。

可再去,卻惹得吳玉花老大不高興,雖然沒和她媽吵起來,裂痕已經很明顯了。而且,這只是一小部分,那天晚上,把對她媽的意見一古腦對我說了。

這要從吃飯說起。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給她家賣了兩三年柴禾,包括糊火柴盒、賣煤碳,可沒在她家吃過一頓飯。吳玉花可能對這事有意見,但在之前從沒說過,這是第一次說。她的意思好像是說她媽故意不留我吃飯,心腸太狠了!可這事憑心而論,不能全怪她媽,這事我也有責任。她媽是沒留我吃過飯,可我也從來沒主動留下過,我要主動留下她媽也不能把我攆出去。再說,還有吳玉花,都是一家人,你媽不留你不會留?把責任都推在她媽身上不公平。還是大家不實在,不是什麼大事。主要是太忙,柴禾買回來弄到院裏僅是第一步,接下來活還很多,要把柴禾分門別類,該放到小屋的放到小屋,該放到小棚的放到小棚,這大約需要半個小時。我當然也干,但不全乾完,看着幹得差不多了,怕耽誤食堂開飯,就對她媽說:“嬸,我先走了!”

她媽一般說:“走吧!”或者,點個頭,如果還忙着頭也不點。我洗把手就走了。覺得沒什麼,還替她媽耽心事,主要怕在她家吃飯鄰居知道我是她家女婿。她媽是個極要臉面的人,也怕別人說她女兒都這麼大了還不讓結婚,又成天使喚女婿之類的話。

要是不吃飯,這類閑話自然少些。

那天也是這樣,看着差不多了,和她媽說了聲,洗把手就要走。沒想到柵欄門被吳玉花關上了,還把身子堵在那裏。晃了晃她不動,我說我要走了,她還不動。霎那間僵在那兒。起先,確實不知道什麼情況,有點着急,她知道卻不說,只乜斜着眼看我,那表情說不出什麼意思。這情景恰巧被她媽看見了,問:“這是怎麼啦?”

吳玉花這才氣沖沖地說:“什麼怎麼啦?媽,你就不能留賈清吃頓飯!

她媽好像這才明白怎麼回事,臉上立即變了顏色,嘆口氣說:“吃吧,吃吧,我什麼時候說不叫他在家裏吃飯啦?”

我窘在那裏不知說什麼好。吃飯的時候頭都不敢抬起來。偷偷瞅吳玉花一眼,她倒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知她今天怎麼啦?又趕緊把頭低下。

吃了飯,她又說“媽,今天晚上我要和賈清出去逛逛!”

她媽說:“逛吧,逛吧!閨女大了,馬上要結婚了,我也不管了!“

這才明白吳玉花的意思,什麼也不敢說。

出去,街燈已經亮了,先跟她來到衚衕口那棵小槐樹旁邊。上面葉子早掉光了,在樹旁邊不遠處正好有盞路燈,把樹枝的影子投在地上七拐八曲的,看上去卻很生動。

吳玉花說:“賈清,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不記得。”我如實回答。

“今天是咱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不對吧?”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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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對?兩年前的今天,我就是在這裏等着你,然後領着你到我家去的……”

“是嗎?”我說。又覺得對,雖然也是冬天,但具體什麼日子真記不住了。

“今天幾號?”

“12月9號。”

“是嗎?”

“是啊!”

“但是以前,我們在宿舍,在車間裏早見過面了。”

“那不算,我是說我們單獨見面!”

“那倒是!”

“你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

“這就好……”

“嗯。”

偷偷看吳玉花,發現她那麼動情,和以前判若兩人,比以前似乎俊了,眼睛也會說話似的。那天雖然也圍着圍巾,但沒把頭全包起來,那樣子像是專門留給我看的。看着,看着,就覺得十分溫暖……可不一會兒又冷了。那天去她家幹活,臨去覺得天氣不算冷就沒穿大衣,幹活當然不能穿大衣,不但不冷還出汗,現在不幹活,光站着馬上就冷了可能突然變了天。在衚衕里沒覺得有風,在街上風馬上大了。可能因為冷,街上行人不多,三三兩兩的,都急匆匆趕路……

風就像一扇扇門把人都關在屋裏了。

問吳玉花:“我們去哪兒?”

她說:“跟我走吧!”

跟在她後面。

走了幾步覺得不對,這不是要回廠嗎?問她:“咱現在就回去?”

她說:“不回去上哪?今天要是晚了就不回家住了……”

我說:“你不是說要逛逛嗎?”

“這不就是逛嗎?邊逛邊回廠……”

立馬覺得沒勁,很失望。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我們有機會單獨在一起這麼長時間,當然,如果算上上次送她是第二次。可那次,沒什麼實際內容,走了沒幾步就不讓送了,甚至沒說一句話。這次,我想多在街上走走,最好能在縣城主要街道上繞一圈,能碰上廠里的熟人最好了,也能證明正兒八經談過戀愛,並不像他們說的光知道給她家幹活……

可她連這個機會也不給我。

“可是她說出來逛逛……”

心裏很擰巴。

又很無奈,不想把自已的意見提出來,“可能還不到時候吧?反正快結婚了,結婚以後有的是時間,到那時再逛吧!”

跟在她後面。

不一會兒就把我領到廠大門口的地方。兩旁垛子頂上兩隻圓形燈罩發出不太明亮的光線,照着眼前這塊或明或暗的區域。

我很好奇:“怎麼來這兒了?”

單身宿舍在廠東邊,有好幾條小路可以到達,可能剛才有抵觸情緒,也沒注意怎麼走來的。

我說:“你不是要回廠嗎?”

她說:“是啊,這裏不是廠嗎?”

這叫我沒法回答。

第一次覺得“廠”這個說法很難把握。對我來說,車間、宿舍、飯廳就是廠,對她可能也是這樣。但你不能說廠大門口就不是“廠”吧?而且,恰恰相反,這裏是必經之路,只有從這裏進去才是真正意義的工廠。那麼,她說是“廠”就是廠吧!發現,廠大門對面正在建着一排商店,可能已經建好了,但沒開始用,平時沒大注意。

大門口的燈光只能照到商店下面台階的地方,那天晚上沒有月亮。領我走到那兒,說,“就地這裏坐坐吧,反正快結婚了,被人看見也不怕!”

我問:“就在這兒?”

她說:“是啊,就在這兒,你還想上哪?這兒離宿舍近,晚上回去也方便!”

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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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你等着!”

大門口南邊有條便道通向西邊的單身宿舍,的確很近。我跑着回去把大衣拿來,也不過十幾分鐘,她已經在台階上坐下了。挨着她坐下,她肯定也冷,就把大衣給她披上,卻被她挪開了,說,“還沒結婚就在一個大衣里,和在一個被窩裏有什麼兩樣!”

我有點臉紅,但不厲害。

鼓足勇氣和她爭辯,告訴她已經扯了結婚證就應該算是結婚了。

她沒理我。

我也沒堅持。心想,“反正快結婚了,到時就是不想在一個被窩裏都不行!”她卻沒順着我的思路走,說出話也令人十分吃驚。

她說:“賈清,我可告訴你,我們結婚以後就不許你幫我媽買柴禾了!”

我吃了一驚,問她:“為啥?”

她說:“也不為啥,反正就是不幫她柴禾了!就是有時我假裝成叫你去也不許去,知道嗎?”

有點奇怪:“你叫我去,怎麼能不去?要不,你叫我幹啥?”

“你真笨!”她說,“有時我不得不裝成叫你的樣,可你不去不就行了!”

“哦”一聲,似乎有點明白。

“你可以找理由。家裏要耕地了,要秋收了,要割麥子了,等等。反正理由很多,你還可能說加班,沒時間,反正不幫她就是了!”

我覺得這有點不像話,剛結婚就不幫着幹活了……“這不大好吧!”我說。

“怎麼不大好?就不幫她賣了,一次也不幫她賣了!”

說的很堅決。

只能答應:“好,聽你的,不幫她賣了!”

“這還差不多!”

我鬆口氣,朝她偎了偎。

可能着急說她媽,沒大覺察。

接着又說:“賈清,你知道我媽為什麼對我不好嗎?”

又吃一驚,前面說過,真沒看出她媽怎麼對她不好了。

我說:“怎麼沒看出來呢?”

“我看挺好的!”又補充說。

“好什麼好?”她好像很生氣,哈口氣暖過手之後,使勁拍一下。

“挺好的……”我又說。

使勁瞪我一眼,氣呼呼說:“你說好——那我問你,你幫我家賣了那麼多柴禾她什麼時候留你吃過一頓飯?安!這是對我好嗎?要是對我好,應該每次都留你吃飯!”

我說:“怎麼沒留,今天不是在你家吃的飯?”

她說:“是呀,今天是吃了一次,但不是她留的,是我留的。今天太晚了,左等右等你們不回來,把要吃的飯先熱在鍋里,今天飯也現成,你們回來我馬上端到桌上。你在屋裏洗手,我就估摸好了,今天非留你吃飯不可,就倚在門上擋住路,心裏想,要是今天她再不留你,我就和她拼了!她也看出來了,這才勉強把你留下……”

想了想,好像是這回事。

心裏一陣感動。

她又伸手哈氣,這次我看清了,趁他沒放下,鼓足勇氣,趕緊抓住她的手。她一楞,想抽回去,可來不及了,因為抓得緊沒抽動。受到鼓勵,用胳膊攬住她肩膀,趕緊問:“吳玉花,你冷嗎?”

她說:“不冷。”還是想把大衣給她披上,這次她不但沒拿下來,反而問我,“你冷嗎?”

“不冷。”

我真的不冷,還熱。她留我吃飯這件事,真把我感動了,又像是不為這件事,心臟“咚咚”亂跳,身上一陣熾熱。這是我們第一次挨得這麼緊。也沒敢幹別的,只是趁勢把身子朝她挪挪,挨得更近了。她因為著急說話,也沒大在意。

我一陣竊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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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廢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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