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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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漢王府中,一群舞姬伴着音樂翩翩起舞,其中一個名叫燕燕的姑娘面容姣好,體態婀娜,舞姿妖嬈。
漢王朱高煦與弟弟趙王朱高燧一邊飲酒,一邊觀舞。
漢王府的官員朱恆、王斌,趙王府的護衛指揮使孟賢,在一旁陪飲。
朱高燧的目光隨着燕燕的舞姿移動,口中輕吟:“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朱高煦揚揚手:“好了,都退下吧!”
眾舞姬停止了舞蹈,樂師收拾起樂器,鞠躬,退場。
朱高煦指了一下燕燕:“你,留下。坐到趙王這兒來!”
燕燕跪坐到朱高燧身邊,給他斟酒,捶背。
朱高燧一邊飲酒,一邊笑嘻嘻地捏着她的大腿。
“叫什麼名字?”朱高燧問她。
“小女燕燕。”
“芳齡幾許?”
“十四。”
“聘聘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酸,酸!”朱高煦在一旁做鬼臉。“你二哥的牙都倒了!哈哈哈哈!說實話,這個女孩真的很不錯,山東樂安人,小小年紀,不光舞跳得好,吹拉彈唱,一應俱全,十分可人。三弟若是喜歡,過會兒讓她跟你走。”
“二哥捨得?”
“誒,一個女孩子,一件衣服罷了,你我是親手足!”朱高煦十分慷慨。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二哥成全!”朱高燧笑逐顏開,一把將燕燕攬入懷中。“真巧,燕燕姑娘是樂安人,我二哥就要到樂安就藩了,你跟了孤,去不成樂安,不想家嗎?”
“不想,”姑娘答。“燕燕在老家已經沒了親人。”
“那就好。跟在孤的身邊,好好伺候,保准讓你錦衣玉食!”
朱高燧與燕燕調笑一番后,放開她,轉向朱高煦。
“二哥,說話你就要赴樂安就藩了。日後有機會到河南地面上,別忘了來彰德看望你老弟啊。”
朱高煦嘆了口氣:“我朝最忌諱藩王相互串通。太祖爺時便有規定,親王入朝不可同時,一王離京,一王方可入京。這回若不是二哥我磨蹭了兩天,三弟你早來了幾日,我們兄弟還真的無緣相見呢!你我雖為一奶同胞的親哥們兒,怕是日後也要聚少離多了!”
“是啊,高燧對二哥日思夜想,苦不能相見。若不是此次機緣巧合,高燧還不定什麼時候見到我的親二哥呢!”
朱高煦道:“想起來,二哥我也常常深為三弟抱不平。想當初父皇對你何等寵愛,把他最為在意的龍興之地北平城都交給了你。”
朱高燧搖搖頭:“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
朱高煦道:“全是因為奸佞進讒言,說三弟凌駕於有司之上,父皇一怒之下,下旨誅殺了三弟的長史顧晟,派去國子監司業趙亨道與董子庄,管着三弟。去年父皇又把三弟打發去了藩地彰德。聽說三弟至今仍拒絕在彰德建造王府,只是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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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一所舊宅子裏。三弟莫不是還想回到北平去?”
朱高燧臉色變得很難看:“回北平怕是難了。那傢伙當一天太子,高燧就沒有回去的指望。”
陪飲的趙王府護衛指揮使孟賢怒目圓睜,臉上流露出不平的神色。
朱高燧道:“光說高燧了,二哥你不也一樣?打死條瞎蹦躂的野驢,竟被父皇在西安門拘了半個月,還下旨限期就藩。這肯定是有人在父皇跟前扇陰風!”
“這還用問嗎,就是太子和他身邊的那幫壞棗!”
“高熾?那個瘸胖子!他身無寸功,何德何能,憑什麼他就當儲君?”朱高燧忿忿不平。
“話不能這麼說,他畢竟是長子。”
“長子又怎樣?雖說有傳位與長的破規矩,可唐太宗就不是長子啊。他玄武門奪了大位,才有了後來的貞觀盛世,這不比李建成做皇帝強百倍?論起來,二哥你在靖難中披堅執銳,出生入死,功勞最大,堪比東征西討的李世民,而高熾窩窩囊囊,遠不如李建成。再者說了,父皇並非沒動過傳位於你的心思嘛。”
朱高燧的這番話使朱高煦不由想起十六年前的江北浦子口戰場。
那是靖難之役中最後一場硬仗,也是最為兇險的一仗。只要打過長江去,建文帝的南京便無險可依了。
雙方都在拚命。
對方的將領是他們的舅舅徐輝祖,實在是太厲害了,曾在宿州齊眉山大敗過燕軍,這回又指揮着南軍水師,阻擋住燕軍的戰船。一番大戰下來,燕軍眼看不支。
父王押上了全部人馬,身邊只剩下幾十名親兵,甚至沒留一支預備隊。
父王緊張地觀看着江面上的戰鬥,卻沒注意到一支南軍正從背後包抄過來。
南軍將軍一眼看見父王,高喊:“是燕王!弟兄們,沖啊!”“擒賊先擒王!”
南軍士兵們嗷嗷叫着衝上來。
父王已經來不及撤離了,不禁驚慌失措。
千鈞一髮之際,剛在戰場上搏殺過一番的他帶領着一隊蕃騎,縱馬趕來。那年他二十二歲,意氣風發。
“父王莫慌,孩兒在此!”他高喊着,張弓搭箭,一箭將為首的南軍將軍射下馬。
南軍猶豫了一下,但並沒有停止進攻。
他臨危不亂,連發數箭,箭無虛發。
他一手帶出來的蒙古蕃騎果然驍勇,不懼敵眾我寡,跟着他連連放箭。南軍士卒紛紛倒地,餘下的人放緩了進攻的節奏。
膠着之際,燕軍先鋒張輔率軍趕到。
“大王!張輔前來救駕!”張輔率生力軍殺向敵軍。
南軍節節後退。
父王鬆了口氣,轉向他:“乾的好,高煦,今日多虧你及時出現!”
“有孩兒在,就絕不允敵人傷害父王分毫!”他雄赳赳地回答。
父王深為感動:“好兒子,你多次救為父於危難,還在白溝河斬殺了瞿能父子,真是勇冠三軍啊!”
“孩兒就是父王手中的一柄快刀,父王指到哪兒,孩兒就殺到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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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拍着他的後背:“好好乾,高煦!世子身體不好,你將來有機會!”
“謝父王!”父親的鼓勵令他血脈賁張。
他吩咐親兵:“保護好大王!”然後高舉起長刀。“孩兒再為父王取幾顆南軍首級!”言罷揮刀躍馬,率蕃騎殺向敵軍。
父王望着他雄健的背影,動情地低語:“好兒子,太像我當年了!”
朱恆的話語打斷了朱高煦的沉思:“二位王爺,臣以為,對待東宮,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朱高煦與朱高燧的目光都轉向朱恆。
朱恆繼續說:“太子爺很有心計呢。他看上去窩囊,其實是綿里藏針,他始終在裝糊塗。”
“此話怎講?”朱高燧問。
朱恆道:“那天漢王殿下隨太子祭孝陵,太子一再向漢王殿下示弱。可是據臣在一旁觀察,此人心機極重,絕不可小覷。他身邊的那個楊士奇也不是省油的燈。”
朱高煦點頭道:“先生的話倒是說到了點子上。”
“還有他的兒子皇太孫。”朱恆提醒。
“那小子的確不是個善茬兒。”朱高煦想起登方城台階時侄子那意味深長的話語——“更有後人知警也”,不由打了個冷顫。是啊,朱瞻基手裏掌握着一支力量強大的幼軍,絕不可小覷!
朱高燧道:“說起瞻基,父皇似乎格外疼愛他。當年父皇本是有意廢太子立二哥的。據說,只因為解縉的一句‘好聖孫’,終令父皇改了主意。不然,今日哪會是那個瘸胖子當儲君?”
朱高煦不屑:“那解縉自恃天下第一大才子,攪孤的局,最後還不是一樣被孤送進了詔獄,凍死在了雪地里?”
朱恆道:“解縉不在了,可東宮如今有三楊、蹇義,他們可比書獃子解縉心狠手辣得多呢!”
朱高燧有幾分氣餒:“今後怕是沒有你我兄弟的好日子過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朱高煦不服。“咱們走着瞧,出水才看兩腿泥!”
※
一條漕運船順大運河由北向南行駛。
蔡思誠坐在船的一側,沐浴着初秋的陽光。
使女雲兒侍立在他身後。
兩岸風光無限。
迎面駛來一條豪華的大船。船上旌旗招展,侍衛林立。在侍衛的擁衛下,船首坐着一人。
蔡思誠問船家:“對面是誰的船?”
“這氣派,定是高官顯貴。”船家一面說著,一面將船撐到一邊,緩緩停住,給大船讓道。
兩船交錯之際,蔡思誠看清了大船船首端坐着的那個人,不由輕聲驚呼:“太子爺!”
船家:“您說什麼?”
“哦,沒什麼。”蔡思誠敷衍道。“官船過去了,我們繼續吧。”
船家回到船尾,掌舵。
蔡思誠自語:“看來皇上是派太子去北京主持工程了。有太子在,皇宮工地大可放心了。”
(本章完)